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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找到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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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金发碧眼的美国妈妈,他是黑发黑眼的中国小孩儿。9年前,她从洛阳孤儿院将他带去美国抚养;9年后,远隔万里重洋,她要带他寻回中国根。

2006年12月24日,美国华盛顿。

温馨的餐桌边,茱莉亚看着孩子们将她准备的圣诞大餐一扫而光,微笑荡漾在她的面庞。只是,她注意到,克瑞斯汀一直比较沉默,笑容里似乎也装满了心事。不安的感觉一点点涌上茱莉亚的心头: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吗?

晚餐过后,孩子们聚在圣诞树前等待自己的礼物,当茱莉亚把一双溜冰鞋和一盒巧克力拿到克瑞斯汀面前时,他并没有很兴奋,这更加深了茱莉亚内心的不安――克瑞斯汀一直都很喜欢溜冰,早就希望拥有一双属于自己的溜冰鞋。果然,接过礼物后,他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停顿了几秒钟,小声问道:“妈妈,我能回中国找到亲生父母吗?”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茱莉亚伸出有些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克瑞斯汀柔软的黑发,看着他有些胆怯又带着希望的黑眼睛,温柔地回答:“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

天使一般的儿子要飞走了

2006年的平安夜,茱莉亚失眠了。她的脑子里不停闪现出她遇到克瑞斯汀那一年的画面。它们如此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

2000年夏天,北京的天空像水洗过了一样湛蓝。

38岁的茱莉亚坐在幼儿园的大院子里,看着一个个孩童围着她欢快地笑着、跳着,心底的快乐也跟着荡漾开来。茱莉亚有3个孩子,但她觉得还不够,每每看到有着柔软黑头发、明亮黑眼睛的中国孩子,一种别样的温柔就会充满她的内心,让她感觉愉悦和幸福。她总觉得,自己和中国孩子注定会有某种联系。

茱莉亚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原本是一家化学科研所的分析员,一年前,被中国文化深深吸引的她辞职来到中国,在北京一家外企从事管理工作。因为喜欢孩子,她还跑到幼儿园当兼职外教。

但是,再过几个月,她就要离开中国了,看着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她真希望自己能永远陪在他们身边。临走的前一个月,在中国朋友戴维的帮助下,茱莉亚和洛阳孤儿院取得了联系。她决定收养一个中国孤儿,成为他的妈妈。

当她走进孤儿院时,也许是她的金发碧眼实在显眼,院子里原本聚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们一哄而散,跑得不见踪影。唯独一个男孩儿站在院子的大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明亮的黑眼睛里有几分忐忑、几分好奇,还有几分让人心疼的倔强。就是那一眼,扯动了茱莉亚的心,想都没想,茱莉亚转身对陪同她的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说:“就是这个孩子。”

工作人员提醒她,不必这么着急做选择,这个孩子已经8岁了,可能难以融入新的家庭。茱莉亚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她坚定地认为,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孩子,这是上天的旨意。她坚信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孩儿时的直觉。

收养手续很快办好,这个名叫党子杨的8岁小男孩儿随着茱莉亚来到了遥远的美国。为了方便办理相关证件,茱莉亚为他起了个英文名字――克瑞斯汀。

6年很快过去,克瑞斯汀说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最喜欢吃的是汉堡和烤鸡。他已经从一个8岁的中国小男孩儿成长为一个14岁的美国初中生。他叫茱莉亚“妈咪”,那么自然、那么亲热。但是,看着这个男孩儿一天天成长,茱莉亚除了庆幸自己当初做了收养克瑞斯汀的决定外,内心始终都有担忧――随着克瑞斯汀慢慢长大,他骨子里的思乡情肯定会越来越浓,血缘亲情终究会被唤醒。他会回到他的出生地去寻找他的根吗?

在担忧和幸福交错的6年后,茱莉亚的担心终于成真了。自从平安夜后,想到有可能失去克瑞斯汀,茱莉亚心情跌到了谷底。那些天,她心神不宁:烧水烫伤了手;看电视却用空调的遥控,直到请来维修人员才知道;开着车去超市买食物,却又开着车空手而归……晚上更是像做贼一样偷偷溜进克瑞斯汀的房间,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他那纯真的脸:“这天使一般的孩子,就要离开自己飞到他的出生之地了!”一想到这里,这个婚后6年就离异,现在独自抚养4个孩子的坚强女人,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宝贝,飞吧,妈咪做你寻亲的翅膀

“你不是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吗?”这样安慰着自己,茱莉亚开始帮忙寻找克瑞斯汀的亲生父母。

她首先联系了当初帮助她到洛阳孤儿院领养孩子的戴维。然而,戴维已在一年前就举家移民加拿大。电话打听无果,茱莉亚决定亲自去一趟中国。由于克瑞斯汀正在上学,没能同行。

2007年3月14日,阔别中国7年后,茱莉亚再次回到这片土地。她仅在北京逗留一夜后,就和戴维的朋友一起坐火车赶到洛阳。孤儿院并没有多大变化,院子还在,大树还在,孩子见了她依旧一哄而散。

茱莉亚注意到,在收养记录中,洛阳孤儿院给克瑞斯汀记载的名字是“党子杨”,1999年2月27日被当地派出所送到孤儿院,他是在洛阳市一个商业楼宇林立的天桥下被发现的。

随后,茱莉亚多次往返于公安局和孤儿院,但遗憾的是,她一无所获。无可奈何之下,茱莉亚只好先回到了美国。回到家,茱莉亚已是一身疲惫,她交给克瑞斯汀一沓照片,那是她在孤儿院拍的,她能做的也只有给他这份慰藉了。

从那以后,懂事的克瑞斯汀再也没有提及过寻亲的事,可他的懂事反而让茱莉亚深感内疚,她决定继续寻找下去。她把所有克瑞斯汀的信息都标注出来,然后通过电子邮件发到她所认识的每一位中国朋友那里,请大家帮忙。然而,一年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

2008年4月,茱莉亚患上了乳腺癌,手术后,她在病床上昏睡了很久。她梦到克瑞斯汀初来美国时,吃不惯牛排、面包,她就跑到唐人街生意最好的一家中餐厅拜师学艺,刚开始人家怎么也不肯教她,怕她学会了开餐厅搞竞争,直到她拉来瘦弱的克瑞斯汀人家才肯相信;那时候克瑞斯汀一个字母都不说,为了教他学英语,茱莉亚天天开车送他去最好的语言学校,为此没少耽误工作被老板骂;有一次克瑞斯汀发高烧,他紧紧抱着她,含糊不清地喊着“Mom”,那是他第一次喊茱莉亚妈妈,妈妈这个词在中文和英语中的发音是如此的相似……

茱莉亚从麻醉中醒来时,克瑞斯汀正紧张地看着她,只有天使才有如此清澈的眼神。克瑞斯汀说:“妈妈,你刚才一直都在喊着我的名字,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上厕所的时候都是跑着去的。妈妈,你能原谅我吗,我不该向你提要求,不该要求你去寻找我的亲生父母,我伤害了你……”

茱莉亚欣慰地笑了,其实天使一直没有离开,可她有责任帮助天使找到来时的路。

2008年6月,病愈后的茱莉亚又一次飞越千山万水来到中国。这一次她带上了克瑞斯汀,但令人遗憾的是,含糊的信息依然让他们一无所获。

返回美国后,茱莉亚开始学习中文。两次重返中国的过程中,她深深体会到语言不通导致的障碍。“学好语言,克瑞斯汀找到亲生父母的概率也就更大一点儿!”这成为茱莉亚学习的动力。每天清晨她就坐在花园里大声朗读中英文对白课本;很晚了,孩子们都睡了,她还坐在台灯下拼写汉字;周末,她就跑到华人聚集的场所练习对话。有几次,她懊恼自己学得太慢,居然用饿肚子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克瑞斯汀看着费尽苦心的茱莉亚,抹干脸上的泪水,悄悄藏起了那些课本和字典。

在一个平常的傍晚,吃过晚饭后,克瑞斯汀来到茱莉亚面前,认真地说道:“妈咪,我不想再找他们了。以前,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的亲生父母不要我,我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能拥有你和哥哥做我的家人,能跟你们生活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妈咪,我爱你。”茱莉亚伸手抚摸着克瑞斯汀柔软的黑发,一如两年前那个平安夜,她温柔地说道:“能够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不更是一种幸运和幸福吗?”这一次,她的手不再冰凉。

缝合记忆的碎片,天使找到了来时的路

克瑞斯汀那番真挚的表白更加深了茱莉亚帮他找到亲生父母的意愿。凭着一股韧劲和在中国旅居时积累的基础,不到一年时间,茱莉亚已经能够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掌握了语言,茱莉亚和中国朋友的交流更频繁了,无论是电子邮件还是越洋电话,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拜托”“谢谢”“麻烦了”。她客气而执著地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许多已为人母的中国朋友十分不解:“你已经尽力了,没必要再折腾下去了,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又很小。”茱莉亚没有回答,她觉得母爱是行动而不是言语。

2009年3月,一个中国朋友给茱莉亚发了一个“宝贝回家”的网站过来。这是一个公益性寻亲组织,专为失踪儿童家长提供免费寻人服务。茱莉亚看到网站上公布了不少成功案例,特别兴奋,赶紧发出了求助信。

2009年4月28日,北京的张志伟像往常一样打开了自己的电子信箱。

36岁的张志伟是北京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两年前他加入了“宝贝回家”社团,他是义工。茱莉亚的求助信就发到了他的邮箱里。刚开始,张志伟感到不可置信:一个地道的美国女人怎么会写流利的中文信件?她所写的内容太传奇了一些吧?不过张志伟很快就相信这是真的,因为等不及网站回复的茱莉亚当天又打来了越洋电话。

听完茱莉亚的叙述,张志伟告诉她,在过去的寻亲过程中,她一直忽略了最关键的人物,那就是克瑞斯汀。茱莉亚领养克瑞斯汀的时候,他已经8岁了,已经是一个有记忆的孩子,他肯定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张志伟的提醒令茱莉亚恍然大悟:“是呀,过去怎么没想到问问克瑞斯汀,他也从未主动说过呀!”

电话那端的茱莉亚忽然明白过来,克瑞斯汀一定是有记忆的,他不说是因为他不想再寻亲了,他害怕失去茱莉亚,害怕她伤心。

4月的阳光,柔和中带有青草的味道。茱莉亚的生日要到了,孩子们为她准备了礼物。蛋糕很美味,是克瑞斯汀亲自烤制的。许愿的时候,孩子们都忍不住问茱莉亚许了什么愿。茱莉亚说,本来她是不打算说的,因为说了或许就不灵了,但她希望自己的心愿能让有些人知道,所以她还是决定说出来,然后,她顿了顿,看着克瑞斯汀说:“我想说的是,我希望今年能帮克瑞斯汀找到他的中国父母,或许,我和他们还能成为朋友……”

不等茱莉亚说完,最大的孩子瑞杰克就冲着克瑞斯汀说道:“嘿,伙计,你可真幸运,妈妈为你单独许了愿。要知道,无论怎样,我们永远都是兄弟,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家人,无论你的亲生父母是谁。”说完,他过来紧紧抱住了克瑞斯汀,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过来拥抱他们。

那天,吃完生日蛋糕后,克瑞斯汀告诉茱莉亚,他记得自己的出生地在董家沟,被送到孤儿院前的名字叫景家成,父亲叫景高科,母亲叫邵菊莲;祖母曾经照顾过他;睡觉的地方是一个有炉灶的水泥炕;老家有玉米地和土豆地,还有牦牛或类似牦牛的动物……茱莉亚将这些经年的记忆碎片,发给了张志伟。张志伟又将这些信息做了整理,分别发给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一万多名志愿者。

但在这个偌大的国度里,找两个目标人物――确切地说,准目标人物,殊非易事。“宝贝回家”的志愿者们决定从“董家沟”着手查询,结果显示,全国有6个省20多个城市有这个地名。再按照克瑞斯汀的回忆,家乡用火炕,这个地方应该在北方或西部,就这样又排除了10多个城市……最后,宁夏一个小县城附近的董家沟成了高度怀疑目标。与此同时,又有了一个令人欣喜的发现:志愿者们在网上输入克瑞斯汀提供的名字,居然发现“邵菊莲”和“景高科”联名发表过的一篇医学论文,同时也显示他们就是宁夏那个小县城的医生。

2009年6月14日,志愿者带着茱莉亚的托付前往宁夏找到了景高科和邵菊莲夫妇。夫妇俩回忆道,他们曾经有一个男孩儿,一直由弟弟和母亲代为抚养,孩子6岁时才接回城市。

1997年的一天,父子俩由城市回乡下时孩子走失。景高科说,孩子走丢以后,他负疚多年,也找了多年,但终无结果,其间还被人骗过……最后,夫妇俩说出孩子身上一个隐蔽的胎记。茱莉亚惊喜万分地在电话中说:“胎记是在屁股上,对吗?”这一句话,说得夫妇俩眼泪纵横,良久对着话筒说:“是啊,他就是我们走失9年的儿子啊!”

大洋彼岸,茱莉亚和克瑞斯汀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克瑞斯汀说:“妈妈,将来你还要我吗?”茱莉亚亲吻着他光洁的额头,欣慰地说:“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天使,永远都是!”

(执著摘自《女报・纪实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