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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与荷魂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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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荷,真是一种缘分,是面缘,更是心缘。

在戴河之南,我们曾走进荷园。夏日的荷,开得正艳。人们在这里栽植了上百种荷。荷花像千姿百态的仙子,在妖娆中宁静着,在宁静中妖娆着。这荷,是清水中出浴的仙子,无凡尘的污浊,无脂粉的俗香。在这听涛踏浪的渤海之滨,在这峰岭绵延的燕山脚下,有荷,更添了风情,更增了灵气。

与荷的初缘,是在塞外那个皇家的园子。避暑山庄,乍听起来,倒有几许农家的韵味。但是,乡野气的名字,毕竟遮不住皇家的奢侈与华贵。一场风雨,洗净了皇家园林的尘封岁月。眼前的一切清丽无比。那时,两个青春年少的孩子在湖边看荷。那是两个还不懂风情的懵懂少年,只是觉得那荷好看。荷叶撑出一大片翠绿,随风摇动。托在荷叶中的晶亮水珠,像摇篮中婴儿的眸子,透明、纯净、可爱。一不小心,那水珠倾入湖水中。而那空空的荷叶依然在风中摇动。

11月,已是深秋,在西子湖畔,曾与荷相遇。不仅曲院风荷景点有荷,断桥残雪的湖里,倒映着保塔的水中,也有荷,但都已是残荷。“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林黛玉说她最不爱李商隐的诗,却独独喜欢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是诗境,更是禅境。

我喜欢墨荷,那画在柔柔的宣纸上的墨荷。墨荷,像岁月中退色的记忆,淡淡的,又那么生动。荷实在是完美到了极致。花、叶、蓬、茎、藕,色、香、形、态、神,都无丝毫瑕疵。但是太过完美,反而让人觉得满。美到极致,反而没了想象的余地。于是,人们更高一层的审美追求,便走向了完美的另一面:舍却,舍却艳丽,舍却丰盈,舍却完美。求淡,求简,求空,求残。于是有了冷峻,有了洗练,有了劲健,有了高古。

荷入画,最早见于汉代的画像砖。画荷的历史萌发于汉,发展于盛唐,成熟于五代。五代的花鸟画承唐启宋。那时候后蜀画家黄筌,南唐画家徐熙等,都是画荷的高手。徐熙出身“江南名族”,“以高雅自任”,深受南唐后主李煜喜爱。徐熙画荷改变了多配禽鸟的传统,使荷独立于画中。黄筌、徐熙的画风格不同,有“黄筌富贵”、“徐熙野逸”之说,成为花鸟画的两大流派。那富贵之荷,自有富贵之人宠爱;那野逸之荷,自有野逸之人喜欢。荷生塘里,荷生画中。荷生心间。宋朝是个很艺术的时代。那时期最该说起的一个画家是崔白,他“以败荷凫雁得名”。败荷,本为残破之物。以败为美,是得荷魂。尤其在繁华富贵的“黄体画”盛行之时,弃雍容而得萧索之美者,应为异人。水墨画的兴起与流行,是元代文人画发展的显著标志。有张中等善画荷者,设色素雅。画面自然天趣,“以素净为贵”。使荷成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精神符号。墨荷,更显君子之质。

明代是水墨写意荷花绘画的大发展时期。开拓者之一是徐渭。徐渭一生饱经忧患,个性狂傲不羁,善诗文、戏曲与书画,对大写意花鸟画的贡献前无古人。他画墨荷如写狂草,大刀阔斧,纵横驰骋,不同凡俗。恣肆中见沉雄,苍郁中见妩媚。荷之娇艳,荷之精美,荷之雄浑,荷之磅礴,其形现于笔,其魂皆出于胸。

直至近代,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张大千等画家对荷也依然青睐。荷自入画以来,成就了诸多天才、诸多巨匠,他们笔下的墨韵荷魂成为世之珍宝。

柔柔的宣纸上,有墨香,有荷魂,跨古今,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