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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赵各庄学拳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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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前,我的师父张兰普老师家住古冶区赵各庄南工房矿工家属区。那一排排、矮矮的房子,都是用当地山上的石头垒的平顶房。师父家住三间房,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靠角落各有两小间自己家垒的小屋子。师父老俩口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住在这个小院里。师父和三个儿子都是开滦赵各庄矿的职工,他们成年在井下做工,后来他的女儿也进了矿,是在井口开缆车。

在井下做工是非常辛苦的。说是一天八小时,可是一天下来十个小时也不止,因为你要提前到岗,然后坐缆车向井下行几百米,然后再坐小罐车走几里地才能到工作面。当时井下工作环境也是很差的,一天下来人已是累得筋疲力尽了。我的师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井下干了一辈子。每天下班后稍事休息他就开始练功,井下挖煤,井上练功,几十年如一日,这就是我师父的生活。

我是1967年冬天开始跟张老师学拳的。1969年春天我下乡到了哈尔滨郊区插队落户,每年一到冬天,我借探家的机会都要到师父家住上一段时间。师父每天下班就带我步行三、四里地到东山去练功。师父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处三面环山的山坳,这个地方很偏僻,很少有人打扰我们。每次到这里,师父和我先是各练各的功,然后师父开始教我一些新的东西,记的师父就是在这个地方开始教我练散打的。师父给我领手、说手、喂招,对我进行实战训练。

有一次师父教了我一招,至今让我记忆犹新。记得那一天师父带我搭手转圈,当我俩儿由左搭手变右搭手时,只见师父向我身前上右步穿右手,当我用右手接师父右手的瞬间,师父突然身向左转身,就在我一愣神时,师父左脚已上到我右脚后,同时他的身子也转到我身后,并用左手臂捆抱住我的右腰,一时使我动弹不了。师父对我说这一手内含抽身换影、白蛇缠身、怀中抱月三个招式。用此招要手、脚、身高度协调才可奏效。由于是在对方身前近身转身变式,用时一定要快,要抓住对方换式上步的瞬间机会才可能成功。

师父教我打散手,开始是两人手搭手转圈走。前辈老师管这叫“磨盘转”,师父嘱咐两人相搭之手,要求既有劲又没劲。劲大了,对方有变化你不知道,人家变招你跟不上;劲小了,人家突然发劲你来不及反应,拳就打上了。搭手如中医“把脉”,玩得是一个“听”字诀。要用你的手臂感觉对方的手臂甚至身体劲力变化。同时你的“眼”、“心”也不要闲着,要眼视对方之眼,洞察其心,并用“眼神”威慑对方。搭手转圈之时,要随时把通过眼、手得到的对方内心之变化信息,迅速传递到我“心”中,即我的意识中。这样你才能在双方瞬息变化中,始终掌握主动权。

师父说,换手时不要先把前手(所搭之手)收回再出后手,一定要先出后手向前穿击,再收前手。如果你先收前手,人家会顺势进手打你,你后手再出手已然来不及了。搭手转圈之时想换式或对方变招时,你的后手要先打出去,这样对方一定会先接你的后手,这时你再收前手,这样才不会让对方占得先机。

师父讲,两人搭手最忌用相搭之手用劲向外横着划拨对方之手臂,这时有经验的对手会顺势向外向下再向内划一小圈,或扇或削击你的脸颊或脖颈。师父说,任何事物都是有规律的。就散打来说一般的规律是:对方前手下压会打头面;前手上挑会打胸腹;前手十字拦挡(即我出右手直拳击敌面,对方以右拳从我手臂外环拦拨)会打肋胁;前手内掩会打脸颊。另外操练时可观察对方,其出手肩歪,动腿身斜,这都是常人一般的规律。

师父还讲,两人交手一般不要用高腿,俗话说:“起腿半边空”,必要时用腿可用下盘腿,即用脚蹬踢对方腹、肋、膝部和小腿容易凑效。两人搭手走圈时,如果想进攻对方,最好是在双方转身换式时出手,这时可根据对方转身上步换式时出现的错误,抓住机会出招制胜。

以上说得都是初习散打时的练法。师父讲真正近似实战的打法是很少与对方搭手的。因为你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双方过招怎可轻易与之搭手呢?形意门有一种打法叫“沾衣捋袖”,是说双方只要手一搭,对方就要向下采捋你的手腕,不管是手腕还是衣袖,有哪是哪,沾上就有。另外如果遇上对方手上有功夫,你贸然与其搭手,很可能会被人家硬功所伤。

为了证明上面说的话,师父给我讲过一件他多年前经历过的事情。那一年他还年轻,有一次赵矿派他和一批职工到唐山矿支援建设。因为自己每天有练拳的习惯,所以到了唐山矿后,工作之余他就到离工地不远的一个小公园打拳。练了几天后,师父发现每次练功时,在他练功不远处的小凉亭里,常坐着一个人看他练拳。几天下来,这个人只是看,并不上前跟师父搭话,所以师父也没在意。

后来有一天,当师父练完拳要回工地时,那个人走了过来,这是一位老者,有六十多岁的年纪,穿一件灰布长袍。老者对师父说:“小兄弟,我在这里看了几天了,你拳练得不错,但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功夫上还欠些火候。”老者的话让师父听了有些不爽,心说自己这些年没少下功夫,你这老头有什么本事,敢在这儿说三道四。于是师父就问那老者:“老师傅是在这块住吗?你老也练拳吗?”老者答道:“我不是本地人,是到这里看闺女的,我闺女就在前面那个村里住,我年轻时也练过一点功夫。”师父又问:“你老刚才说我练得欠火候,不知指的是什么,还请指教。”老者说:“你的拳练得虽然很熟练,但劲力还不够,恐怕是只中看不中用。”这话让师父不服了,就说:“你老说我练的东西不中用,能不能请你老露两手让我开开眼。”老者明白师父的意思,就说:“这样吧,小伙子我和你搭搭手比划两招如何?”师父巴不得和他过两招,心里话一搭手你就知道有劲没劲了!说着二人同时伸出一只手转起圈来,没走几圈,师父着急,首先转身换式,随之后手穿出直奔老者面门击去,只见老者不慌不忙,随式转身出手接招,当其后手与师父来手一搭,瞬间手腕内扣顺势一捋,只听师父“呀”的一声,所出之手马上缩了回来,只觉其手腕火辣辣地疼痛难忍,强咬牙又走了两圈,就匆匆收势告别老者回工地去了。

回到宿舍一看伤手已是红肿起来,经工地卫生所上药包扎后回到宿舍休息了两天。第三天师父又来到小公园亭子边,那个老者已然坐在其中。师父走近老者,恭恭敬敬请教:“你老那天用得是什么功夫,只那一下就把我的手腕伤了。”老者回师父话说:“小老弟对不住了,那天不慎失手伤了你手腕,不过请放心,那只是伤了皮肉,筋骨不会伤着,养几天就会好的。”接着老者向师父介绍了一些自己的情况,老者说他年青时家里院内种了几棵树,他在其中两棵树上拴了一根用破布条搓成的绳子,每天以骑马势站在绳子前,用左右手分别捋按那根绳子,一天捋几遍,有空就捋。那两棵小树一天一天长大,他每天捋绳不止,这样他的手上功夫也随之一天天增长,不知不觉他就这样一气捋了三十年,就练就了这一沾手即伤人的手上功夫。老者对师父说:练武之人一是要每天操拳,为了强身健体,另外也要练一手绝活以为防身护体之用,两者缺一不可,俗话说,“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呀!

师父自此以后再也没见老者来。后来师父还特意到前边那个小村子打听了一次,也没打听到老者的下落。

后来师父对我说,时代不同了,习武之人除了每天要坚持练拳锻炼身体之外,虽然不见得像那位老者那样下几十年苦功练一手硬功夫,但是必要的防身招数还是要多学习掌握一些为好。师父还说一个习武之人,年青时要多学、多练、多看、多听、多想,因为你经的多了,才能一通百通,才能举一反三,才能由招熟到懂劲而阶及神明。师父说习武人最忌固步自封,妄自尊大。不要有门户之见,不要认为自家的东西什么都好,人家的东西什么都不好。我们不但要学好本门的东西,还要虚心学习、吸收旁门的好东西。年轻时要博学强记,到老时要融会贯通,由博返约,精益求精,从而形成自己的东西。

在赵各庄跟师父学拳的那些年,师父经常带我到各处老师傅们教拳的场点转转,还记得1976年唐山地震前,赵矿工会俱乐部是建在西赵各庄,俱乐部占地很大,其中包括一个露天剧场、一个小操场,靠操场东侧是一排十几间的平顶房,师父也带我去那里练过拳。在那里我见到了很多当时在赵矿有名气的老师。如当时负责俱乐部武术室的王宝贵老师,还有赵安老师、苑长顺老师等。这些老师都曾给过我有益的教诲,使我至今都非常怀念他们。

师父当时还对我讲过一件事儿,有一年河北省在赵矿组织了一次武术比赛,当时各地不少武术团体都组织队员来参加比赛。有一天赵矿的几位老师围坐在活动室内闲聊天,这时推门进来一位青年,这个青年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北京体院武术系的学生,这次也是来参加比赛的,他想请教一下老先生们,说这剑法里何为扎?何为刺?这一问,在场的几位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通通没话说了。正在尴尬问,师父推门进来了,几位老师一见是我师父,忙叫道:“二哥来了,让二哥给说说吧!这学生问我们宝剑出手,啥样子为扎,啥样子为刺呀?”师父见问就说:“这个简单,剑尖向前,剑体平锋为刺;剑尖向前,剑锋直竖为扎呀。”大家听了,都赞叹师父有学问。所以后来师父一直教导我们要多学习,他说练武和学习别的学问一样,学习在于积累,活到老学到老,永无止境。

师父说我们习武之人千万不要把自己束缚住,其实武术古来是不分什么内外两家的。要是硬分,只能说是在各自练法上有所不同,但殊途同归,到各自武功上乘之时,其归宿是一样的,那就是万法归一,一气归元。自古以来,中国的道、释、儒、医、武、俗各家都是如此。如果一个修炼之人只把自己锁在自家门内小圈子里,孤陋寡闻,不了解外面的精彩世界,那么其一生也不会有较大作为,终成不了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