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青花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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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岁的那个下午，我遇见了舒晨。
一
那天，和所有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阳光淡淡地照在办公室里。桌上瓶插的百合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我在细细的清香中做着公司的规划。门，就在这一刻轻轻地开了，公司经理杜米窈窕地站在我的面前。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一个春光灿烂的男人。
“这是新招聘来的，叫舒展，自己特意慕名要求给你做助手。”杜米介绍着，语气中不无一丝羡慕的意味。
舒晨真如他的名字一样。一脸晨曦，把手伸向我。我侧过身子，没有递过自己的手，而是指指旁边的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道：“你就在这办公吧，早就准备下了。”
舒展尴尬地搓搓手，连连点头。杜米白了他一眼，笑道：“林芳可是我们公司有名的冷美人，别嬉皮笑脸的。”说完，一挥手，高跟鞋一路噔噔噔地响着走了，消失在门外。
以后，我一个人的办公室就变成了两个人的：我，还有舒晨。
舒晨是一个很勤快的男子。每天早晨，他早早地就进了办公室，把桌椅都擦得发亮，地板也擦得水洗过一样。走进去。一股清新和温馨扑面袭来，有一种很惬意的感受。这时，舒晨会递上茶。但更多的是牛奶，他说牛奶能美容呢。
我感觉到，他是个很细心的人。我们办公室内的花瓶中，百合花每天都是新的，风姿绰约地立在那里。
一天，一大早，我走进办公室，意外地发现，今天舒晨没有来，心里顿时微微有些空落落的感觉。百无聊赖中，我拿起一本书，不时侧过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敲门声响起来，我忙站起来，三步两步跑过去开了门。门外，是舒晨，阳光灿烂地笑着，缓缓地把放在背后的手拿出来，一束洁白的百合花灼灼如雪。
“祝你生日快乐!”他把花递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疑惑地望着他。
“前次见你填履历卡，我记下了，你比我小一岁。”他笑，嘴角弯起一个俏皮的弧度。
我接过百合花，闭上眼，轻轻地嗅着，有泪花溢出，打湿了睫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第一次我的生日被人记起，而且，是一个清俊的男子。
二
我爱百合花，大概是因为我具有和百合花相似的特点吧，孤高，清傲，因而身边一向少有朋友。于是，一到下班时间，我就会躲在自己的公寓里上网聊天，或者玩游戏。
江南梅子雨，就是这个时候进入我的QQ的。
第一次在QQ上和他聊天，我很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叫江南梅子雨啊?”自己感觉到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幼稚，也不太好回答，网名都有随意性，还有什么原因啊。
但是对方很快给出了回答：“因为你叫纤手兰花指啊。”
“你的网名和我的网名有什么关系?”我有一些好奇。问道。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你的网名啊。一样的雅致，一样的有诗意，也一样的顺畅和谐。”对方的文字清新如水。在屏幕上流泻出来，能看出有很好的语言功底。
“你的嘴真甜。”我不禁莞尔，由衷赞道。
“呵，你尝过吗?怎么知道是甜的?”屏幕上，对方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发过来一个吐着舌头的顽皮笑脸。我回应了一个怒目圆睁的头像，对方很快又有了反应：“怎么?才见面，就已经望眼欲穿了吗?”一句话，让我“扑哧”一声乐了。这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真的，有文化而又油嘴滑舌的家伙，是不会令人厌烦的，尤其是不会令女人讨厌的。
于是，网聊成了我工作之余的调节剂，一到下班时间，就匆匆收拾好，准备离开。舒展这时总会微笑着望着我问：“赴约会吗?那么急。”我摇头，然后笑着向他挥挥手，走了。
我想，这个傻小子，如此的体贴温柔，如果再兼顾了江南梅子雨的那种风趣，该多好啊。可惜，人总难两全。突然，我又为自己的多情好笑了。人家可没有对我透露过感情啊，一厢情愿可不是我的风格啊。
这期间，江南梅子雨一直没在视频里露面，我逼急了，他会说：“怎么?相亲啊?”我第一次厚着脸皮道：“就是啊，可我也不能选一个80多岁的老头吧?我缺少父爱吗?”一句话。他发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他提出一个条件，要看他的尊容可以，约一个地点见面，明天上午十二点。
第二天上午一下班，我就轻盈地嗅着一枝百合花，对舒展微微一笑走了，去了“百缘汇”茶馆，去赴人生的第一次网约。进了茶馆，茶客并不是很多，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悄悄一瞥，就看见在东边靠窗下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瓶子，上面供着一枝我们提前约定的百合花，一个颀长的男人穿着白西服，背对着门坐着，在慢慢地品茶。
我轻轻地走过去，一个照面。一惊，坐在那里的竟是舒晨。
“你……也来……喝茶啊?”我这一会儿竟显得笨嘴拙舌，结结巴巴地问道，好像背着他做了一件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似的。他笑了，指指座位，示意我坐下，道：“怎么?不是要见我吗?纤手兰花指。”
“你是――江南梅子雨?”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惊得他一跳，引来了所有茶客的眼光。
第一次，我竟然害羞地红了脸。
三
二十三岁，我陷入了爱情之中，而且难以自拔。
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事业心极强的女人，为了事业，可以放弃一切。和舒晨相爱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并非钢板一块，也很温柔，很体贴，而且温柔体贴得如一个古典女子一般。
可是，还没有品尝够恋爱的浪漫和温柔，我就被派到外省考察去了。那段时间，我狠狠地品尝了一把相思断肠的滋味。过去，读李清照写相思的句子“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心里总是暗暗好笑，笑李清照太会撒娇发痴惹男人心疼，现在，自己反而也成了李清照，有一种愁损眉头瘦损腰的感觉。
每天，我都要在手机里和舒晨聊上一个多钟头，陈芝麻烂谷子地谈，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成了一个细细碎碎的女人，和过去在商海中大刀阔斧的女强人大不一样。可就在这细细碎碎的叙谈中，心，才充满着温柔和舒畅。这样的聊天，一直到我考察结束。
我没有告诉舒展我会提前回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是一个雨天，我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城市，心里，竟然充满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下了飞机，连自己的家都没回，我就招手坐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舒展租住的屋子。舒展的房子在雨里温馨地立着，静静的。悄悄地走上楼梯。来到门外，我刚准备敲门，突然停住了脚步。里面，响起了杜米的笑声，娇嗲柔软如水。而且一波三折。水光四溅。接着，是床的声。还有舒展的喘息声。
一刹那间，我手足冰凉，泪水不争气地奔涌而出，肆意地在面颊上流淌。我没有进去，既然爱情如此弱不禁风，我还有什么必要进去质问呢?我慢慢抹去脸上的泪水。望了望这间曾经见证了我们无数次甜蜜和希望的小巢，转身下了楼梯。这一刻。我终于弄清了公司让我出去考察的目的。为了这个公司，我竭尽全力，而且拒绝了“昌达公司”的多次高薪聘请。
我在前面为公司拼命奋斗，而公司却在后面朝我身上捅刀子，毫不手软。
我朝外面走去，脚下很滑，我跌倒在地上，又慢慢爬起来，细雨淋淋漓漓从天上无
边无沿地洒下来，笼罩着我的全身。我只感到心里一片寒气，袭入血管和骨髓，以及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第二天，我去了公司，向杜米交了辞呈，尽管她假装出不知道原因的样子，惊讶地睁大眼睛望着我，一声声地挽留：“你怎么了。林芳?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好吗?”可我仍扔下辞呈，义无反顾地走了。
然后。我去了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那天，我特意地化了薄薄的淡妆，一件旗袍，仪态万方地离开。舒展急了，一迭声地问：“芳，你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了?”我回过头，媚媚地笑着，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我乐意。我讨厌你。”
然后，纤手一挥，我微笑着旗袍招展地走了，可刚走出门外，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心，很疼很疼。
四
我去了“昌达公司”，这个一直想招聘我的单位。
到这儿，我的表现仍然很出色，各样工作都风生水起一帆风顺。不久，我做到了公司的副经理。但是，我的心仍然漂泊无定，如浮萍一般，我忘不了那个坏坏地在QQ上对我做鬼脸的男人，忘不了他坐在茶厅中坏坏地对着我笑。一想到这些，我的心仿佛被玻璃划伤了一般，血痕宛然。
来到这儿不久，舒晨也辞去了原来的职务，来了“昌达公司”。我听了这个消息后，轻轻舒了口气，看看外面，天空一片明朗，如我的心情一般。
他来后，一次性，公司就奖励了他十万元。我又处于迷惑之中，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舒晨来“昌达公司”不久的一天下午，我的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那声音是那么熟悉，不轻不重，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我站起来，由于起身太快，身子带动了椅子。我平静了一下自己，走过去开了门，舒晨站在门外，一身洁白的西服，一脸微笑，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我默默转身，向里面走去。他急了，一把拉住我，哀求道：“你别不理我好吗，林芳?”
我摇摇头，我不喜欢被背叛，我不会原谅一个背叛女友和其他女人苟且的男人。“你……我不会忘记那天的情形，你还是去找你的杜米吧。”我冷然道。他听了，愣了愣，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机。一摁录音开关，里面，响起了杜米的笑声，还有他的喘息声，在办公室里又一次如水流淌。然后。他关了录音机。道：“一切都是剪录成的，不是真的。真的，我对天发誓!”
我一头雾水。睁着大惑不解的眼睛问：“你为什么那样?究竟为了什么?”
“我接受公司的任务，想方设法把你挖过来。所以……”他停住了，双眼灼灼地望着我，“我爱你，真的，你走后我越来越感觉到离不开你。”他抓住我的手，热切地望着我。使劲地摇着。
我站在那儿，感觉到我的心又一次从沸腾中冷却下来，原有的渴望、思念和相思，在这一会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定定地如一尊石雕，慢慢地拉回我的手，回过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们的一切都结束了。”
“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啊?”他有些不甘。望着我，满是祈求地一迭声地询问着。我摇摇头，没有回答他。“我要工作了。”我说，声音有一丝颤抖，但很冷。
他咬咬唇，望望我。放下百合花，说：“林芳，今天是你的生日，本来想陪陪你的。那，就让这束花儿陪你吧。”然后转身，向外走去，脚步一声一声在我的耳畔响着，一直消失在楼道尽头。
我默默地坐在办公室里，早晨的阳光照进来，百合花的香味如一年前我和舒晨相见时一样弥漫如水。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到那天去了，而且永远。面对舒晨的疑问，我能怎么回答呢?爱情，容不得半点心机、阴谋和利益，就如一尊高贵的青花瓷，容不得半点玷污，也容不得半点碰撞。舒展不知道，自从他准备实行他的计划时，我们的爱注定就是一个悲剧，就如一个高高举起的青花瓷瓶，注定将要被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