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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给林先生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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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喜凉19岁,花朵初绽的年纪,亦是生猛不畏惧一切的年纪。她和林海在夜总会饮酒看节目,林海说他的心愿,是喜欢的女人当众跳脱衣舞给他看。他很真诚地问她,你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喜凉点头,没有一丝犹豫,跑去后台找老板,又是哀求,又是掏钱。老板终于答应了。凌晨光景,台下有十几位客人。她换上性感冶艳的火红舞裙,戴上金色假发,登上舞台,围绕一根钢管,像一团火,以力化灰烬的姿态。开始为爱而舞。

她自幼被母亲逼迫练舞,曾多次参加全国大赛,华尔兹拿过第二名,但头一次,在众目瞪睽下轰演脱表舞。

踮脚。展臂。扭胯,踢腿,旋转的身体挥洒出浓郁的生命气息。

音乐结束,她停下来,看着台下的林海,又害羞,又幸福。她脸红着,心跳个不停。那是她跳出的最好的舞。在一生里。

喜凉述说这些的时候,正坐在我对面,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我说你真有勇气。她说这算什么,只要他提出来,只要我办得到,别说跳脱衣舞,跳楼都行。

窗外冷雨,起风了,我望着她,傻痴痴的,再说不出一个字,莫名地感觉自己好孤单,身体好空,心好酸。

没人爱我,至少,没人像喜凉爱林海那样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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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林海的私人司机,那个年届四十神似古天乐的男人,是我在这世上最羡慕的男人,有事业,有地位,有钱,有美满幸福的家庭,还有众多情人,喜凉是其中之一。

这点,喜凉不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

唯一就好。哪怕是情人。

林海有两个手机,一个随身携带,一个丢在车上,那是他的情人专属,接听电话的总是我。今天小张烛光晚餐,明天小李在宾馆等待,后天小孙看中一条项链让他买,但谁都没有喜凉事多,都是芝麻小事,林海烦,推脱忙,总遣我去。

我便去,从卫生间下水道夹出堵住马桶的卫生棉,抠出锁眼里的半截牙签,接好断掉的保险丝,心里明白一切麻烦都是喜凉故意而为。她不过是想见林海。偶尔她会留我吃饭,她自己做的披萨或意大利面条。我吃时,她便坐在我对面喝红酒,吸烟,讲话,絮絮叨叨,都是林海。

她说她为爱而舞后,林海要了她。他把她带回家,压在身下,舌头缠卷她的舌头,问她怕不怕,她摇头,他便轻轻扳开她并拢的双腿,一下闪了进去,像个顽皮的小偷。晨光透过窗户泼洒进来,他们的身体上全是汗粒,的火焰止不住地燃烧。她觉得自己像一头母狮子。在一奈危险的钢丝上,变着花样,做各种杂技,惊心动魄地快乐着。

你经历过那种快乐吗?她突然问我。

我点头,又摇头,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慌张,可怜。我看见自己整个灵魂在下沉,沉进深海,被巨石压上,再浮不出来。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喜凉跳脱衣舞,台下只我一个观众,她一跳完,我就饿虎扑食般地冲上台,扑上她,不松开,仿佛是终于逮住了她。

在梦中,我把她完完整整吃了,像吞进一颗没敲壳的核桃。心甘情愿用一辈子来消化。

3

是我告密。写了封信,让喜凉下午三点到喜来登,林海和一个新认识的女模特将在那里约会。早晨上班时,我先去了喜凉的住处,将信从门下缝隙里塞进去。她有权知道她苦爱的男人其实风流又薄情,她应该迷途知返。

喜凉去了,没进酒店,在门外等,直把林海和女模特等出来,她风风火火冲上前,朝女模特掴耳光,骂。女模特也不寻常,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咬她的食指,她往回抽,一块皮肉留在女模特嘴里,血哗哗流。

我送喜凉去医院,包扎好了,再送回家。她一直哭个不停,哭自己傻。她始终相信林海只爱她一人,就像她只爱他一人一样,这份爱是永远不变的。而他总有一天会娶她,花开须有时,相爱的人若在一起总要付出代价。她的代价是等待,她已经等了五年。五年,她从来没有负过他,一次都没有。

喜凉开始闹自杀,林海慌了,派我看着她,日夜守护她。她吃安眠药,送医院洗胃。跑到马路上撞汽车,被司机骂精神病。割手动脉,没割正,重割。我买烟回来,见她坐在地板上一块血河中,耷拉着脑袋,呼吸困难。我感觉心里绝望死了,疼死了。

我叫救护车,把她抱紧怀中,说,你是真傻,林海不会离婚,他跟妻子签过婚前协议,如若出轨,或提离婚,都将以失去全部财产为代价,他将一无所有,他怎么可能让自己一无所有,哪怕是为了你。

你骗我,她重复,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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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骗喜凉,林海对我很信任,除了他保险柜密码,几乎什么都不瞒我。几年前,他有过一个小公司,后来破产,是他未婚妻卷走所有资金跑了。他经不起打击,躲去南方小城疗伤,在那里,认识了房东女儿喜凉。他们一见钟情,他也有过打算,在小城定居,与她平淡过活一辈子。可一个女人突然找到他,提出可以帮他东山再起,条件是他要和她结婚。

那女人就是林海现在的妻,叫葛云,是他大学同学,一直喜欢他。

那晚,喜凉让我要她。她从卧室走出来,没穿衣服,站在沙发前,看着我,像鸟看着天空,鱼看着水,眼睛里有一股微燃的悲喜。她爬上我的身体,语速飞快地说,彭晨,把我拿去吧,帮我惩罚他,求你了。

我想要她,早就想了,像梦中那样,把她降服,完完整整地吞食,永不吐出,给她保护,免她伤痛,可我不能乘人之危。 夜腥凉,半个月亮爬上来,她也冷冰冰,我说爱她,让她跟我走。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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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有算命师给我看过八字,大意说我命中缺桃花,不管正的、烂的都难遇,恐会孤独终老。

我不信命,可我真的没有女人缘,27了,只交过一个女朋友,还是高中那会儿。她有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没喜凉漂亮,但她爱我,我也挺喜欢她。我们发生了关系,两次。在录像厅,她坐在我腿上,在公园,她平躺在草地上,树叶在我们头顶哗哗作响,鸣虫欢叫,风吹出动人的乐章,一切都如幻如梦。然后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要我负责。她想用孩子捆绑我一生。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我负不起责,没勇气往火坑里跳。

我跑了,放弃学业,跑来深圳,学历低,日子过得极艰难。听说她天天去我家,找我父母,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后来不知怎么流产了,才作罢。她考上南京的大学,毕业后成了白领,和另一个白领结了婚,生了孩子,一路风调雨顺。

每次想起她,我就后怕。

林海也说,女人是极其凶猛的动物,只要爱起来,一个比一个可怕,地狱都敢闯。

林海出事那晚,下了雨,滂沱大雨,天哭得很哀痛。他和老婆葛云尽欢后,喝了一大杯柠檬水,里面掺有安眠药粉末,抽了一根事后烟,很快睡了。

后来,他是被痛醒的,是葛云,用剪刀,咔嚓一下,只一下,就将他剪成了废人,血奔流。保姆闻声而到时,见葛云骑在他身上狂笑,让你偷腥,让你偷腥。

而那时,我和喜凉正坐在山顶的凉亭里看雨,我抱着她,她又说起林海,说那几年总以为他会求婚,就是在梦里,那场景也上演了无数遍,突然的惊喜,玫瑰,跪地的求婚,蒂凡尼的戒指。

说到这,她甚至咯咯地笑起来。

可我笑不出来,只感到一种莫名而来的切肤之痛。我清晰嗅到她的爱,像血液在身体里四处奔涌的爱,使她周身喷发出动物般的气息,强烈,腥臊,志在必得,杀气腾腾,如同凉亭外的雨箭,要把顽石穿透。

天亮,雨停,我们下山,我送她回家,我们都没有说再见,于是我们真的没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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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得到喜凉的消息,是在报纸上。

她终于梦想成真,和林海结成夫妇。他们要去英国定居。在机场,她挽着他的胳膊,脸上显露出奇异的微笑,那是胜利者的微笑,只有我看得懂。

在她遇见那个男人后,她的人生就变成了战场,他是天上的星辰,遥远的美丽,为了真正得到他,她必须不断地战斗。

而我,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帮手,她曾求我帮忙在房间安装摄像头,录下她和林海欢爱的场面,然后寄给葛云。

她说如果早知道他们签有婚前协议,她决不会隐忍五年。他骗了她,就要付出代价。出轨不是会让他一无所有吗?他最害怕一无所有了,那就让他一无所有。

我说不用,我曾偷拍过很多林海和情人的照片,都存放在电脑里,我打印出几张好了。

世事果真难料,如果知道是这种结局,我肯定不会参与。恩怨爱恶终要有个句点,不管林海是变成穷光蛋,还是废人,对喜凉来说,最重要的都是他能和她在一起,只和她在一起。

这就是女人的爱情。

7

我总是做梦,想象着和喜凉一起离开,不觉是一场逃亡,而是一种奔赴,奔赴美丽的未知和崭新的生活。

有一天梦醒,我收到匿名发来的彩信,是一张婴儿的相片,看起来像个男孩,漂亮得让人想咬一口。相片后面附有三个字,林喜晨,好像是名字,好像是三个名字的组合。

嗯,就在那个大雨的夜晚,凉亭里,我到底乘人之危,我把喜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