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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动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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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秦啸那天很倒霉,与好友顺子去社区球场打球,他刚要上篮时,以万分之一的好运气踩中不知哪个缺德鬼丢在地上的一块香蕉皮,脚底一滑,身子向前倾倒,手中的那颗球像子弹一样射了出去。

当他的身体与地面亲密接触的一刹那,听到一声惊呼,接着又是一个物体摔在地上的声音。秦啸挣扎爬起来,才看清被球击倒的是一辆自行车,车旁有一个女孩。此时,那女孩已经坐了起来,不住地揉着膝盖,那一袭洁白的连衣裙也沾满了灰尘。

秦啸趔趄地走过去,扶起车支好,然后对女孩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这时顺子走过来,一脸坏笑地说:“说声不好意思就行了?就这么忍心看着一个天使坐在地上?你的手呢?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不!没事!”女孩站起来,瓜子脸红扑扑的,慌乱地跨上车走了。

看着天使远去的背影,“秦啸,你这一招真是老套到了极点,也不换点新鲜的。肥皂剧里天天上演,哪个女孩还中这种蹩脚的诡计?”顺子阴阳怪气地说。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又不认识她!”秦啸生气地说。搭上这种损友真是不幸,他八成把自己摔倒、球击女孩当成是一种追女生的手段了。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把戏?青春期的男生就是虚伪。”顺子摸着脸上的痘痘说。其实,他也才读高二,只比秦啸大一岁。

“懒得理你!”秦啸披上衣服,忍住膝盖的剧痛,慢慢地朝家里走去。

秦啸那一跤摔得不轻,足足请假在家里休息了一个礼拜。

回到学校里,秦啸拒绝了一切活动,一头扎进书堆里,要将落下的功课补上。就在他为一道数学题绞尽脑汁时,有人在外面敲玻璃窗。他抬起头一看,又是顺子。

顺子的高二理科班在那边的教学区,与秦啸的高一年级只隔一口荷花池,来一趟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出来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顺子见秦啸抬起了头,向他招手说。

秦啸放下数学题,走了出来。“我帮你查清楚了,那个女孩叫肖潇,是高一(8)班的。”顺子凑近他耳边说。

“哪个女孩?”秦啸差不多将上次的事情给忘记了。

“小屁孩,你就装吧。”

“你是不是吃饱撑着了?”秦啸丢下这句话就扭头回到教室里,他决定以后不再理这个不务正业的好友。

2

当知了在树上叫的时候,当粉紫色的木槿花开放的时候,当大雨滂沱,河水暴涨的时候,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相遇,那么,在这个夏天,秦啸就会在画板上快乐地度过了。

那天秦啸从画室里出来去水房打开水,一年四季,他都有在午间洗热水澡的习惯,在空荡荡里的水房里看见一个女孩正在用暖水瓶盛水。

“嗨,打水啊。”秦啸朝女孩的背影打了个招呼。他向来就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男生。

女孩回头,秦啸看着那张有点茫然的瓜子脸,藏在大脑深处的去年秋天那一幕瞬时被释放了出来。

“你是……咳咳,上次真是对不住啦。”他大脑一下子短路了,顺子去年还告诉过他这个女生叫肖潇。

“是你呀。”肖潇也认出了他,仿佛很怕羞,低下头,白皙的瓜子脸又涨得绯红,再也没有话可说,秦啸一时也找不到话题。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空气骤然凝固了起来。直到外面Ⅱ向起脚步声,僵局才被打破,肖潇慌乱地提着水壶向门口跑去。

在门口时她被一个人拦住,“肖潇你好,我猜你一定有东西遗忘了。”那人说。

一听到这声音,秦啸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个该死的顺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只见他大步走进来,仿佛不认识秦啸似的,将背影留给他,拿起肖潇遗忘的瓶盖与瓶塞,又跑到门口,讨好地说:“肖潇,我帮你把重要的东西捡回来啦。”

肖潇好像并没有领他的情,接过东西掉头就跑了。

“瓜子脸,柳叶眉,一头瀑布似的秀发,洁白的连衣裙,走起路来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顺子对着肖潇远去的背影品头论足。这个平时脑子里装满原子能、三角函数的仁兄,居然吐出这么文雅的词语。

“找我有事吗?”秦啸不想与他纠缠下去,提着桶准备走人。

“有事,我可找到你了!”顺子嬉皮笑脸的,“这个是我喜欢的女生。”

“关我什么事?”

“有你的事,谁叫我们是好兄弟呢?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帮我把这个东西送给她。”顺子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很好的纸条,表面留有浅淡的汗迹,边缘有些破损,想必在他口袋躺了不少时间。

秦啸接过攥在手里。“我一定会请你吃肯德基的。”顺子的脸竟然微微泛红,临走的时候他抛过来一句话。

纸条没有传递到肖潇的手中,秦啸不想做这种无聊的事,却使他注意上她了。

在他们教学楼前有一株绿荫如盖的桂花树,下面摆了几张水泥凳,供同学们在课余时间休息。

秦啸的座位就在窗边,只要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那里,就可以将树下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一天,他无意中抬起头看到了桂花树下的肖潇。

肖潇静静坐在树下,合拢的膝盖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在书上。她看上去很孤独,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而正是这种孤独,却让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

秦啸想,这么一个漂亮的女生,应该很受人欢迎啊,怎么会呆呆地一个人呢?高傲吗?有自闭症吗?家里发生了不幸吗?

突然,肖潇的目光朝他这儿扫过来,秦啸急忙低下头,用铅笔在画纸上装模作样地画着。等画完后秦啸才吃惊地发现,他画的居然是一幅仕女素描,如果添上五官,那就是肖潇了。

3

知了叫得有点歇斯底里,木槿花开得有点过分妖娆,天花板上吊扇的速度加快了,大家都变得精神萎靡,就连那些好动分子也渐渐地消失在球场上,偌大的校园安静了不少。

肖潇一有时间依然出现在桂花树下,膝上依然有一本书,依然还是那样孤独,那种莫名的忧伤。

现在桂花树下几乎就成了她的专用“书房”,因为许多同学都把桌子当成了摇篮,伏在上面做着各种各样的梦。

顺子请顿肯德基的诺言好像在阳光下蒸发了,他写纸条的事也好像丢在了风中,他再也没有提起过。

而他好像很够哥们,一有时间总要跑过来找秦啸,借口当然是五花八门的。秦啸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爱理不理的,不停在画纸上画着。

其实,顺子趴在窗口上与秦啸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朝树下瞟。

一天,秦啸实在是对顺子的骚扰忍无可忍,冲出教室将他拉到僻静的墙角,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恶狠狠地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顺子挣脱秦啸的手说:“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就知道她每天总坐在这棵树下?”

秦啸愣住了。

顺子从包里拿出一副望远镜。“她从教室里出来,到这棵树下坐下,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在我的眼里。”

“可是,现在这望远镜对我来说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顺子

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刺眼的阳光,非常伤感地说,“一个美丽的形象在我心中倒塌、死亡了。”

“为什么?”秦啸想不到一向大大咧咧的顺子也有伤感的时候。

“每天放学的时候,我都看到她拐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那里有一辆车在等着她。我还看到,一个很帅气的小伙为她打开车门。”

秦啸想不到顺子会跟踪肖潇,更想不到他调查的结果。“你是不是看走了眼?或者说那人是她的哥哥或亲戚?”秦啸心里还存有一点幻想,希望那不是真的。

“好了,我得回去看书,下个月末还要代表市里参加全省中学生化学竞赛呢。也许我没有时间再来找你玩,不过,秦啸,我们永远是好朋友。”顺子仿佛是烈士要上战场似的,一副生死离别的样子。

秦啸知道他心里难受,向他挥了挥手。看着顺子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忽然想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星期五回到家里,秦啸很沉默,吃过晚饭回到房间里,将画夹里二十张没有添上五官的仕女素描全部取出来,铺满了整个房间。然后,用画笔将写在上面“我想与你交个朋友”的八个字涂掉,这个八个字原本是顺子写在纸条上的话。

4

在这个夏天最后一场暴雨来临时,秦啸接到班主任的通知,学校已经推荐他到北京参加全国中学生绘画大赛,叫他抓紧时间勤奋练习。

秦啸知道这次比赛的意义。他的目光早就瞄准了北京一所大学,这所大学培养了无数艺术大师。从那天起,他一头扎进绘画里。树下的那个影子,渐渐地淡出了他的脑海。

秦啸去北京参加比赛的那天,年级主任组织全年级学生举行了一个热烈的欢送仪式,每个同学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虽然笑容里的内涵不一样。他的目光在数百张笑脸上一一滑过,在人群的最后,他看到了那张脸,还是那样的孤独,忧伤,他的心里居然有丝丝的不舍。

从北京回来后,又是一个热烈的迎接仪式,同时,迎接秦啸的还有那一堆落下的功课。他稍稍歇了一口气,又一头扎在书堆里。

复习,上课,上课,复习,再复习,日子就这么紧张地过着。

在临近期末时,学校公布了两条特大的喜讯:秦啸获得全国中学生绘画大赛一等奖,顺子获得全省中学生化学竞赛一等奖。

两个一等奖,是建校以来的头一次,也是全市的头一次,所以市里决定在学校开一个表彰大会。

那天,市里领导来了,还为两个获奖者颁发了奖状与奖金。

热烈的庆祝过后,又回归到紧张的学习生活。

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天,顺子找到了秦啸。“领奖的那天,你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没?”顺子踢着地上的一颗石子问。

秦啸摇了摇头。

“市长与肖潇是同一个姓!”

这是一个非常无聊的话题,中国同姓多的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秦啸摇了摇头。

“肖潇就是市长的女儿!”顺子终于将话题拐入正道上。

顺子说,市长廉洁公正,办事雷厉风行,得罪了不少人,为防意外,因此要求女儿低调做人,那个开车接送他女儿的帅小伙,是她的哥哥。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明什么?”

“我只是想说,在事实没有调查清楚前,我们不能随意猜疑别人。”顺子笑了,“我得非常感谢她,如果没有那一次美丽思念的破灭,或许,这个一等奖还不属于我。”

他不知道,他身边的这位好友也曾在夏天的某一个阶段,画了二十幅画,等待机会送给与他同样思念的人。也是那个美丽思念的破灭,让他获得了一等奖。两个人都不知道,有许多事情在这个夏天发生,又同时消失了。

“好你个顺子,可以去干克格勃了。”秦啸轻轻地擂了他一拳,然后跑开了。

“啊,你打我,看我不揍扁你!”顺子笑着追了上去。

他们就这么追着笑着,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似乎也同样在我们身上上演。

思念,有时候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丢下一块石子,当涟漪荡漾时,就会浸湿无数少男少女的心;当涟漪渐去水面恢复平静时,那些驿动的心就会被抚平,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