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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开启一段新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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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国内首条城际地铁线路,广佛线自2010年全面通车以来,不仅推动了广州、佛山的双城融合,也影响了两地人的生活方式。许多改变都是静悄悄的,正如地铁背后那些重要而无声的技术。

拖曳着十几节空荡荡车厢的地铁列车,缓缓驶入魁奇路站台,时间是06:00。人群自觉排起队。急急奔入车站的两个年轻人,在车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挤了进去。列车将去往佛山多地,40分钟后停靠在广州西朗,车厢将再次被腾空,继而迎接下一波人潮。

每天,无数的都市人步入地铁,开始一天的旅程。在抵达目的地前,他们期盼,等待:读书看报,轻声闲谈,养神发呆,或者打量着周围的人……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100年前,庞德写下的这首关于地铁的诗,正随着都市化的进程,在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列车倏忽来去,人们抵达或是离开,邂逅或是独自沉思,期待改写人生或是努力维持着生活的平衡。

旅途上的人

最后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确证领带结没有歪掉,关楚文飞速抄起电脑包冲出家门。每个工作日的清晨,关楚文都一路小跑着冲向广佛线地铁的祖庙站,赶赴广州上班。总是踩着点:7点半之前。

地铁虽然只是从去年11月开通,关楚文已能在车厢里辨认出一些熟面孔――他们去往不同的地点,做不同的工作,却共享着类似的时空刻度。早高峰的车厢里,女白领和西装男的比例显得很高。强劲的空调风,让他们在夏日不会因流汗而显得过于尴尬,兀自为办公室里的竞争储存着骄傲。你甚至会觉得,这里的女人比乘坐私家车的女人更年轻,比乘坐公交车的女人裙子更短上装更薄……

这是陌生人社会快速交换的门户。一班地铁上,不同年龄、阶层、省份、乃至肤色的人,并肩同行,刻写着城市悄然改变的DNA。

有人在搭讪。更多的人只是习惯性地摆弄自己的手机。也有人在看报,车体很少晃动,能让社会新闻版的爆炸效果安静一些。有人在心里给不远处的姑娘写一封永不寄出的情书,更多的人只是把目光的焦点虚掉,面无表情,像枯竭的橡皮人。

对关楚文来说,这每天往返的旅程意味着手机里的小游戏被重新通关一遍。对更多的人来说,广佛线全程,可以用手机看完《凡人修仙传》五章、《务虚笔记》40页,记牢英语单词30个,听完10首流行歌曲或不到一遍的莫扎特版《安魂曲》,可以问插着走神啃完两个苹果、喝完一瓶水,或是用掉一包纸巾以掩饰刚刚丢掉的恋情……

在地铁,这个都市人越来越离不开的空间里,人们不仅将路途交付于它,也将喜怒哀乐汇聚于它。

被改变的生活

对于80后的刘育龙来说,地铁不仅意味着上班不迟到,还意味着保住爱情。

刘育龙家住佛山桂城,后来得到一个机会去广州发展,但女友不想两地分居,屡次提出分手。直到他能每天搭乘地铁顺利往返,才走入婚姻殿堂。在桂城站,许多人像刘育龙一样下了列车后就急匆匆地回家――这里不仅是佛山市的重要区域,也部分地充当了广州的“睡城”。

广州和佛山因地理接壤,天然具有互补性,但携手融合的“双城记”,最终还需要由交通改进来串联、确认。西门子技术为广佛地铁提供的信号系统指挥着整条线路,安全高效地运作,缩短运营间隔,增加列车班次;车辆牵引系统则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着动力,平稳快捷地连接起双城的旅程。

广佛线拉高了佛山的房价,也更新了其形象。“以前广州人和佛山人接触并不是很多。认为佛山是乡下的小地方。”佛山电台主持人钟晴说。双城互补后,信息的快速流动甚至让老年人也人心思动:比如,因为佛山普君北菜场买菜比广州便宜,而且60岁人坐地铁半价,65岁免费,所以很多住在芳村的广州老年人,会选择去普君北买菜。而佛山的年轻人,一旦对本地的文化娱乐不耐烦,便热情地投入了广州的夜生活。

没有人能否认交通对生活的悄然转变。100多年前日本大规模引入铁路,最终塑造的是日本人的时间观念,以及引发的距离观念和生存模式的演变;今天的印度新德里,则有人期待地铁系统的执行力能对抗根深蒂固的官僚机制和传统陋习……

在每天输送数十万人次的广佛线上,忙碌的男男女女,也将习惯写字楼与家的快速转换,习惯时针精确也可能导致生活刻板,习惯地铁附近琳琅的小店多过百年老铺,习惯看着来往匆匆的陌生人,猜测他们的年龄、职务和发生在他们背后的情感故事,多过在娱乐场或公园里与人搭讪……

没有事情是简单的。每一根铁轨都导向未来。

王欢、王斌

王欢和他的双胞胎弟弟王斌马上要上二年级。暑期,妈妈带着6岁的他们和姐姐一起去佛山看爸爸。从湖南衡南县三堂镇老家坐车一路到广州,姐弟三个都晕车得厉害,在以往,见到爸爸的喜悦总会被旅途劳顿冲淡。广佛问有了地铁不用再像以往那样挤大巴了。

虽然爸爸王福元一再叮嘱如何搭乘,但第一次坐地铁的他们还是心有忐忑。向周围人求助后,他们学着如何看指示牌,如何听播报,几个年轻人则接力告诉他们换乘的方式。50分钟后,母子顺利到达王福元在佛山祖庙开的鞋店。鞋店每月房租1200元。除了店面问,后面只有一个小厨房,王福元平时睡觉则缩在阁楼狭小的空间里。

王斌和王欢还贪恋着学校的无忧无虑,15岁的姐姐初中没念完,却要准备进厂打工了。“不是希望她真的帮家里赚钱,就是想让她锻炼一下。都说90后不想干活。”王福元解释道。他一直没有想好要不要回到家乡去,女儿过来后,让他留在佛山的砝码重了些。

陈德敬

每天全部21辆列车回库后,陈德敬和同事们会走入空无一人的地铁车厢,详细对车辆设备进行检修。头上戴的实际上是安全帽,里面有坚硬的塑料片保护头部。

陈德敬毕业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机电专业大专班,有六年的地铁工作经验,去年调入广佛线车库。上夜班时,他们要从晚上12点一直检修到凌晨4点。

因是广州人,所以陈德敬每天都坐地铁上班,先二号,再一号,然后转广佛线到千灯湖,最后搭乘公司的班车,上班路上要花费一个半小时。虽然路途比在一号线工作时远很多,但新工作让他拓宽了眼界,新车“实现了网络化”,“关门的力量只是有五六牛顿,即使夹到也不会疼。”

封闭空间里的工作让陈德敬格外喜欢旅游,差不多每年都远行一次,一离开就十多天。这种生活方式甚至导致女友与他分手。但陈德敬对这种生活挺满意,他希望未来可以做地铁调度管理。

陈焕、何惠婵

“不要叫我陈老师,叫我陈大姐,或者陈小姐。”60岁的陈焕郑重地纠正,甚至显露出一些愠色。同活泼喜笑的何惠婵相比,陈焕相对严肃一些。两人都是粤剧发烧友,以前经常在广州和朋友们一起唱粤剧、跟随琴师学习

演奏。广佛线开通后,她们就移师到佛山,每周二、四、六定期佛山兆祥公园演奏演唱。

何惠婵天性开朗,小时候妈妈戏称她为“铁嘴鸡(能说,嘴上不肯吃亏)”。她说最喜欢《柳毅传书》中的《花好月圆》这段,“粤剧很多都是悲悲切切的,但《花好月圆》比较喜庆,适合很多场合唱。”陈焕的嗓子有点沙哑,不适合唱女声的子喉,只能改唱平喉。何惠婵擅子喉,像是又细又韧的钢丝,只是偶尔声音有些不稳,像钢丝上面生了点锈。两人经常一起作为票友登台或者是参与演出。

何惠婵现在已经抱孙子了,她觉得目前是自己人生最好的阶段。陈焕虽然女儿仍未出嫁,但也已想通了,由孩子们去。她们则自由扩展着退休的生活时空。

潘俊君

广佛线开工的消息一出来,潘俊君就开始关注了。那时他还在读高中,放学后或休息日骑上单车,到地铁站的各个施工现场,去记录每天一点一滴的变化,天长日久,他最终积累了各个时期的2000多张照片,并把它们上传到了网上。

潘俊君不爱说话,有些内向,对地铁的喜好最初也没敢告诉做电子小商品生意的父母。他加入地铁族网站和其他网友一起交流,搜集地铁邮品、明信片以及媒体报道――按照日本和台湾地区的经验,铁道迷往往与御宅族和同人文化密切相关。但无论如何,那段时光是紧张枯燥的高中生活的最好调剂。

因为要上传地铁照片,潘俊君关注过网页制作,并选择其为大学专业;其后帮地铁公司组织的活动,则让他渐渐变得开朗。即将读大三的他,肯定地表示,毕业后会从事跟地铁相关的工作。

李可侬、梁嘉爵

广州地铁西站。78岁的李可侬由老伴梁嘉爵陪着坐轮椅换乘。十几天后,他们要去北戴河参加李可侬的大学同学聚会,准备从佛山坐地铁到广州站。他们提前来测试地铁是否真的能无障碍通行。

李可侬毕业于哈军工,是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头几批建设者之一,后来在“”中因出身问题被遣返回佛山。在佛山无线电一厂,他曾和同事有多项技术创新。但无论荣辱,老人都不愿意再提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梁嘉爵说。退休后,他们和以前疏淡的大学同学联系多了起来。

从佛山家里出发到达广州火车站,最终用了三小时时间,这让梁阿姨有些不太满意。两人计划在北戴河待一个月,与年届耄耋的老同学叙叙旧。再过两年就是他们50年金婚纪念日,梁阿姨说没太留心这类日子,她只希望家人都能平安。

Urban Sawant

Sawant 2005年第一次来到中国,现在已在广州住了四年。他先后参与组建了五支乐队,如今常坐地铁到广佛各处演出或做DJ。

Urban Sawant(城市使徒)是朋友帮他起的艺名。他出生在北卡罗来纳州,“我父母当时在一条船上生活,就像是嬉皮士,他们有着开放的心灵,想尽办法去追求人生的真谛。我一生下来就充满各种冒险。从5岁开始,我就走过世界很多地方,先后去过20个不同国家,但我觉得最让人感兴趣的就是中国文化。”

“对我来说,生活就是探索和经历这个世界。来吧,做各种疯狂的事情。我要做的只是追随我的内心,一切事自己产生结果,这就是我的哲学。所有的与我陷入爱河的女人,到头来都会问我一件事,关于安全和安稳的问题,我不关心是否安全,是否有稳定的生活,是不是变得有名,仅仅是拥有快乐就可以了。就像你在冲浪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浪什么时候来,我只是跟随着下一浪走。”Sawant说。“你也可以把我写成是一个傻瓜。”说完拍着腿大笑。

姚略、蒙志明

因为有着四分之一维族血统、八分之一葡萄牙血统,姚略常被误作是混血儿。1995年,小学毕业的他留学去了悉尼。为了打工赚钱自己租房,他在餐馆里洗过碗、开过垃圾车、当过搬运工……

在国外,他开始执著地挖掘自己的根。“真正在西方社会有着普遍影响力的华人只有李小龙。我想如果我也会功夫,外国人会很看得起我。”李小龙最初学的就是咏春拳,所以姚略在澳洲拜师学了六年咏春。2008年姚略回国,在广州做音乐制作人,经人介绍拜蒙志明继续学咏春拳。

回国之前,姚略做的是“new age”风格的电影配乐,大气、华美,回国后去过上访村,接触了一些现实后,他开始写《A dog like me》这样的抗议歌曲。

姚略希望师父获得更多的收入,开个武馆,然后就不用往返奔波去教徒弟了。但蒙师傅很淡泊,更喜欢自己赶地铁或骑摩托车,“虽然自己辛苦一点,但可以照顾更多的人。”蒙师傅说。

钟晴

“原来佛山人宁可去香港,也不愿去广州,去广州比去香港还麻烦。”钟晴说。许多佛山、顺德人以前购物会选择在顺德或是南海的港口坐“飞船”去香港,两个小时就到,不比去广州多花多少时间。但广佛线一通,去香港的就少了。

钟晴在佛山电台做产经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在广佛线终点魁奇路上班。广佛线帮她找到了一个支持自己在佛山电台上班的理由。此前无论是父母还是男友,都曾反对她在佛山工作。钟晴大学学的是建筑学,父母希望她在广州做建筑设计师。但2003年一场主持人比赛,钟晴被选拔到电台,并很快喜欢上广播。通地铁前,钟晴只能每周末回家,地铁开通后,路上单程时间从三小时降为一小时,可以每天往返。

地铁让钟晴的生活更热闹了:忙着给往来两地的人导航指南,推荐佛山好玩的地点,从南风古灶、民间木版画、紫纱灯到豉香型白酒――但也让她更安静了:在地铁上,她时常会沉静下来,凝神细思。有时是一天的计划,有时是一个灵感初进的建筑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