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友兄弟泣血为盟:活下去,擎起父母的生命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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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一对血友病兄弟，两岁时先后被医生判了“死刑”；他们，是“豆腐人”，哪怕被针扎一下，血液也会像自来水般流个不停；他们，十多年被病魔无情地锁在同一张床上，现已顽强活到了21岁和19岁，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让他们双双逃过了无数次的生死劫？

晴天霹雳：飞翔“天使”双双折翅

1986年7月，一阵婴儿啼哭声打破了广水市马坪镇李文金家的平静。看着初临人世的小家伙白白胖胖，一家人欢天喜地。孩子的母亲晏友菊又痛又喜，当场给儿子取名叫，希望他长大后能像大鹏一样展翅飞翔。

夫妇俩像母鸡孵蛋一样，细致入微地呵护着小，但病魔很快露出它的狰狞面目。晏友菊在给快10个月大的洗澡时，赫然发现他胸前无缘无故地出现了紫色的血包。她抱着孩子跑了镇区几家诊所，一直检查不出什么结果。

不久，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一个个闪亮的紫包。李文金夫妇赶紧带着他奔往市中心医院，拍片、抽血、化验……结果出来了：噬血症！

医生表情凝重地告诉他们：噬血症是一种罕见的出血性疾病，在人群中只有十万分之三的发病率。由于病人血液中缺乏第八凝血因子，皮肤一旦破口，很容易引发大出血，只有靠输血或第八因子制剂来止血。由于病人一生要与血液为友，此病又称血友病。

“这种怪病闻所未闻，怎么会一下子降临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呢？”夫妻俩吓蒙了，无法接受这个不幸的事实，他们抱着孩子来到武汉同济、协和医院复查，结果竟出奇一致：血友病！并且医生一再告诫他们：孩子就像用娇嫩的豆腐做的，碰不得，即便是一下没碰，身体的关节、内脏、脑也会自动出血，引起肿胀、疼痛和关节坏死，也就是说，孩子随时面临死亡，极少有病人活过12岁。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李文金和晏友菊头上炸响。从武汉回家的路上，两人目光呆滞地抱着孩子，强忍住内心奔涌的剧痛，可泪水还是溢出眼眶。看着基因里的恶种在孩子身上慢慢发芽，他们每日如锥刺心。有人劝他们把孩子偷偷扔掉，免得自己受苦。两人断然拒绝：“既然生下这个孩子，哪怕他只能活一天，我们也要尽到做父母的责任。”

在亲朋的建议下，李文金夫妇决定趁年轻再生一个孩子。医生曾经告诉过他们，人类对血友病的认识是女性为基因携带者，通过遗传使男性后病。所以，从晏友菊再次怀孕时，两人就期盼着能生个女儿。哪知，孩子出世了，又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晏友菊一听到这个消息，在产房里就哭了：“要是再像鹏鹏一样，真没活路了……”

夫妻俩给孩子取名李翔，同样希望他长大后搏击蓝天、自由飞翔。他们一边为四处求医问药，一边细心抚养李翔。盼啊、盼啊，孩子慢慢地过了周岁，两人的眼睛却没敢离开孩子白嫩的皮肤，他们心存侥幸地期盼着，李翔会平平安安、一天比一天健壮。

现实还是无情地击碎了李文金夫妇的梦想。一岁半时，李翔胸前突然冒出了个鸡蛋大小的紫包。夫妻俩触目惊心，感觉那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又像是一个魔咒，随时都可能夺走爱子的生命。

逃，是逃不掉了，只有尽可能照顾好孩子，筹钱为孩子治病，尽到做父母的责任。悲痛之余，李文金夫妻开始坦然面对现实。

泣血之爱父母的生命血库不“贫血”

就像是面对一个沼泽，不走进去永远不知道有多深。伴着两个儿子成长，李文金夫妇才体会到，抚养他们不仅仅要用乳汁和血汗钱，还要用血！

从儿子刚懂事起，李文金夫妇就天天叮嘱兄弟俩：身体的任何一处都不能受伤，连挠痒痒也要格外小心，否则可能发病甚至危及生命。

然而，玩耍是孩子的天性，小、李翔往往无意间擦破皮肤，血就流淌不止。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购买血浆输血缓解病情，一次要花掉上千元。刚开始，李文金夫妻还能够筹到买血浆的钱，随着兄弟俩病情的频繁发作，他们很快山穷水尽，并欠下了一身债。

从5岁起，兄弟俩开始换牙，很多孩子不经意间就可完成这个过程，可对他们来说，却是一次次生死考验。乳牙一旦出现松动，血就往外流。一个又一个暗夜里，他们感觉到鲜血从嘴角流出来，滴到枕头上，却不敢睡，只好紧紧地闭着嘴巴，血不停地冒着，满了，就硬咽到肚子里……早晨醒来，嘴里的血往往凝成一个大大的血块。

每换一颗牙，都得输血救命。李文金觉得这种病，带给孩子的灾难无穷无尽。他决定用自己的血代替血浆，是在五岁的时候。

那晚，又一颗牙齿脱落，血一汪一汪地从嘴里往外冒，不一会儿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李文金连夜将他送到医院。要输血了，他一摸口袋：里面只有二十几块钱！他抱着孩子，在急救室外的走廊里反反复复地走着，沉重的脚步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心上，眼看着孩子渐渐进入了昏迷状态，他发疯似的揪着头发。电光火石间，他捋起袖子，举起右手说：“医生，抽我的血行吗？”

很幸运，经化验，他的血型是O型，能够输给孩子。一丝无言的快慰，涌上李文金心头，他仿佛看到两个落水的孩子，在即将沉入水底时遇到了救命的船只。

孩子六七岁时，李文金把他们送到学校。兄弟俩知道自己与别的同学不同，格外珍惜每一天的学习机会，尽管每年因“流血”要耽搁一大半课程，但他们各科成绩都很好。

一年级上学期刚开始，李翔削铅笔时小刀一偏，划破了手指，殷红的血喷涌出来。老师捏住伤口用手绢包扎，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冒、冒、冒。老师吓呆了，颤声说：“快，快点往家跑吧，找你爸爸。”李翔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举着手，跑过300米的街道到家时，血已经流了一胳膊。爸爸带着他到医院，医生一层一层地缠纱布，缠一层，血染红一层，再缠一层，又浸红了。李翔的小指头变成了一个大红萝卜。为输完血不到两天的李文金赶紧伸出胳膊说：“医生，快抽我的血输给他！”

站在一旁的晏友菊突然挡住了他：“老李，两个孩子都靠你挣钱治病，全家人还靠你养活，你身体抽垮了，我们全家就完了。我是家庭的一分子，就抽我的吧！”

原来，看到李文金频繁地给儿子输血，身体越来越差，晏友菊就偷偷到医院做了化验，得知自己血型为B型，和李翔的一样，这就意味着她也可以输血给李翔了。拗不过妻子的李文金最终同意让妻子输血给李翔。

鲜血带着晏友菊的体温，缓缓流进李翔体内，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嘴唇也泛起了血色。看着儿子又一次从死亡边缘挣扎过来，夫妻俩长舒了一口气。

在小学断断续续地学了两年后，兄弟俩病情加重，腿关节肿大、变形，基本上不能直立行走，他们只好回家躺到病床上。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残酷、更无奈的现实。无钱为儿子输血时，李文金夫妇就成了孩子生命中的血库，硬是把两个儿子从鬼门关一次次地拉了回来。直到国家《义务献血法》规定禁止直接采血后，夫妻俩才停止向他们直接输血。

活下去不幸兄弟同父母飞过生命涯

为挣钱给兄弟俩治病，李文金干过很多行业。他冒着生命危险去东海打过鱼，在东北当过建筑工人，在西北贩运过水果，在家乡当过屠夫，酿过酒，养过猪。后来，他决定不再外出打工了，因为孩子需要输血的时候，他总不能及时赶到。

长期给儿子输血，李文金的身体也变得非常虚弱，一个小小的感冒，往往就能轻易把他击倒。体力活干不成，他借钱买了辆农用车，早出晚归、风雨穿行，几年下来，挣下20多万元。这些血汗钱，连同十多万元债务，大都变成了血，输进了儿子的体内，剩下的，都花在寻医问药的路上。

但两个孩子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2003年初，的体内又长了一个瘤子，因为“血友病”而无法动手术，只能任由病魔逞威。孩子痛苦的，就像无数钢针扎在李文金夫妻身上。看不到光明的夜晚，夫妻俩为寻求安慰，常在床上相互拥抱着坐到天明。白天，李文金精神恍惚，开车时晕晕乎乎与人撞了车，他的腿被撞断了。和李翔听说后吓坏了，家里没钱，他们决定出去向街坊邻居借。可是，他们的腿已严重萎缩、变形，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危险万分！

院子里有辆三轮车，李翔靠小板凳支撑，别别扭扭地挪出屋，在哥哥的帮助下，终于用双手撑着坐到了车座上。他的腿是弯的，能骑车不能走路。的腿是直的，可以短距离地走路，但不能骑车，就这样，他拉着哥哥，一家一家地去借钱。一天下来，他们借到1100元钱，托朋友把爸爸送到了医院。躺在病床上的李文金拿着这笔钱，心里一阵温暖，继而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痛楚：这笔钱，哪够医疗费呢？

为治腿伤，李文金只好贱卖了农用车，没了生计，接着在造纸厂工作的妻子也下了岗，无家可归的一家人借居在造纸厂临时工棚里，冷风吹进来，就像刀子割在身上，家里成了冰窖。

李文金绝望了，整天长吁短叹，满脸愁云惨雾，甚至借酒浇愁。一天晚上，他喝了二两酒，带着醉意，拄着拐杖偷偷走到五公里远的铁路上。十几年的折磨，就像望不到尽头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一点一点打磨掉他的生存意志，他像一个女人一样，坐在铁轨边，将隐忍了十几年的泪尽情宣泄。泪流干了，他狠狠心，想以死寻求解脱：“死了倒好，一了百了。”但孩子呢？他突打了个激灵，酒醒大半：“我要是死了，两个儿子也活不了几天！”

重病的孩子，霎时紧紧揪住李文金的心，成为他无法割舍的牵挂。火车，来来往往，在他身边过了一趟又一趟，他蹒跚着走上铁轨，又颤微微地走下来，如此反复，天亮了，东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整个世界又沐浴在一片柔美的阳光中。

“黑暗过后，不就是黎明吗？”李文金又拄着拐杖走回家，“只要我活着，孩子就多了一份活着的希望。”

就是在那天晚上，兄弟俩躺到床上，也紧紧拉起双手坚强约定：“我们一定要自信、坚强地活下去，因为我们的生命不单属于自己，还承载着父母的希望！”

他们决定用自己的言行，来感染父母，燃起他们对生活的勇气。

病魔锁住了他们的身体，却锁不住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兄弟俩央求父母买来书和本子，在床上摆上小凳子当课桌自学。高中毕业的晏友菊看到孩子一丝不荀的样子又惊又喜，晚上总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辅导。靠着坚韧的毅力，兄弟俩仅用三年时间，就自学完从小学到高中的课程。

从小到大，兄弟俩走的最远的路，就是从集镇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为表现自己渴望飞翔的梦想，他们让父亲买回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贴在床边的墙上。两个不能出门的孩子，天天看着，在地图上周游世界，渐渐知道了很多国家的国旗和首都，常常在父母面前自豪地炫耀。

学习开拓了他们的思维，也催生了他们的梦想。兄弟俩渴望学会电脑编程，办一个血友病的网站，帮助更多的人抗击疾病，同时靠网站挣钱养活自己，养活父母。

电脑，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奢侈品，他们家的房子早已变卖，暂住在破旧的临时工棚里，属于他俩的一部收音机，破旧得不成样子。李文金看到他们想电脑想得要发疯了，就来到城里。他在几家电脑店前，徘徊整整一天，夜幕降临时，他终于狠下心买回一只键盘。兄弟俩欣喜若狂，靠着这只键盘，学会拼音和五笔打字。2006年3月，在当地媒体的呼吁下，一家电脑公司捐了一台旧电脑，爸爸又咬牙接了宽带。

网络像广阔高远的天空，让兄弟俩终于实现飞天之梦。他们通过网络与隔绝了十多年的外部世界取得了联系，他们以“梦中风神”的网名，结交了许多网友，其中一些是血友病人，共同在血友病网站上谈论自己的生活。也有一些普通的网友，和他们聊天，鼓励他们顽强自立。兄弟俩渐渐变得自信、开朗，还在网上当起“威客”，挣到三千块“智慧钱”。本想亲自去给父母买件礼物，但他们不敢冒险走路，只好把钱交给父母，让他们给自己买件衣服、买营养品，然而父母却到银行建了一个专门的账号，作为兄弟俩的治疗基金。

看到儿子忘却病痛，以健康人的心态面对生活，李文金夫妇曾经幻灭的希望开始复苏。2005年春，李文金从杂志上看到一个消息，说有的血友病人更换了脾脏，不用老是输血，而且活得更好。他对妻子一说，晏友菊马上就来了精神：“我们各出一个脾脏，孩子不是有救了吗？”可一打听，天啊，手术费每人大约20万元！夫妇俩惊呆了，但他们没有放弃。两人省吃俭用，每人都打三四份零工。

2007年7月，在多方帮助下，看到医疗费基本凑齐，李文金开始联系治疗的医院。12月底，将赴上海治疗。李文金相信：孩子不屈，他们的人生也会不屈，无论结果如何，他们一家四口一个都不会少，将会勇敢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