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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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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面宽约一米五、高约四米的水泥墙壁,沈一树是隔着窗玻璃看到的。窗玻璃上经年的灰尘和水渍毛绒绒地浮着,沈一树就没能看清这面水泥墙壁上张贴的花花绿绿的纸张,都是些代办文凭、治疗性病的广告。不过,墙壁上面的三个黑色字,沈一树看清了。

涧河占。是这么三个字,魏碑体的。

沈一树的心里就突然挺不是滋味的。

两年前,沈一树离开涧河时,这面墙壁上的站字,它的立字旁就已不知下落。两年后的今天,沈一树回来了,可这个立字旁大概仍旧在路上吧。

伴着咯噔咯噔的噪声,列车开始刹车了。列车还没完全停稳呢,沈一树便跳下了车。在沈一树之后,又有七八个人下了车。他们都不像沈一树这样空身一人,而是拖着旅行箱,或者背着、挽着大包小裹。他们也不像沈一树这样脚步轻快,疲惫和呆滞就像一层厚厚的劣等脂粉,涂了他们满面满身。

沈一树本来是在最前边的。可仅仅走出了二十几步,他猛地停下了脚步。两个乡下人打扮的男子,大哈着腰,背着硕大的蛇皮袋子,小跑着从沈一树身边走过,上了列车。沈一树身后的那些旅客,陆陆续续地出了出站口。

沈一树就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没有人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可最近这一年,每当紧张的时候,沈一树就会点上一根烟,成了下意识的举动了。

此刻的沈一树真的有一点紧张。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见到来接他的人时,他应该说一点什么。

第一句话我该说什么?他们见到我,他们会说什么?沈一树这样想时,列车重又起动了。

将烟蒂扔到地上,踏上一脚,碾灭,沈一树向出站口走去。

(2)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在了外边,第八感觉酒吧里只有吧台上一盏台灯孤零零地亮着。灯光是那种暧昧的猩红色,与空气中残留的酒味和烟味纠缠在一起。纠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歌手的歌声:忽然不想让你知道,在我心中你多重要,既然你要自由,你就得到,让你永远都记得我好……

除了沈一水和周红红,还有吧台里那个打瞌睡的服务生,这时候的第八感觉酒吧再没有第四个人。沈一水和周红红坐在最里边的那个单间。周红红把右手从沈一水的手中抽出,啪,打开了灯。

开灯干什么?沈一水说,同时松开了周红红的左手。

周红红边伸了个懒腰边叹了口气,她说,我突然心里挺烦的。

沈一水没说什么,他拿起那个已经空了的科罗娜酒瓶,把它放到了桌角,之后又启了一瓶,给周红红的杯子满上,又给自己的满上。

周红红用双手合捧着酒杯,说,你弟弟说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一水说,没有,他光说这两天可能回来,没说准。

周红红又问,那他说没说他回来做什么,还回不回北京?

沈一水说,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光给我发了条短信。你看。沈一水拿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递给周红红。

哥,我想家了,最近这几天我可能回去,到时再打电话给你。周红红读出了声。

沈一水也将身子后仰,伸了个懒腰。无意中一转头,沈一水发现这个单间的白色门帘左下角写有一行字。沈一水就起身来到门前,拿起门帘看。

你过来看看。沈一水说。

周红红来到近前,一看,笑了。

红红,我爱你。

门帘的左下角写着这样一行字。是用钢笔写的,碳素墨水。笔划潦草,放任地伸着胳膊蹬着腿,稍稍有一点洇散开来,不留意的话还真就不容易发现。

我靠,不是写给你的吧。沈一水说。

我倒希望是。周红红说。

(3)

没有人。

除了两个卖水果和冷饮的中年妇人,还有一个等活儿的夏利出租车外,涧河火车站外再无其他人。就连几分钟前刚刚出来的那些旅客,也都没有了影子。

沈一树愣住了。

沈一水、赵晶、周红红、祁美萍、阿鸡、老黑和小二都不在。这些亲朋当中的任何一人没来接站,沈一树都不意外。毕竟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有的还要养家糊口,一忙起来,就可能不来接站了。可是,这些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接他,沈一树就不仅意外,而且很有些羞愧了。

沈一树就想,是不是我刚才在站里耽搁时间长了,他们没看到我出站,就以为我没回来,他们就走了呢?沈一树就拿出手机,开机。从北京回来时,沈一树的手机忘充电了,他就不敢总开着机,怕把电耗光。现在一开机,手机就开始叫电。沈一树看了下时间,十三点五十七分,就又把手机关了。

沈一树知道他乘坐的这列火车是十三点四十六分进涧河站。前后不过十一分钟,按说他们是应该等得起的。他们是不是还没赶来呢?想到这,沈一树就开始环顾这座东西长大约一百米、南北宽大约五十米的站前广场。

跟两年前一样,广场东西两侧的草坪细看仍旧是小麦。东侧草坪的中心是座岳母刺字的塑雕,西侧草坪的中心是座伯乐相马的塑雕。沈一树记得,这两座塑雕是他当初离开涧河前不久修建的。两年前,沈一树没弄清这两座雕塑愣呵呵地摆在这里,到底有什么寓意在其中。两年后的今天,沈一树同样弄不清,他也没心思去弄清。

两片草坪里,各有七八只灰的鸽子,正在呆头呆脑地觅食。沈一树仔细看了看,其中一只鸽子,脑门处长了簇白色的羽毛,正是两年前老黑和小二要捉来下酒的那只。老黑和小二是沈一树的高中同学,高二那年,他们三个拜了把兄弟。要不是他们两个在网上一再邀请,沈一树也许不会回涧河。

广场的西南角,还是那家铁路饭店。在中国,火车站附近卖的食品,总要比别处贵,而且绝不是贵出一星半点,这几乎都成了真理了。可两年前,给沈一树饯行时,阿鸡和祁美萍偏偏选择了这里。四菜一汤,两瓶啤酒,阿鸡花了两百元呢。而两年前,阿鸡刚刚参加了工作,他一个月的工资才四百元钱。

广场正对着的是条次主干道,名叫北岸路。北岸路的那侧,是四层楼的站前旅社。沈一树知道,两年前,站前旅社的宿费是一天八元钱,挺便宜的。当时阿鸡和祁美萍还没结婚,正在热恋,他们两个就常去这过夜。

沈一树回过身来,就看到了广场东南角的公厕。以前是免费的,现在却有一块写着收费五角的木牌立在门前。两年前,阿鸡、祁美萍和沈一树走出铁路饭店时,阿鸡弯着腰、捂着肚子往这个公厕跑,边跑边对沈一树说,你等我一会,我去参拜靖国神社。而当阿鸡参拜完时,沈一树坐的列车已启动。沈一树至今仍记得当时的情形,祁美萍追了几步,脚崴了,蹲在了地上。阿鸡没理祁美萍,跟着列车跑了足有一百米,他的脸上湿漉漉的,肯定不只是汗水。

(4)

忽然不想让你知道,你的爱我已经戒不掉,就让思念淹没,我不想逃,反正你将永远不知道……

第八感觉酒吧里,反反复复地在播放着这个女歌手的这首歌。

沈一水就问,唱歌的这人是谁?

周红红说,周蕙,唱《约定》的那个。

沈一水说,哦,挺好听。

周红红叹了口气,说,我心里特别烦。你说,你弟弟要是知道咱俩现在的关系,他会怎么想?

沈一水说,他不能怎么想。你不说,我不说,别人都不知道,他又怎么能知道?再说他也没说他一定会回来。

周红红就把右手按在沈一水的左手背上,她说,我总觉得挺对不起他,真的,挺对不起。

沈一水就握住了周红红的手,说,好了,我们不要说他了。

两个人就沉默了。

直到有天,你我变老,回忆随着白发风中闪耀。至少我清清楚楚知道,你若想起我,会微笑……周蕙的歌声还在继续。

沈一水又拿过酒瓶,要给周红红倒酒。

周红红说,不喝了,我们走吧。她边说边站起了身。

沈一水也站了起来,说,去哪?

周红红说,我家吧。

沈一水说,不行不行,你家床总是吱吱嘎嘎地响,影响我发挥。

周红红做势要打沈一水。沈一水就把周红红搂在了怀里,小声在她耳边说,赵晶后天早上才能回来,去我那。

(5)

沈一树又等了大约二十分钟,还是没有人来接他。沈一树就觉得后背凉刷刷的,是那种从心里往外地冷。

沈一树可以原谅哥哥沈一水和嫂子赵晶没来接他,因为他几天前只是给哥哥沈一水发了条短信。沈一水回电话时问他到底哪天回来,他说不一定,手头一些工作还得处理一下。

周红红没来接他,是在情理之中的。在离开涧河后的两年时间里,沈一树和周红红从没有过联系。

老黑和小二没来接他,沈一树就觉得说不过去了。就在昨天晚上,沈一树还跟老黑视频聊天了呢。当时,老黑和小二在一起,听说沈一树第二天回涧河,这两个小子乐得又蹦又跳。

而临上火车时,沈一树给阿鸡发了回信。阿鸡马上就回信了,说要和祁美萍一起到车站接他。

我混得是不是太惨点了?沈一树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兄弟,坐我车不?一直没等来活儿的夏利出租车司机问沈一树。沈一树浑浑噩噩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

兄弟,去哪?司机问。

香江小区。沈一树说完就仰头,闭上了眼睛。失望和羞愧弄得他疲惫透顶,他真想睡上一觉。

出租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后,突然颠簸了一下。沈一树半睁开眼,就发现出租车行驶到了北岸菜市场。

停!停车!沈一树大喊。沈一树特别生气。去香江小区应该是往东走,这个司机却往北开车。

司机就把车靠在了路边,停了下来。

沈一树正一肚子气没处撒呢,他就用手指点着司机大骂,的往哪开呢?你家香江小区在北边啊?

司机的脸吓得煞白,说,那个,那个,兄弟,河滨路好塞车,我,我们从这走,更快。

去。沈一树啪一下把计价器掀起,又啪一下按倒,说,往回开。

司机刚要将车挑头,沈一树猛然看到前方大约二十米处的第八感觉酒吧。他说,行了,不用了,你往前开,去前边那个酒吧。

司机就将车开到了第八感觉酒吧门前。沈一树扔给他十元钱,就进了酒吧。

(6)

沈一水和周红红在车上就商定好了,到沈一水家楼下时,沈一水先上楼,进屋后再打电话让周红红上来。

周红红就白了沈一水一眼。

沈一水把嘴贴在周红红的耳边,小声说,万一让熟人看到,不好。

周红红说,你是怕赵晶吧?我是怕她,她太厉害。

两个人在距离香江小区门口还有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下了车。沈一水独自走在前边,周红红远远地落在了后边。

沈一水进了小区门,就看到了老黑正往外走。沈一水就犹豫,拿不准要不要跟老黑打个招呼。他知道老黑这人特别能说,他怕一打招呼,老黑的话匣子一打开,没个十分钟八分钟的就不可能收住,而在这段时间里,周红红很可能就赶过来了。

让沈一水庆幸的是,老黑没有看到他。老黑边走边把手机掏了出来,连按了几下,就盯着手机笑了,那样子,看来是收了条挺好玩的短信。

沈一水进了家门就给周红红打了电话。五分钟,周红红也进了门,沈一水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沈一水和周红红就没能看到,就在刚才他们二人下车的地方,老黑和小二正在交谈着。

老黑说,妈的,看来沈一树这小子没回来。

小二说,你咋知道?

老黑说,我刚才看着沈一水了,我的,他刚上楼,周红红就跟着上去了。沈一树要是回来了,他哥还能在家搞破鞋?

小二说,你说沈一水和周红红到底能不能有那回事?

老黑说,你脑袋进多少水啊你?瞎子都看出来了,准有那回事!

小二挠了挠光光的头皮,说,我看呐,干脆这样得了,沈一树是便宜他了,沈一水咱可不能便宜了他。咱想法把他和周红红搞破鞋的事照下照片,敲他个三千块五千块的。

老黑把烟蒂扔到了地上,说,去吧。照下照片?你寻思那照片那么好照?就算照下来了,你把沈一水卖了,他也拿不出钱来。他还不是靠他老婆养着。赵晶嫁给这王八蛋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小二说,那咱们还可以敲周红红一笔竹杠。

得了吧,你可得了吧!老黑皱着眉头连挥了两下手,说,那个破鞋穷得都要尿血了,你还敲她竹杠?敲急眼了,她放挺,就是没钱,你能把她咋的?你再敲,她报警,你就更别指望拿到钱。

小二说,那这事咋办?

老黑说,咋办?凉拌。我的,便宜沈一树了。

小二说,我还是有点不信,你说说吧,沈一树出去才两年,真就能挣了十万块钱?

愁死我了,你的愁死我了。老黑说,这两个月,你和他在网上是咋聊的?这点底细你都聊不出来?以后的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人。

小二说,那,那沈一树真回来的话,你就真有把握把他钱拿下?

老黑说,七成,我有七到八成把握,只要他回来。

(7)

今夜星光多美好,适合用寂寞去凭吊。我们曾用爱互相依靠,付出多少不用计较……

沈一树一踏进第八感觉酒吧,就听出了这是周惠演唱的《不想让你知道》。两年前,沈一树来过这里,当时播放的就是这首歌。沈一树停下脚步,眼睛适应了酒吧昏暗,就看到那个服务生趴在吧台上睡着了,而两年前,是有个胖胖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做迎宾的。沈一树就来到吧台前,敲了敲台灯的灯罩。服务生激灵一下抬起头,满脸惊愕。

先生好!欢迎光临!服务生说。

沈一树点了听可口可乐,向最里边的那个单间走去。

沈一树就发现,这家大约一百平方的酒吧,竟然跟他两年前没离开时一模一样。所谓单间,其实也不过是几张密度板和几块毛玻璃隔成的,每个单间不足五平米。进了最里边的单间,有一张桌子和两把藤椅。桌面是玻璃的,小巧却油腻,上面摆了几枝玫瑰,永远含苞欲放,因为是塑料的。沈一树让服务生把桌子上的两个杯子和两个科罗娜酒瓶拿走,服务生离开时,沈一树让他把塑料玫瑰也拿走了。之后沈一树就坐在藤椅上,藤椅吱吱嘎嘎地响,让人不能放心大胆地坐。

可口可乐喝掉半听了,沈一树也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很迫切地来这个酒吧,而且是进了这个单间。

是不是有人受伤没够啊。这样想时,沈一树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年前,沈一树之所以离开涧河,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哥哥沈一水和赵晶结婚了。父母去世后,只留下一户楼,沈一水结婚了,沈一树就再不好意思住在这里。嫂子赵晶,怎么说呢,是那种强悍的女人吧。每天夜里,她的声都声嘶力竭的,等于给沈一树明晃晃地下着逐客令。沈一树离开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追了差不多两年的周红红也结婚了,嫁给了沈一树的一个同事。沈一树就辞职离开了涧河。离开涧河的前一天,他把周红红约到了这家第八感觉酒吧。沈一树本来有很多很多话要对周红红说的,可周红红终于来了时,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周红红却出奇地善谈,从今天天气不错,到欧洲杯希腊夺冠没有天理;从肯德基登陆涧河,到张艺谋邀请刀郎参加《十面埋伏》首映式;从李宗盛、林忆莲离婚,到武连书的大学排行榜;从济宁下跪市长,到拉登的可能去向……末了周红红说了这么一句,其实我什么都不懂,都是我老公跟我说的。对了,哦,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回想这些旧事的时候,沈一树就忍不住站起身来,来到门前,拿起门帘,天呀!他最后一次见到周红红那天,他写在门帘上的“红红,我爱你”这行字竟然还在!

沈一树就闭上眼睛,用手掌使劲揉搓前额。

就是这个时候,隔壁单间又来了两个顾客。听声音,是两位女士。

一个女士说,怎么了?又怎么了?总拉着个晚娘脸干什么?

另一个女士说,生气,都要气死我了。

沈一树就一愣。这后一个说话的女士,沈一树觉得声音很熟。

行了行了,我的祁大小姐。先前说话的那个女士说。

沈一树的一只脚就迈出了单间门。

什么行了行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净认识那些狐朋狗友。今儿早上他就跟我要钱,说有个狗屁朋友今天回来。我没给他钱,他这顿跟我耍呀!

沈一树的脸腾地红了。当那个女士说到“祁大小姐”这四个字时,沈一树就已经知道是祁美萍了。半分钟前,他差一点就要冲进隔壁,半分钟后,他真的庆幸自己没进隔壁。

沈一树就觉得脖子支不住头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老鼠一样,双手捂着耳朵,快步走出了第八感觉酒吧。

(8)

呼吸稍稍平静下来的时候,周红红坐了起来,拿过胸衣,要穿上。她说,我得回家。

沈一水一把夺过胸衣,说,不行,这怎么能行呢?沈一水就下了床,抱起周红红往卫生间走。

你看你呀!周红红说,你让我先把手机开机,万一……

沈一水说,不开,我的手机都关了。

两个人就进了卫生间。

(9)

出了第八感觉酒吧,沈一树又上了辆出租车。沈一树告诉司机去香江小区,之后就拿出手机,开机,给哥哥沈一水打电话,告诉哥哥他回来了。

您拨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再拨,得到的还是这个答复。沈一树就小声说了句,今天这是怎么了?

出租车驶上河滨路时,沈一树就看到一个男子迎面跑来,在他身后,两名警察正在追赶。沈一树认出这个男子是阿鸡时,阿鸡已拐进了一个胡同,一片殷红的血迹几乎涂满了阿鸡的整个后背。紧接着,沈一树就看到追赶过来的两名警察手里都握着手枪。

沈一树就把双手捂在了胸口。他很想让司机停车,他张开嘴,却透不过气来。那口气总算透过来时,出租车就已在香江小区门口停下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沈一树梦游一般地下了车。

先生,您还没给钱呢。司机说。

啊,啊,对不起。沈一树掏出张五十元钱给了司机。司机找钱时,沈一树已进了香江小区。

在单元门前,他给阿鸡打了电话,阿鸡的手机关机,沈一树就上楼了。

来到三楼沈一水家门前,沈一树开始敲门。他的脑袋昏沉沉的,他很想睡一觉。

咚咚咚!咚咚咚!

隔了一小会儿,没人给开门,沈一树就又敲。咚咚咚!咚咚咚!还是没人给开门。

沈一树突然想起哥哥家的钥匙就在他衣兜里。自从离开涧河,这把钥匙沈一树一直贴身带着。想家的时候他就紧握着这把钥匙,这样,他就觉得离家不是特别远了。

沈一树就把钥匙了锁孔,向左一拧,咔,锁开了。

沈一树刚一拉开门,就听见了哥哥沈一水哆哆嗦嗦的声音,老婆,老婆老婆,你回来了?

沈一树就忍不住笑了。他一步迈进了屋里,想给哥哥个惊喜,却看到沈一水满头大汗,身上只穿了一个裤衩。紧接着,沈一树看到,在哥哥的身后,一个女人的背影向阳台跑去。女人一把打开阳台的窗子,纵身一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