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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个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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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威:男

26岁 台中

洗衣工

2011年8~9月:拉萨

2008年的冬天,我失恋了,一个人在她家楼下哭着,在朋友面前强颜欢笑,但其实我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坚强。不久后我上了拉拉山,就在大汉溪桥上,纵然一跃!我知道这一跳真的很傻,就跟笨猪一样的傻,但我就是放不下。2011年,我飞到内地,从这里開始了我的间隔年。在这段旅途结束前,遇见了你。

六六:女

33岁 中国广东

自由策划人

2011年8~9月:拉萨

2011年夏天,我结束了一段5年的沉闷婚姻。走出围城时,心情像刚看完一出荒诞的现实主义舞台剧,看着帷幕落下,还带着笑意的眼里已满是泪水。于是,决定一个人出去透透气,到阳光满满的高原上去看看最美丽的花朵,去找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2011年8月22日

阿威

在珠峰大本营的帐篷中,和几位朋友挤在烤炉旁,一边丢着牛粪羊粪进烤炉,火却一直烧不起来,一气之下只好烧了自己复印的路书这才有点起色。话题聊到了拉萨马拉松,其中一位朋友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后,我马上兴奋地跳了起来想赶紧回拉萨报名。两天后回到了拉萨,開始查询马拉松的相关事宜,无奈报名日期早已截止,只好在各大跑者网站中搜寻是否有不参加的跑者可以转让的名额。就在我要离開拉萨的前一天,收到了一封署名福州慢跑俱乐部的邮件,告诉我可能会有转让的名额要我在拉萨多待几天,虽然机会渺茫但我还是想等等消息,最后决定继续留在拉萨等待。

六六

今天临时决定跟姐姐参加周末的短期禅修营,改签了机票,推迟一周出发去拉萨,放了原本相约同行的小姐妹一个大大的鸽子。但是要错过雪顿节了,有点遗憾呢。一切随缘吧……

2011年8月26日

阿威

为了省点食宿费,我决定先找间旅舍住下来,顺便问问有没有义工的空缺,但是我找了几间旅舍都是人满为患,我又钻进了小巷子内继续找,突然想到巷内有间驴友推荐的便宜旅舍,我走进里头便看见店内一群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吃着晚餐。请问这里还有便宜的床位吗?一位先生跟我说不好意思已经没了,是你可以留下名字和电话如果有床位会通知你。我想运气实在是太差了连便宜床位都找不到,离開前顺口问了句这里是否有缺义工,这次换成另外一位女生站起来回答我,我们这里有缺义工。另外一位脸上都是胡子的男生接着说我们这里每天都有肉吃喔!隔天我就在这间有风马旗飞扬的旅舍内干活了。

六六

禅修营開始了,第一天,教入门的打坐、呼吸、静心。老师说,想要获得生命的力量,就要忘掉过去,别去担心未来,专注当下,保持出离心。那么,让我从此刻開始吧。忘记生命中的那些过客,也不再去担心即将到来的2012……

2011年8月27日

阿威

隔天早上8点我開始跟着旅舍的哥哥姊姊们一起学习打扫工作,从大门口到院子、旅舍内的各个房间、浴室、厕所,忙完一轮之后老板娘会带着热腾腾的包子油条和豆浆出现,先让大伙止止饿再继续工作。接着客人開始陆续退房,除了打扫房间还要把床单被套拿到洗衣机清洗,接着拿到天台晾干,在天台上晒着拉萨的阳光真的非常舒服。吃过午餐后我就帮店里补补胎,或是把早上晾的被子收下来再换洗好的被子上去,到了下午三四点就是我练跑的时间。

六六

禅修营第二天。清早醒来,天色还是一派迷蒙,起身独自沿着大王山安静的林荫小路悠悠地朝谷口走去,听早起的虫鸣鸟叫,感受着自然万物的生命律动。走到谷口的小溪边,在满地落叶上盘腿坐下,耐心等待着日出的第一缕阳光。闭上眼时,满耳是汩汩的溪流声,想象着自己是溪边的一块顽石,已在此千百年,依然不动……

2011年9月3日

阿威

练跑的地点一開始是选在热闹的拉萨街头,跑步时看着来往的游客、骑着三轮车招揽生意的大叔、扛着牛奶冰的小贩、虔诚的藏民摇着转经筒口中还念着佛经、武警踏着整齐的步伐巡逻,真的非常热闹。从旅舍出发跑到布达拉宫,再沿着转经筒绕了布宫一圈,后方的龙王潭公园边上,有好吃又地道的酸奶,因为是限量的所以要把握机会以免向隅而泣。回到八角街,这里店家非常密集,跑起来比较拥挤,通常都是跑完之后来这里一边缓和一边逛逛,有时候解嘴馋就吃吃炸土豆,配壶甜茶,肚子真的很饿也可以吃吃藏面和咖哩饭。我最常练习的地方是仙足岛上绕圈跑,因为这里安静人少,挨着拉萨河还能看到这里举办的放风筝比赛。

六六

到拉萨一周了,在小姐妹的窝里待得越发不愿动弹了,每天10点多才爬起来,晒晒太阳、喝喝茶、发发呆、帮忙上天台凉凉被单、伙同旅社里爱做甜点的小雨姐一起弄下午茶点、漫无目的地压压马路……刚毕业那会报社里要好的小姐妹2007年辞职,跟着一帮男生骑单车从云南进藏,从此扎下了根,盘下他们刚落脚时的旅社,改造为如今在拉萨大名鼎鼎的骑行主题“风马飞扬青年旅社”。我竟然,用了那么多年,才从广州,“飞”到了中学时代就满心向往的拉萨,一直在心底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2011年9月5日

阿威

今天第一次和六六说话,我们互相聊了自己未来的规划,我打算回去后到澳洲打工度假,一边存钱一边规划骑车环游澳洲。而六六喜欢画画、服装设计,回去后打算先进服装公司工作一年,然后再到法国念服装设计。聊得很開心,我和她说存够了钱有可能会到法国去骑车,我们就保持联络,说不定哪天能够在法国相遇。

六六

今天在小姐妹的反复怂恿下,骑车去把回程的机票改签延期了,有什么好急着往回赶的呢,这个天底下,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在回来的路上经过菜市场,顺手给姐妹天台上的三个宝贝藏獒买了十多斤的小鱼补钙,为什么狗狗会喜欢吃鱼呢?这是个问题。

旅社中有个安静的台湾小男孩,总是带着腼腆的微笑,皮肤晒得黑黑的,很可爱。他来内地骑车3个多月,还要在拉萨跑马拉松,在旅社里做义工,每天下午准时外出训练准备比赛。对于我,这绝对是个新鲜的人和事,马拉松,跑马拉松的人,第一次碰到跑马拉松的“活人”,呵呵,好玩。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么沉闷这么累人的运动,是因为他天性内向,所以喜欢这样的运动,还是因为喜欢这样的运动,所以让他养成了内敛的习性……问题,好多的问题,在小脑袋瓜里转来转去。

2011年9月6日

阿威

今天一如往常忙着青旅的工作,午餐时间六六说想要骑着单车跟我一起去练跑。路上我的话并不多,默默地跑着,她在后面骑车跟着,偶尔聊上两句。刚開始我有点紧张,步伐变得很快,她见我突然加速也跟着我加速甚至还超过我,我见状后也不好意思叫住她所以我又加快。拉萨的氧气本来就比平原少一些,这样速度上来我都有点喘不过气。一直到练习结束后我才告诉她刚才跑得差点喘不过气,她吃惊之余也跟着笑了。平常练是独自一人比较无趣,现在多了个人一起练跑能够讲讲话也是挺不错的。练习结束我们一起散步到仓姑寺吃藏面和牦牛肉包子。仓姑寺内围着栅栏,栅栏外种满了漂亮的小花,我们坐在长椅上看着寺内小狗和小猫互相追逐着,六六也脱起了她的故事……

一直待到了晚饭时间,我们才一起走回旅舍。

六六

今天早起,觉得有点无聊。芳姐说要再等几天才能带我去藏南一带转转。在旅社半開放式的客堂里坐着发呆,突然瞄到了在院子里干活的阿威,脑子里一个灵光,有了好玩的主意。

瞅了个空档,跟小伙子打了招呼:下午你训练时,带上我吧,我骑车跟着,想出去走走。

下午4点左右,他过来招呼上我。跟姐妹借了辆单车,就并肩出发了。他跑步的地方,竟然那么美,是拉萨市边上的一个小岛,隔着拉萨河,与对面的一溜大山遥遥相对,云淡风清,阳光暖暖地照在沿途随意恣意盛開着的格桑花上。有些本地人在河边放风筝,很简单的白色方形款,像小时候玩的,回来后才从姐妹那了解到他们其实是在“斗”风筝,是一种当地的传统游戏。

随意地骑着,看看风景,看看旁边那个跑步中稳稳的身影,岛上没什么行人,世界很安静,我的心也很安静。

环岛跑步结束后,还是并肩往回走,穿过人潮汹涌的大昭寺广场,离晚饭时间还早,晚上8点才日落的高原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于是我提议去仓姑寺喝甜茶,前几日跟小姐妹来过。很喜欢。3元一小壶的甜茶和酥油茶,各来一份,可以坐着聊上半天。聊起了各自的生活和家人……

2011年9月8日

阿威

今天去做了拉萨马拉松赛前的例行体检。结束后,一起跑马拉松的龙鸣哥问我有没有去过大昭寺旁边的艳遇墙,我当时一听挺新鲜的,来到这里那么久,还没听过有这个景点,心想那就去探个究竟。原来艳遇墙就是大昭寺对面灯房的那堵墙,我和龙鸣哥跟旁边藏民买了一壶酥油茶想假装成藏民偷偷进到大昭寺,但是我们的脸孔实在是太不像了,一到入口就被警卫给拦着了,只好摸摸鼻子走回家去了。

下午仍旧和六六一块出门练习,我们一路跑到了仙足岛上,经过了拉萨河边上我们看到放风筝的小孩和大人比平常更多了,她便停了下来想看风筝,跟我说跑完之后来这里找她,再一起散步回去。岛上绕了两圈后我停了下来,在人群中找到她,六六看我满身大汗问我累不累,她想我陪着她走一走,想要靠近河面去碰碰水,我们走在石子路上一边玩水一边聊天。回程的路上她对我表达了爱慕之意,说喜欢陪着我看着我跑步、喜欢我静静的不爱说话、喜欢我的笑容……我有点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赶紧跑去牵起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

晚上回到旅社,我们上了天台,静静地靠在围栏上,在夜空下看天上繁星点点,布达拉宫安静地耸立在不远处。我们相互拥抱着并感谢这难得的缘分。六六把她平常佩戴的大势至菩萨的项链送给了我,她跟我说不管以后到了什么地方,菩萨会保佑我骑车平安的。

六六

今天,是阿威比赛前最后一次训练,我没骑车,穿了姐妹的牛皮鞋,和江南阿姆传统的藏蓝色棉布大包裙,步行跟着到了平常跑步的仙足岛。

几日的陪练,一路过来,那个稳健的背影,充满氧气的黝黑面孔,不经意中,已经深深刻进了心底……那纯净的笑容,我想,这就是我出发前,想要寻找的吧。

步行的我没法继续陪跑,相约在放风筝的人群结集处等他跑完,一起到河边走走,看看拉萨河水。独自站在稍稍远离人群的河栏处,看着透净的天空中,随风摇摆的白色风筝。

这里的每一天,阳光总是那么的灿烂,就像他脸上的笑容。

等待中,时间缓缓地流过,一如不远处的拉萨河水。

听到那一声“六六”的招呼,回头看时,还是熟悉的笑容,黝黑的脸庞上缀满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有一种光芒,就让我在那一刻,心动。

并肩在鹅卵石河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路。待到把手探入拉萨河水里,竟是透心的冰凉,才想起,这是高原雪山融汇而来的啊。想起梁羽生笔下绝尘出世的冰川天女,是要有多大的清净出离,才能安住自己的心,在红尘不到的冰川之上,修持这一颗凡心。

再往回走时,我已经被不合脚的牛皮鞋磨得起了水泡,每一步都是煎熬,像是为爱断尾的小人鱼,如行走在刀剑,步步带血。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时,叫住了一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威哥,我脚疼,休息一会再走吧。

于是,爬上河边的石头围栏,轻轻晃荡着腿坐在了上面,身后是高大成荫的梧桐树,阳光从树枝中闲散地落在肩上、脸上、路面上……下午5点左右吧,背后的路上偶尔有一个两个行人,我们静静无语地看着眼前的河面、蓝天、白云、不时在河面滑过的水鸟,整个世界,好安静。

我闭上眼,深深呼吸着,心情缓缓起伏,这个天地,那么清透,我身在其中,心在其中。在这样的存在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隐瞒和保留呢?

睁開眼时,我把目光投向清亮的天空,淡淡地说到:林良威,我喜欢你。

然后,扭过头,和他略带惊讶的目光对接,依然是淡淡地,再次说道:林良威,我喜欢你。

这是第一次,在我33年来的人生经历中,第一次,亲口对一个男孩表白。

这就是,我为拉萨,等待了这么多年的因由么?

只是为了与你的相遇,和这一句表白?

2011年9月10日

阿威

拉萨半程马拉松,世界海拔最高的城市马拉松赛。来自全国各地的跑者纷纷在布达拉宫前齐聚一堂,我也挤在人群中和布达拉宫合照。删舌不久就開始口干舌燥,沿途经过了格桑林卡、拉鲁湿地、色拉寺等著名景点,终点是赛马场。路上武警辛苦地守着路口保护选手的安全,比赛到了中段我的呼吸节奏開始混乱肚子也痛了起来,我開始放慢脚步转而欣赏周围的风景。后来觉得路旁武警非常地辛苦,听说是从兰州调派上来各个都严肃地站着,我便突发奇想地一个个向他们敬礼并带着微笑,结果带来出乎意料的效果。起先他们看到我的举动先觉得有点晾讶,然后有些人还我一个微笑、有些人还我一个敬礼手势、有些则是替我加油,得到这些响应后我突然又觉得活力充沛,脚步又变得轻快起来。微笑真不愧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就这样我带着欢快的心情一路奔向了终点,我还记得终点前我脱下了帽子向加油的观众鞠躬,他们也给我送出了掌声。六六也在终点等待着我,她的微笑也让我的拉萨马拉松画下完美的句点。

六六

今天是威威跑马拉松的日子,我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终点,在人群中守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当他出现在视线中时,心里有淡淡的欢喜,满满的温情,这是我喜欢的男孩,真的呢。

2011年9月12日

阿威

两张開往成都的火车票意味着我们即将要分開,因为有了天台上的约定,我们希望能够把握当下相处的时间,从认识到相识只是短短的两周时间,这两周里面我们一起在拉萨生活。喜欢和你一起在天台晒床单、喜欢吃着你煮的午餐、喜欢你陪着我跑步、喜欢一起牵着手漫步在街头,我们即将各奔东西追寻自己的人生目标,这美丽的邂逅将会一直保留在我的心中。

六六

他的回程票一早已经预订,我再次改签机票,买了跟他同日到成都的火车票,然后,在那里分别,各自飞回彼此出发的城市。他在来年,要去澳洲继续自己的间隔年。去看看这个世界。而我,就继续留在南方那个温暖熟悉的都市吧,继续自己独立服装设计师的梦想轨迹。

我不知道,无法想象不可预知的“未来”,在眼下还能相对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只想能深深地感受、回馈两个生命相遇的温暖,一如高原9月的阳光带来舒适的温度。

在送他登机后,我独自坐在候机大厅中,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外面飘摇的小雨,心里有点空……然后,收到了这样的一条短信:六六,我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