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老弄堂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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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旧称“秀州”。一个“秀”字既概括出了嘉兴这一城市的文化内涵及人文地理特征，同时，也点出了嘉兴老弄堂的特色。虽然，嘉兴的老弄堂既没有上海石库门那样海派，也没有苏、杭老弄堂的那份大气，但其之“秀”，却是沪、杭、苏老弄堂所无法比肩的。嘉兴老弄堂之“秀”，可用“外秀惠中”四个字来概括。所谓外秀，就是嘉兴的老弄堂一般都比较幽深秀长，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位身材修长的江南女子，窈窕中含着几份羞意。而“惠中”，当然是指老弄堂中的历史文化背景及文化底蕴了。沈钧儒、茅盾、徐志摩、王国维、丰子恺、张乐平、陈省身、金庸等……单看一个个从嘉兴老弄堂走出来的历史文化名人，就知道嘉兴老弄堂“惠中”的意义了。

小时候，我跟母亲住在嘉兴的外婆家。在外婆家的后门有一条叫栈弄的麻石小弄。据说在明清时期，此弄中有大大小小的栈房四十多家。在我印象当中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弄堂，弄头是一石埠码头。从弄堂口走到与水平行的石埠需要走下两个台阶，每个台阶有九级石梯组成。因为那时的自来水是定时定额供应的，所以这旧码头的石埠就成了弄堂里的妇女们洗刷的主要场所。弄堂的尽头是一荷花塘。由于荷花塘又与运河河堤紧挨着，因此这一带又叫荷花堤。每到初夏的时候，荷花特有的清香便会从弄尾一直溢到弄头。许多个午后，我都想趁外婆不备偷偷地奔向弄堂的尽头，飞身跃入那清澈的小河中，头顶莲蓬，摘一书的莲子，来满足那欲滴的垂涎。然而外婆那严厉而慈爱的目光就像她手中纳鞋底的绞股线一般，每一次都将我几近疯狂的梦想给紧紧地拴在她布满老茧的手中。无奈之余，我只能期盼着太阳快快的落山。因为一旦日落西山，穿堂而过的晚风，不仅能把整条弄堂吹得凉爽无比，同时，还能带来许多出人意料的惊喜。那时，一到傍晚，外婆就会从石埠下的小河里打上一些水浇泼在弄堂口，等水把石板上的热气消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外婆就会把家里唯一的一把用竹子做成的躺椅放在那里，等待她唯一的外孙吃完晚饭后来享受这份特殊的清凉。即便是再热的天气，只要　躺到那把竹子做的躺椅上，周身总是凉爽的，感觉就像在吃冰激凌。外婆家对面住着一位姓姚的老先生，以前是说大书的，因此在“乘风凉”的时候，总有许多的人围坐在他的身边，纠缠着让他讲《三国》或《水浒》的故事。而我最喜欢听的，却是他讲的与弄堂有关联的鬼故事，特别是讲到紧张处，又正好有一阵穿堂风紧贴着石板呼呼而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一个凉飕飕的东西在自己后背上蠕动，虽然每一次都被吓得大喊大叫，但风一过，又会缠着他把故事讲下去。因为，每个故事都很长很长，所以，许多时候我都在想姚老先生嘴里的故事是不是跟老弄堂一样，始终是那样的曲折而幽深。

前几年，老家的同学打电话给我，说是荷花堤一带的那些弄堂都要拆除了，可我是否有兴趣把那些原汁原味的宝贝摄入到镜头里去。几个月后，当我赶到嘉兴时，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了。童年时的那条曾经留下过许多美好回忆的栈房弄，如今也已被一群高楼大厦所替代。当离开荷花堤的时候，同学说我来迟了，甚是可惜。可我却不以为然，因为一直以来，我都这样认为，有些东西或人，你即使把它(他)摄入镜头，保存在相册里，它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遁影在记忆的相册里，而有些东西或人，即便不摄入镜头，它(他)也会恒久地保存人的记忆之中，且永不褪色遁影，就像我外婆家的那条老弄堂一样，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深深地揉合进了我的生命之中，铭刻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