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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十年/南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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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旅客从车站走出不到三里路,已经问了几次路了。现在他又犹疑不决,停步不前。他在南洋十九年,做了多少回乡梦:出车站,由涵江走出大桥,再顺着一条石铺的小路一直走,过了一个村,两个村……八个村,就到家了。可是现在十九年的记忆一下子全不中用了。他迷惘地放下皮箱,坐在这条在他记忆中压根儿就没有的公路旁。

太阳照着路边田里的油菜花显得金光灿烂,宽广的麦田更是格外鲜绿。满载着旅客的汽车陆续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远处一群青年学生背着、挑着行李,一路谈笑而来。

“朋友,你们知道东溪村是咋走的?”这位远行归来的旅客和蔼地问大家。

“东溪村?”一个胸前佩带着大学校徽的十八九岁姑娘,一双晶亮的眼睛大方地打量着这位旅客,并且亲切地回答他:“跟我走,我也要去东溪村!”说着,她把肩上的担子从一个肩上转到另一个肩上。

天从人愿,你现在可高兴了——也有回乡的同路人了!”一个男学生对她笑着说。“来,把我们的背包都挂一头,让一头给这位阿叔挂皮箱。担子轮我来挑一程!”他说着,一手就把一个帆布包移过去,提起皮箱就挂上担,顺手把担子也挑起来。

“我自己提,我自己提。……”客人不好意思地推辞说。

“这是顺便的,没关系!”其他许多学生都诚恳地说服他。

可是被抢了担子的姑娘却不甘心。“我挑得刚顺肩呢!”她喘着大气,就要去抢回担子。

“别抢了,哪能一路由你全挑!”这个男学生说着就赶快往前走了。

客人有趣地望着这群年轻人,打量着他们被太阳晒得呈铜褐色的强壮肌肤,不禁暗暗惊奇:“学生从来就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自己不雇人挑担已算好了,哪有还抢着替人挑的?在他飘泊天涯海角的一生经历中,这还是头一次遇到的。这位旅客变得愉快了。他那饱经风霜,布满了皱纹的脸渐渐展现出微笑。

“往东溪村,以前我记着是顺一条小路走的。……”客人疑惑地说。

“可不是,以前这儿是条小石路,去年春天刚修筑成公路的。那时我们高中还没毕业,为了把家乡建设得更美丽,我们还抽出一些星期天到这儿来参加挑石头子筑路基呢!”那个姑娘兴奋地向客人解释。这事是这么使她感到愉快,所以客人没问到的,她也介绍了。

客人赞叹地点了点头。

“这条渠道也是去年春季新开的。正月初三就动工,只十天就开出这么一条!”她又指着前面一条碧波荡漾的渠道说。

客人听着,眼睛里流露着激动的神情,他向四面观望,一片青葱可爱的庄稼展现在他眼前,他感慨万端地对姑娘说:“家乡变了!一切都欣欣向荣。”

“这位大叔可找到了好响导。她是‘地灵精’,周围一切变化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人在福州,家里母鸡一天生两个蛋,妈妈都写信给她说了。”那个男学生又嘻嘻哈哈地插嘴了,肩上的担子挑得越欢了。

客人和大家一齐笑起来。那个姑娘脸上泛起了红晕,她举起拳头就要去追这个男学生,但他早荡着担子跑到前面去了。

有说有笑,不觉就走过五里路,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这位叔叔,再见,我们得从另一路走了!”这一群大学生向客人挥手道别,又向那个姑娘笑着说“‘地灵精’好好领路吧!”她微微一笑,忙着接过担子,跟大家一一握了手,就继续沿公路走去。

“现在快到了,前面就是东溪村。”她挑着担子走在前面说。不料客人却站在后面踌躇起来。

“……你是走东溪村的吧?”客人气喘呼吁地跑上来问道。“是走东溪村的,怎么样?”姑娘感到奇怪地看着他。

“我记得以前这儿附近还有一座破庙宇……”

“以前是有的。可在解放前就倒塌了。去年,这些倒塌下来的旧砖瓦都被利用来盖工厂了。”她耐心地解释说。“你跟我走,不会错的。”

客人会心地笑了笑,就又紧跟着姑娘。但到东溪村边时,被誉为“地灵精”的姑娘自己对道路却也疑惑起来了。那块野草丛生的大草坪变成菜园了。零落星散的破厕所集合成了一个刷石灰的大厕所。河边的三棵大树都不见了,许多荔枝树代替了它们排列站队在河旁。望过河,满目是大大小小的炼铁高炉。……

走进村一看,好些新盖的房屋,排列得整整齐齐,一行又一行,长长伸展着。她由妈妈的信里知道,家乡在去年秋遭到空前大洪水,房屋全倒塌了。公社成立后,立即利用旧料盖起新的房屋。现在新的家在哪里?妈妈信中虽谈到了,但对着这么多新屋,又怎么知道是那几间呢?她挑着担子,站着,眼睛茫然地张望着。远处沟边挤满积肥的人。村里隐约传来一阵阵孩子的歌声。

“到家了?”客人一边问姑娘一边从扁担上拿下了皮箱。“村子整个都变了,我什么也认不出了。你村里熟,我问你……”客人只顾说,没有发现姑娘因为自己也认不得路而羞红了脸。“村里有一个叫梅英的妇女没有?”

“梅英?有两个。我妈妈也叫梅英,你是问那一个?”她心跳得很。厉害。感到事情很突然。

“你妈妈叫梅英?”客人若有所思地突然注意起她,端详了好久,又立即从衣袋里取出皮包,拿出一张照片,仔细地对照着看。他叫起她的乳名来了:“你是阿寄吗?”

十几年前,她还是一个全然无知的婴孩,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年青,姑娘,是一个大学生了。

阿寄也端详着客人,她也惊叫起来:“你是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说着,就把行李搁在一边,走到父亲跟前。

“是爸爸!刚刚跟你一起回来的。……”他拉着姑娘的手,不觉眼泪盈眶。

“妈妈在食堂工作,奶奶在托儿所看小孩,我去找他们去!……”阿寄叫着,再次望了望父亲,擦了擦眼睛,长长的辫子一荡就兴奋地跑了。但食堂在哪儿?她又为难地站住了。好在这时来了一个小学生,领着她到食堂里去了。

阿流,这个在海外飘泊十几年的流浪汉,现在静静地坐在皮箱上,望着女儿的背影,不由的想起十九年前的伤心事:那是三个番薯、四碗水,熬成稀汤灌胃肠的苦日子。一家子实在无法活下去,他才决心到南洋碰碰运气。东凑西借,卖掉所有的家当和破烂,才凑了一点路费。要走的那个晚上,梅英把头上最后一点银器拿下塞给阿流。为了谋生,他也顾不得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了。……现在他回来了,而家乡、女儿都变了样……。

十九年辛酸的日子过去了。今天,他有这么一个女儿,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这么美好的家乡!命运全改变了。于是他的眼眶里禁不住再一次地噙着幸福的泪花,心坎深处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