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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特尔太太在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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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单位里有一位大姐,每到午餐完毕,她就会拿出一付扑克牌,眼神亮亮地召唤到:“来玩会儿牌吧。”

起初我为她温柔的微笑和柔柔的语气所吸引,不知不觉坐到临时措成的牌桌旁,然而一玩起来,便开始后悔:那位大姐一嗅到扑克牌的气息便变身成另外一个人,不苟言笑,表情肃穆,如果你动一下身子。她会狠狠瞪你一眼:仿佛你要偷袭她的城池;如果你想随便聊几句闲话,她会粗暴地打断你:“安静点儿,不要说些没用的”;如果你身为她的对家而打错了一张牌,她的目光登时会化为风刀霜剑。兜头袭来。让你恨不能躲进扑克牌里去,让手持武器的黑桃皇后去迎战她……

总之,原本该轻松度过的午休时光,拜那位大姐所赐,比上班时还要紧张,后来,每每午餐结束,我就找借口溜出办公室,宁可在院子里流演,也不愿回到她的低气压笼罩之下……在我偶然翻开查尔斯・兰姆的《伊利亚随笔选》,读到那篇《拜特尔太太打牌》时,不禁啊呀一声,原来那位大姐就是中国版的拜特尔太太:

拜特尔太太打牌时从不扯闲话,也不让别人说:她从不瞅别人的牌,也不给别人看;如果有人在打牌时掏出鼻烟壶嗅一下,或者在等待别人出牌时起身去剪一下灯花,她就会厌恶地皱起眉头;如果有人想“在牌桌上惬惬意意地混过个把钟头”,她会生气地称他为“牌桌上的祸害”,视他为坏了一锅汤的苍蝇……

因为与英国著名作家查尔斯・兰姆相识多年,拜特尔太太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笔下客。不过。当我将兰姆先生的这篇妙文通读一遍之后,竟喜欢上了这位嗜爱打牌的英国老太太。

拜特尔太太一生热爱两件事:一是祈祷,一是打牌。尽管远隔着一百多年的时空,我们听不到她的祈祷词,但我相信为了自己的最爱,她一定会在每天向上帝的祈愿中加上这么一句:“{请赐我}亮亮堂堂的炉火,一尘不染的地板,规规矩矩的牌风”。

拜特尔太太视打牌为一件庄严的事,她从不嘻嘻哈哈地坐到牌桌旁――你见过即将交战的两军会一团和气地活跃气氛吗?在插画家谢帕德的笔下,拜特尔太太挺胸仰头。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在牌桌旁:戴着礼帽、手套甚至手袋一她全部的盔甲,握着一手牌――她惟一的武器,郑重迎战。那一刻,她是圣女贞德!

拜特尔太太不喜欢读书。打牌才是她的正事,她的天职――为了这个,她才降生到人世上,打牌之余,她才随便抓一本书――散散心。所以她才不会像苏轼那样:“发奋识遍天下字,立志读尽人间书”,她只会立志打遍天下牌:如果她认真捧起了一本书,那是因为书中详细描写了一种牌法,她要记住,然后邀请自己所欣赏的牌友,比如查尔斯・兰姆,将那场牌戏表演一番,真正做到学以致用。

拜特尔太太打的是惠斯特牌,她倾心于它那种“深厚朴实的打法”。我不懂牌戏,却听说过惠斯特牌:儒勒・凡尔纳的小说《环游世界八十天》中的福格,生活中“惟一的事情就是打惠斯特牌和看报”;果戈里也经常写到这种牌,在短篇小说《马车》中,切尔托库茨基一边与军官们打惠斯特牌。一边在不知不觉间喝着潘趣酒――尽管拜特尔太太不喜欢打牌时出现任何花哨,但在我看来潘趣酒与惠斯特牌,真是绝配。

拜特尔太太认为惠斯特牌实行“一种纯正的贵族统治”,她觉得打其他牌,比如“夸德里尔”那些频频的小打小闹,就像意大利那些小城帮之间为时短促、微不足道的小;中突,而打惠斯特牌,“双方的争斗却像古时候英法两大国之间的敌对行动那样:旷日持久,一成不变,根深蒂固,而且理由十足”。、这正如爱伦・坡在《莫格街凶杀案》中所说:“精通惠斯特,就能在一切比较重大的勾心斗角的场合取胜”

我觉得拜特尔老太太最酷的地方在于:她认为打牌要是没有输赢,就没有意义,“像是阅兵中的模拟战斗,兵不血刃,无补实益”,她认为人本来就是爱赌博的动物,一定要在某一方面捞点好处才高兴,玩一局牌把这种欲望排遣掉,既无害又有趣。

拜特尔太太也让我想起另外一些神奇而又有味道的Brutush Old Mlss: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马普尔小姐,银发如霜的她,只坐在安乐椅上摇啊摇地编着羊毛衫,就成了推理史上令江湖恶棍闻风丧胆的乡村女神探;还有被英国女王册封为女爵士的玛姬・史密斯,人们说:“与玛姬・史密斯这样有着闪电般迅捷思维的人同台演出……这本身就是上课”。而与拜特尔太太打一局牌,这本身也是上课。

受拜特尔太太的影响,我重新了解了一下扑克牌:原来黑桃k是公元前10世纪以色列国王索洛蒙的父亲戴维,红桃k是查尔斯一世弗兰克国王,方块k是罗马的名将和政治家凯撒,梅花k是最早征服世界的亚历山大王……如此多身份显赫的人物聚在扑克牌上调兵遣将,那每玩一局牌,不都无异于展开了一场征服世界的战争?!那每一组牌,就是荷马史诗中的另一行六音步诗……

后来,那位大姐调到另一个单位去了。我为再没人来打扰我的午休时光而暗自庆幸了好久。然而读过查尔斯・兰姆的这篇随笔,我忽然很想与那位大姐再打一局牌,我想我一定会砺磨佩剑,擦亮盔甲,然后屏息凝神、全力以赴地投入到那场“梦中的战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