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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元资金被套在内讧,家族炒房团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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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19日上午,以张华宝为团长、由六名亲戚组成的温州籍家族炒房团,在上海市闸北区的一套公寓内开会。忽然,张明良(张华宝的叔叔)与文遇龙(张华宝的小舅子)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人便动起手来。很快,姓张的和姓文的分成两派,全部加入了打斗。一时间,茶杯椅子乱飞,血肉模糊各有损伤。后来,张华宝被椅子砸中头部,大喊一声栽倒在地。

这个曾经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团结一致,炒房五年净赚1.6亿元的家族炒房团,到底怎么啦?

初尝甜头,小业主炒房两年净赚600万元

今年41岁的张华宝,原是浙江温州龙湾的农民,文化程度只是初中。他和许多温州人一样,能吃苦,会做生意。上个世纪80年代初,他学会了保养、修理脚踏风琴的手艺,经常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沿着公路到各地的中小学校维修风琴。那时,保养、维修一次风琴可以有30多元收入,却几乎不需要什么成本。六年多的时间里,张华宝跑遍公路沿线的大部分乡镇,赚了10多万元。

1992年,浙江宁波至苍南的公路修通了,这条公路正好从张华宝家的门前经对。头脑灵活的张华宝趁机把家里的三间瓦房改成铺面,搞了一个汽车修理部。后来,他又开了一家电子门铃厂。到2000年,他已拥有200万元左右的资产。

2000年春节前,张华宝到温州市区办事,遇到一个姓黄的初中同学。黄某以前一贫如洗,现在却财大气粗。张华宝羡慕地问“你在哪里发财?”黄某说“现在谁还累死累活地搞企业?不瞒你说,我现在和亲戚一起炒房。炒房既省力又来钱。”张华宝听了恍然大悟近年来温州房价飙升,原来都是被这些人炒高的!

当时,“炒房”还是比较新鲜的词,是先富起来的温州人首创的。温州人先从本地炒起,渐渐炒到周边的城市,包括省城杭州。很多人由于炒房发了大财。

1998年春天,张华宝在温州温岭的一个住宅小区买了一套128平方米的房子,打算以后用来养老。他买那套房子时,每平方米只是618元。到2000年,房价涨到了每平方米2000多元。也就是说,那套房子增值两倍多!

张华宝回到家里和妻子文遇英商量,想从厂里抽出一部分资金拿去炒房。文遇英说“房价虽然被炒得疯涨,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我们挣的都是血汗钱,拿去炒房子太冒险了,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吧。”张华宝说“国家正在搞房改,老百姓手里有了钱,首先会想到买房子,炒房应该是前途无限,早投入早赚钱。再说,想赚钱怎么可能一点儿风险都发有呢!”但是,不论丈夫怎么说,文遇英只是同意从厂里抽出20万元去炒房,不够的部分由张华宝自己想办法解决。

20万元当然不够用来炒房,张华宝只好向亲戚朋友借钱。大家见张华宝有家产,不怕他不还,都愿意借钱给他。很快,张华宝有了50多万元。

加入炒房后,张华宝才知道炒房其实不需要太多本钱,只要出示收入证明(开发商一般跟银行关系很好,买主只要出具家庭企业营业执照的复印件,开发商就会帮忙从银行贷款出来),首付只是交30%甚至更低,交了首付,就可以拿到房子了。张华宝悄悄从家里的两个小厂拿出营业执照复印件,和老同学黄某一起,在温州市区以每平方米1880元的价格,买了6套12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

2001年初,张华宝见买下的房子涨到每平方米3500元左右,便将房子抛售出去。仅仅10个月,他就净赚150多万元。

不久,张华宝用收回来的200万元做本钱,在市里较好的地段,一次性买下了16套房子。年底,他又把这16套房子全部卖了出去。就这样,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炒房净赚了600多万元!

颤抖着手数“哗哗”作响的钞票时,张华宝又惊又喜这两年炒房赚到的钱,是办企业20年也挣不回来的呀!从此,他开始了专业炒房生涯,染上了拈花惹草的坏毛病。

日进斗金,亲戚盼发财纷纷加入炒房团

亲戚们很快得知张华宝因炒房赚了大钱。当初借了10万元给张华宝炒房的小舅子文遇龙说“姐夫,你现在成为行家了。干脆我们再出些钱,你带着我们炒房吧,赚到钱后按股分红。怎么样?”张华宝觉得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况本钱越大越好办事,便点头答应了。

当初借钱给张华宝的人还有妹妹张华华和小姨子文遇红,她们也希望跟着张华宝炒房。另外,叔叔张明良、哥哥张华贵也主动要求加盟。就这样,六家亲戚形成了家族式炒房团,凑起来的资金是1100万元,其中张华宝出资600万元。众人商定,由张华宝担任炒房团的团长,全权负责炒房,赚了钱后按股分红。

张宝华拿这1100万元做本钱,又用亲戚们的几家实际上经营得不怎么样的小厂做虚假收入证明,以团购的方式,于2001年底在温州山水苑小区,一次性将一栋刚刚开发出来的楼房吃下整整70套!

2002年底,张明良提醒侄儿“华宝,温州的房价虽然一直在炒中涨、涨中炒,但涨幅已经远远没有上一年度大。我看这是由于炒房的人太多,房价几乎炒到极限。如今,地段好一点的房价已从三年前的每平方米不到1000元,炒到8000多元,比杭州的房价还要高。这样炒下去,有什么前途?”张华宝觉得叔叔说得有理,也知道老百姓的购买力非常有限,房价之所以被炒得如此高,实际上是在炒房者之间炒,并不是炒房者与真正的买家在炒。那时,很多炒房专业户也意识到这一问题,开始把炒房市场转移到周边的城市和杭州。张华宝与亲戚们商量决定,尽快把手头上的房子卖出去,然后转移到别的城市。他们整整用了半年,才使房子全部脱手。

就这样,以张华宝为团长的炒房团,仅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赚了700多万元,利润率在60%以上。亲戚们都感到非常满意,纷纷追加投资。

由于炒房团成员之间有着巨大的共同利益,大家明知道张华宝在外面有女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连文遇龙和文遇红也这样。

一次,张华宝搂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逛街,被文遇龙撞了个正着。事后,张华宝解释说,那女人是生意伙伴。文遇龙“大度”地说“姐夫,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在生意场上,有时候和女人在一起也是工作需要。只要你能带着我们赚大钱,就比什么都强!”

2003年5月,张华宝准备到杭州炒房。亲戚们不太放心,决定每家派出一个代表,跟着张华宝去杭州。一行人在杭州文二路租房子住下,然后用在温州的那套炒房办法,一下子买了59套房子。

一天,张华宝跟亲戚们商量“我认为上海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那里是炒房者的天堂。我们是不是也在上海吃进点房原?”大家一致表示支持。于是,他们在上海买了17套房子。

就杭州和上海的房源,张华宝等人一次性投入了2500多万元,还不包

括按揭款。买下这许多房子后,张华宝等人都坐等涨价。

2003年下半年,杭州和上海的房价疯了似的往上涨,炒房团成员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日进斗金。亲戚们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张华宝“有先见之明”。张华宝得意洋洋地说“我保证,只要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年,大家就能够获利200%以上,个个都能成为千万富翁……”

然而,从2004年下半年开始,上海、杭州、南京等城市针对炒房者扰乱房市的现状,相继抛出地方性政策,遏制炒房之势。

2004年10月的一天,张华宝陪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吃饭,这个朋友提醒张华宝“历史记载,纽约、伦敦、东京等地先后出现房产泡沫。香港在上个世纪50年代也出现过这种泡沫,后来泡沫破灭,破产者不计其数,甚至有几个房地产商跳楼自杀。你可要当心哪!”

张华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他吓得连忙召集亲戚们开会,商量应该怎么办。亲戚们大多数对炒房一窍不通,听了张华宝的话后全慌了神。这个一向和睦的家族炒房团第一次发生激烈争吵。

叔叔张明良说“我就知道世上没有这么好赚的钱,发不义之财终会得到报应!我可不想跳楼,赶快把房子抛出去吧,套现后马上把钱退给我。我要回家老老实实地做生意。”

小舅子文遇龙正在赚大钱的兴头上,不肯就此罢休:“想赚钱就不能怕风险,跳楼的是开发商,又不是我们这些炒房的人。依我看,还是再等等看吧。不能为了几个红头文件把裤子吓潮了!”

哥哥张华贵则说“大家不要吵!遏制炒房只是几个城市的地方,并不能代表国家。大不了,我们先把房子卖掉,再换个城市照样炒!”

六家人明显分成了两派:以文遇龙为首的文家人主张沉住气不要惊慌,“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以张明良为首的张家人主张稳些为妙,至少先抛出部分房子,把钱赚到手再说。最后,张华宝综合双方意见,一方面把部分房子抛出去,退钱给叔叔、哥哥和妹妹,另一方面与文家人一起坚持下去。

这一次,又被张华宝看准了。尽管各地出台遏制炒房的政策,甚至有人把温州炒房团看成是洪水猛兽,但雷声大雨点小,一两个月后,房市又复苏了。当初胆子小的人把房子抛了出去,而胆子大的人都赚了大钱。张华宝等人也不例外。年底,张华宝和文家人把手中的房子全部卖了出去,赚的利润超过200%。

没能坚持到底的张家叔叔、哥哥和妹妹,肠子都悔青了,他们回过头来找张华宝,要求继续加入炒房团。张华宝却说“还是文遇龙说得对,想赚钱就不能怕担风险。上次,几个文件就把你们吓得缩了回去。你们差点儿坏了大事!”张明良连忙点头称是,又说“华宝,放心吧,我保证以后一切听你的。”

2005年1月,张华宝等人集中财力,在上海市湟一山庄、新加坡花园等几个高档住宅小区,买下了60套房子。另外,他们还在杭州、南京、苏州各买了一些房子,准备大赚一笔。

此时,以张华宝为首的家族式炒房团,在房产上的总投入超过了1.6亿元。

归去来兮,炒房团亿元资金套牢起内讧

2006年初,国务院正式发文实施六项措施(简称“国六条”),严格控制房价过快增长的势头。张华宝又把亲戚们召集起来开会,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张明良、张华贵因为有上次的教训,不敢再多说什么。文遇龙却自以为有经验、是半个行家,他态度坚决地说“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上次就是例子!我认为,这又是一阵风,只要挺过去就是胜利!”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他说得有道理,同意挺下去。

让张华宝等人始料不及的是,国家九个部委联合了37号文,对房源面积、按揭比例等等作了硬性规定。这一回,张华宝更加担心了,他又把大家召集起来“看来,这次国家可能要动真格。我们该怎么办?”张明良又有些挺不住了。但是,他刚开口,就被文遇龙堵了回去“上次你不是说我们赚的是不义之财吗?后来怎么又回来了?不要别人放个屁就当成打雷!”张明良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接下来,有关遏制房价的政策一个接着一个出台,一些炒房大户纷纷抛货,上海楼市开始出现走势低迷的苗头。张华宝和文遇龙都有些挺不住了,众人又聚到一起商量对策。最后,他们决定,把部分房子抛出去,套现后相机而动。

然而,张华宝等人醒悟得有点迟了,此时要抛房子谈何容易!他们在上海的房子都是140平方米以上、每平方米2万元左右的豪宅,再加上房价开始下跌,老百姓买涨不买落的心理起作用,到了7月中旬,他们手中的116套房子一套也没能卖出。张华宝等人的上亿元资金被套牢了。

偏偏这时又传来一个让他们看不到前景的消息:国家税务总局发文规定,从2006年8月1日起,国内居民进行个人二手房转让的,所得收益须按照“财产转让所得”项目缴纳个税,税率为20%!这就是说,如果张华宝炒房团的房子不能在8月1日前卖出,就得按20%的税率纳税,即使按房子的原值交税,也得交纳税金3000多万元!这还不算,如果房子卖不出去,光是银行利息,一年就得拿出1000多万元。按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年,他们就会破产。

那几天,张华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7月19日上午,他再次把亲戚们约到上海市闸北区的租住处商量对策,说必须在8月1日前把大部分房子卖出去,否则大家全完了。但是,亲戚们心里都很明白,在目前这种形势下,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房子卖掉。

文遇红率先抱怨起来“姐夫,大家是跟着你炒房的,如果亏了,你至少得按40%付给大家利息。”

张华宝当然不干“赚钱的时候你们要按股分红,有了风险就要拿利息,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张明良倚老卖老,大骂文遇龙“你胆大不要紧,可把我们也拉下了水!”

文遇龙反驳道“输不起你就别炒房啊!这是正常的市场风险,况且我也跟着受损失,你凭什么怪我?和你这种人一起做生意,我算是瞎了眼!”

张明良气得站起来,指着文遇龙的鼻子骂。文遇龙哪里忍受得了,他猛地推了张明良一下。张华贵见文遇龙推他叔叔,便马上帮腔。结果,双方动起手来。张华宝上前劝架。文遇龙说他偏着张家的人,一怒之下揭了他在外面有女人的老底,大骂他也“不是东西”。

很快,张家人和文家人再次分成两派,有人抡椅子,有人扔茶杯,有人挥舞晒衣架。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受了伤,更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气愤不已的文遇龙举起椅子猛地砸向张华宝的头部,张华宝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大家这才住手。

当时,有30多个街坊在一旁看他们吵架,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架,直到有人受伤,街坊们才上前制止。有人公开表示“这些人过去炒房,扰乱房市,从中攫取了那么多的不义之财,现在也该轮到他们吃吃苦头了。他们这是自作自受f”

张华宝被送进了上海市中山医院,医生立即为他做开颅手术。但是,由于右后颅骨严重受伤,大脑受损,他一直昏迷不醒。直至笔者发稿,他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张家的人哪能吞下这口气,他们马上报案了。第二天,警方把刚刚潜回温州家里的文遇龙抓获。目前,这个家族炒房团的其他成员――张明良、张华贵、张华华和文遇红也在警方的控制之下,正等待着处理。

如今,这个家族炒房团群龙无首,眼看着就要土崩瓦解。也许正如张明良所说的那样,发不义之财的人终会得到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