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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锻铜:雕刻时光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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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藏地,经常可见金银铜器,它们或是一些宗教器物,或是一些日常生活器具:酒壶、酒杯、勺、筷、碗、盘、锅、瓢、盆……很多器物上刻有各种图案,龙凤虎狮,惟妙惟肖。很难想象,这些玲珑剔透、精雕细缕的工艺品出自于简陋的工厂或作坊。斗转星移,只有技艺千百年来不变,在“叮叮咣咣”的敲打声中,仿佛凝冻了时光。

溯源:吐蕃曾向大唐进贡金银器

藏族金银铜器工艺技术有悠久的历史,早在吐蕃时期,已出现了金银铜器行业,进行专门生产,并经常向唐皇赠献。据现有史料和实物来看,吐蕃时代的金银铜器锻造技艺,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吐蕃人崇尚黄金的例子,史书中比比皆是,例如吐蕃向印度和汉地延请名医和高僧,其礼物往往是“砂金一斗”,可谓相当惊人。

吐蕃制作的金银器也曾骄傲地作为礼物,向唐朝进贡。例如唐贞观二十年(646年),吐蕃送来一支黄金的鹅形酒器,“其鹅黄金铸成,高七尺,中可实酒三斛”,与大昭寺在仙女节盛酒的银壶类似。唐显庆二年(657年),又有记载“吐蕃赞普遣使献金城,城上有狮子,象、驼、马、原羝等,并有人骑。并献金瓮、金颇罗等”。如此规模的金制品,已经有炫耀之意了。唐代本就以精湛的金银铜技法闻名后世,由此足见吐蕃人的金银铜制作工艺,实在有过人之处。

难怪美国学者谢弗在其名著《撒马尔罕的金桃》(中译本名为《唐代的外来文明》)中指出:“在对唐朝文化作出了贡献的各国的工匠中,吐蕃人占有重要的地位。吐蕃的金器以其美观、珍奇以及精良的工艺著称于世,在吐蕃献给唐朝的土贡和礼品的有关记载中,一次又一次地列举了吐蕃的大型金制品。吐蕃的金饰工艺是中世纪的一大奇迹。”

扎西吉彩:源于18世纪末的手工技艺

今天,我们仍然能在藏地见到制作金银铜器的手工厂,其中,尤以日喀则的扎西吉彩最为著名。

48岁的拉琼是扎西吉彩金银铜器加工厂的一名技师,这是一家历史悠久的企业,目前主要生产藏族群众生活所需用品及宗教用品,还生产旅游纪念品、工艺美术品等,品种多达百余种。

拉琼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扎西吉彩金银锻铜制作技艺的传承人。拉琼从18岁开始学习这项传统技艺,至今已经整整30年了。

拉琼介绍,他的家乡扎西吉彩村是一个金银铜匠非常集中的村子,其中的渊源要追溯到18世纪末。“扎西吉彩原来是日喀则最古老的金银铜器加工制作的一个民间组织,早在乾隆年间就有了。”道光年间,七世班禅丹白尼玛将一些尼泊尔的金银铜匠请到了,就在今天的扎西吉彩村建成一个加工场地,专门组织制作寺庙用品。后来,这些匠人在此结亲招徒,形成了一个既不种地也不放牧,专门从事金银铜加工的村落。

从前,扎西吉彩村子里的这些工匠们都有自己祖传的家庭作坊和从不外传的家族技法。而从上世纪80年代起,工匠们开始了联合作业,逐步走上了规模化生产经营的路子。拉琼就是在村子里成立的金银铜器加工厂里跟着师父学会的这项技艺。尽管拉琼的父母本身也从事这一行当,但“做学徒的哪有不挨师父打的?自己的父母肯定是下不去手的,所以就把孩子托付给别人去教。”之所以没有跟着自己的父母学习,正是由于这种“棍棒底下出高徒”的观念。在拉琼的印象中,那时候挨打的原因无外乎偷懒贪玩不好好干活,或者反反复复理解不了师父的意图:“师父真生气了,随手抄起什么就往身上打。”

受家庭的熏陶,拉琼从小就对加工金银铜器非常感兴趣。然而,这是一项极其需要耐心和毅力的工作,整个过程很多时候都相当枯燥,这期间拉琼也曾经产生过放弃的念头。“那些细致的花纹刻起来真的是非常困难,一开始总要经过无数次的失败,难免会对自己失去信心。”好在有师父和父母的随时提点,拉琼还是坚持了下来,没有将自己的爱好就这么轻易地搁置起来。

工艺:银碗制作也有六七道工序

拉琼还记得自己最早干这一行当是从制作银碗开始的。“制作银碗的利润比较高,但工序相对来说也比较复杂。”拉琼介绍说,制作一个银碗一般要经过六七道工序。“其中最关键的一道工序就是洗银镀银,首先要将白铜碗表面的氧化物清洗掉,然后再利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将白银直接镀在洗好的白铜碗上。”拉琼解释说,只有这样做出来的银碗才会特别有光泽,显得华丽富贵。

每天在工厂里,拉琼至少要工作10个小时。最初学习时,从一开始的利用模具成型到敲打出规范形状,再到精雕细刻那些细致的花纹,直到最后的火烤定型,每一道工序都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熟练掌握。拉琼当年从初学到独立制作出第一个银碗用了整整3年的时间。而且,有些器具是不用模具的,完全靠手工打制,那样的话,难度就更大了,制作时间自然也会增加。

正是经过了这样的精细打制与雕刻,扎西吉彩的金银铜器才堪称精品,售价不菲。一套银制酥油茶碗能卖到4600元。镶嵌有翡翠、玛瑙等多种宝石的酥油灯标价为15000元。家庭中常用的铜制暖壶也要至少五六百元一个。“现在人们生活条件都好了,从前只有贵族才能用的东西,普通老百姓也可以用了。”拉琼说,他们工厂里接收的订单区内区外的都有,区外的相对还要更多一些。扎西吉彩的金银铜器因其质量上乘,为国内外的顾客所青睐。

经过这么多年的学习锻炼,拉琼现在也算是厂子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了。目前为止,他已招收了18个学徒,全都是村子里的年轻藏族小伙子,都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拉琼认为,如果缺乏最基础的兴趣,强迫去学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回想起当年师父着急了会打自己的情景,拉琼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他看到学徒偷懒的话,有时也会急得动手打两下警告他们。

拉琼自己有两个孩子,儿子20岁,明年就要大学毕业,女儿也18岁了,还在上学。两个孩子都没有向拉琼表示过想要学习这项技艺的意愿。“现在的孩子普遍都沉不下心来,又害怕辛苦、枯燥的工作,要不要接手这项技艺,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兴趣是不是在这上面,否则强行教他们也学不好。”

对于自己的孩子,拉琼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还是想着把现在的这些学徒全都带出来。拉琼希望所有学有所成的学徒都能留在厂里,像他一样做一名技师。但是,还是会有人不甘于这样的生活,选择自己出去自立门户。但不管怎样,都不会影响拉琼将扎西吉彩的金银锻铜制作技艺传承下去的决心。“多培养出一个学徒,对这项技艺的保护与传承终归是有好处的。”

特写:重锤和雕凿的交响乐

锻铜是一种区别于铸铜的工艺,是在铜板上进行创作,利用铜板加热后质地变软,锤打后又恢复坚硬的特性,重复这一过程,最终制作出艺术成品。

在八廓街的恰彩岗古建大院内,我们看到了传统的铜佛锻造技艺。

这是一个颇为奇特的院落,院场中始终堆放着尚未完成的铜制器件,如半截宽厚的佛身,白塔上的铜配件,还有长喙中叼着长蛇的大鹏金翅鸟。

这些器件在完成后,将被打磨抛光,送往各地的寺庙,稳居神坛之上,成为人们膜拜的对象。

院落内的锤击之声始终不断,这里围坐着几十位铜匠,他们头发散乱,裤子上落满铜屑,伸直双脚,将铜皮放在两腿中的模子上敲打。甚至连音乐也难得欣赏,因为连续的敲打声破坏了音乐的节奏。这些工匠多来自拉萨的近郊和后藏,年轻人居多。当白天枯燥的敲打工作结束之后,他们将脱下布满铜屑的裤子,洗净双手,成群行走于八廓街上。

来访者并不会被视为打搅,倒是工匠们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好奇地欣赏一下来访者,此情此景,很难说是谁在观察谁。

如果坐下来,沉浸在加热铜的乙炔焰气味、铜腥味和柏油的气味中,会渐渐听出两种不同的敲打声,一种是纯粹的重锤敲打声,这是其中的一种工艺,将加热过的铜皮靠在柏油制成的模具上,用力敲打,或是不借助模具而敲打,逐渐让其呈现出大略的形状和轮廓。

还有一种就是节奏更快,更为细密的凿声,这是用尖头凿在已经初步成型的铜皮上连续敲打,勾勒出明确的线条。根据线条的不同要求,要采用不同的工具,这往往是技艺精湛的技师们的工作。

两种声音互相交错,就是铜皮变成铜雕的过程。此外,还有点燃乙炔加热铜皮的声音,以及熬煮柏油的声音,这样的工艺可谓结合了现代工艺和古典技法。

部件之间经过拼装和焊接,终于一步步具有雕塑的完整形象,高僧的右手已经平稳地持在胸前,他巨大的双眼紧盯着铜匠手中正在打制的黄铜钵盂。木质的白塔胎体坐落在工具和电缆上,最后精工锻打的铜片将完全包裹木胎。

这样的一件铜器,和机器制作的感觉完全不同。机器制成的铜器圆润均匀,但缺少光泽。手工锻打的铜器在每厘米上都展现出众多锻打的擦痕,如钻石一般有众多抛光面,熠熠闪光。观瞻这样的一尊佛像,就如同在欣赏工匠们身边细细流淌不见踪影的光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