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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鹫,震撼人心的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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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天葬

我第一次参观甘丹寺,是在刚进藏不久――正是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的阶段。听说寺院后面有一处废弃的天葬台,便立刻沿着一条也是废弃的山道前往。

到了一片被树林包围的空地,领路的朋友停下来,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煞有介事地告诉我“你看,那是捆绑尸体的绳索、那是用来砸碎骨头的石块、那是燃桑烟留下的灰烬、那是……很遗憾,因为天葬台不用了,你就看不到飞鹰了。”于是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便端起相机,对着各处“遗迹”立此存照。回来后我翻看了很多资料,都没有找到甘丹寺有天葬台的记载。再问那位朋友,他一口咬定确有其事,却又说不出任何出处。我只好将信将疑。这就是我第一次接触天葬台的情形。

后来,在的时间长了,才知道拉萨北郊色拉寺的旁边就有一个天葬台,而且是拉萨附近最大的天葬台,于是便三天两头地往那里跑。当然,开始是好奇,后来是带着好奇的别人去好奇,有和内地朋友去的时候,也有和藏族朋友去的时候,但是在有意无意中我从来没有踏上天葬台,没有踏上山脚下那枚朴实的巨石平台。只是远远地观望,那灰黑色巨石的底部和山体融为一体,前端平平伸出约占全石的三分之二,伸出部分由一大块平整的石头垫着,垫石呈青白色。据说,天葬师只许藏族近前,但这仅是据说,我没有为此证实过。实际的情形倒是,如果我带来的既有藏族朋友也有汉族朋友,我就鼓励藏族朋友前去观看,阻止汉族朋友前去观看;如果碰巧赶上天葬(还真碰上了几次),我会向同来的汉族朋友大肆渲染鹰鹫满空的情景,让他们心无旁骛。当桑烟升起,鹰鹫满空那一刻来临时,我每每感到惊心动魄,天地俱寂。

也有过丧葬改革

那是一次淹没在史书中的、鲜为人知的改革,它最后以失败告终,失败得一点不留痕迹。改革者是驻藏大臣和琳,改革时间在18世纪末。 那时的驻藏大臣和琳认为天葬“无伦无理,残忍为甚”,“以重人伦、以厚风俗事”,在藏区推行土葬,设立“番民义冢”,并采取了一系列具体措施。在改革之初尚有下属“自奉示之后,已经埋数十余人”的报告,但随着他调离,继任者实施不力,丧葬改革便如昙花一现,无人提及了――正如和琳在推行这一改革之初所忧虑的那样:“诚恐行之日久,番民无知,渐踵故习,后人不识予心,任其自便,则予之前功尽弃矣”(引文均出自《卫藏通志》)。 几百年过去,葬俗依旧,和琳的改革成为绝响――我倒真有点佩服这位古人的胆识和魄力了。

其实和很多人的想像不同,天葬并不是惟一的丧葬方式。比如塔葬,将尸体保存在珠光宝气的灵塔之中,这是大小活佛们的丧葬方式;再比如火葬,这是藏传佛教的高僧的丧葬方式;而天葬,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的丧葬方式――他们用一生的时间和财富供奉佛祖,最后不惜以身伺鹰。他们在追求什么?他们在祈盼什么?而当他们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以后,他们又得到了什么?――这真是一道似我等俗人永远参悟不透的问题。

高贵 高尚的鹰鹫

在我心中,天葬最具震撼人心的力量来自鹰鹫。这些鹰鹫巨大如盖,翅膀张开有数米宽。他们在天葬台蓝蓝的天空里缓缓地盘旋、滑翔和凝固,庄严无比。

在古老的藏族原始本教中,鹰鹫被视为神、人、鬼“三界”的创世之神;在藏族先民的观念中,鹰鹫则被视为神鸟。醉心于藏民族风俗研究的作家阎振中曾记录下这样一个故事:在日喀则扎什伦布寺的西山有一座天葬台,每当天葬时总有许多鹰鹫飞来。时间久了天葬师对每只鹰鹫都非常熟悉,甚至还给它们起了名字。但令天葬师始终困惑不解的是,每一次天葬结束后,鹰鹫的嘴巴上、胸和腿爪均沾染了血迹,可它们再次光临时,又总是干干净净、 连一点血污都看不到。一天,天葬师与牧羊人说起这事,牧羊人也有同感。他说,他发现鹰鹫在年楚河西边时还可以看到它们身上的血污,可是飞到了河东,身上就是干干净净了。最后,阎振中说,“年楚河在东山与西山之间流过,而且离东山要近得多,牧羊人的观察应该是清楚的。鹰鹫不可能在河里洗澡,它梳理羽毛是在东山,为什么从西山飞来时看不到一点血污呢?”为什么呢?

还有更令人解不开的,但可以说是在又是家喻户晓的传说。讲给我听的是位18岁的藏族少年木南加措。他说,在,从来就没有人发现过鹰鹫的尸体,这曾令多少藏族困惑不解。后来,他们终于发现,每当一只鹰鹫要死时,它就尽量朝着太阳振翅高飞,在刺目的光晕中唯有一片黑影,那就是越飞越小的鹰鹫――因为,在飞翔中,渐渐地,它的羽毛脱落了,身体被炽热的强光融化了……

多么高贵而且高尚――它骄傲得连尸体都不留在人间。在这类传说中鹰鹫的凶残和冷酷不见了,惟有洁净和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