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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荔枝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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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东土是来深圳找工作的。

他像一只蝴蝶,在都市的水泥森林里翻飞。

他踏着路边肥大的芭蕉叶和竹林的暗影,脑子里突然怀念起北方的雪片。

他忆起自己的住所旁边,那棵高大的皂角树顶上,无论什么时节,总有雪花翻飞。那些雪花成双成对,如同一群白色的蝴蝶,悠闲自在。

有很多日子,他感到自己也是一片雪花,他望着茫茫的天宇,不知道它的来处和归处在哪儿。

古城经常下雪,在这陶东土的记忆中像是一座雪城。他经常从阳台上伸出手来,努力伸向那高大的皂角树上空。

不久前,老婆晶带着儿子偷偷地离开了他,他们悄悄地结婚然后又悄悄地离婚。老婆晶有许多事瞒着他,但他不想知道,就像一层窗纸,戳开它反而不好。晶是那种特别爱打扮的人,也爱跳舞。她的主要活动是出入舞厅。

陶东土说:“好男不赌,好女不舞。你为什么老进舞厅?”

晶说:“去舞厅怎么了?又不是去做,难道舞厅中的女人都是下流的?”

陶东土说:“娶一个会跳舞的女人是男人的不幸!”

晶只是笑。

终于有一天,晶说:“咱们分手吧?”

陶东土想也没想,说:“行。”

晶说:“往后咱们是寿星老遇上五方道神,你不说我长,我也不说你短。”

陶东土说:“你把我当啥人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晶走了,带走了他的儿子。他们去了哪儿,他不知道。

他平时没有更多的时间陪老婆和儿子,儿子五岁那年,他领儿子去了一趟植物园,他和儿子一起爬了那张天网。爷儿俩躺在几十米高的天网上,这时候,陶东土看到了儿子黑亮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

以后的日子,夜深人静之时,他从自己的住所里溜出来,来到植物园,他爬上那副天网,口袋里每每装着一瓶“手雷”,还有一小口袋成菜。

他喝着酒望着天上的星星,他想不出带儿子是哪年哪月哪日来爬的天网了。他总感到儿子的小手还很温热,在他脸上抓呀抓的。

老婆外出的夜晚,儿子跟他睡在一起。

儿子说:“老爸,我很害怕。”

陶东土问:“你害怕什么?”

儿子说:“我害怕红眼睛绿鼻子四个毛蹄子走路嗒嗒响要吃活孩子的怪物。”

陶东土笑笑,说:“哪有那玩意?”

儿子说:“有的,电视里。”

陶东土说:“这样吧,咱睡觉的时候,你扭着老爸的耳朵,老爸搂着你的小脚,那怪物就不敢来了。”

但半夜里,儿子叫妈妈的喊声,使他的心里很慌恐。

来深圳之前,他的好友作家老徐告诉他,一出车站就打他的手机,到时候好去接他。

老徐找到陶东土时,已是下午,天阴着,细雨。有几只鸟在棕榈树和竹林间飞逝。

在陶东土的心目中,老徐应当是混得很有出息的。因为他原来就混得不错,是古城最有名气的作家,老徐先在宣传部工作,后又到报社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他下海后来到了深圳,

陶东土第一次来深圳,也是奔老徐来的。

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班车,黄昏的时候,雨下得有些大,陶东土来到老徐的住处。

这是一座荔枝园,有数百亩。荔枝树荫翳蔽日,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荔枝,有的还压断了枝头,鲜红的荔枝在雨水中更加亮丽夺目。荔枝树下,有数条用砖石铺成的小路,幽邃狭长,雨水从树叶中滴下,给人以清润凉爽之感。在树林小径的尽头,有几排平房,隐藏在荔枝林深处。

从平房的那端,走出一个年轻修长而又妖艳的女人。她向老徐打招呼。老徐便领陶东土到了她的房屋。这是一间不大的平房,看来这几排平房是做过职工宿舍什么的。屋里有两张双层床,四个床位,一个煤气灶和一些生活用品衣物之类,别无他物,走廊里晾着的也全是夏天的衣物。

老徐说:“这是你嫂子。”

那妖艳的女人便朝陶东土笑笑,说:“坐吧。”

陶东土一惊,说:“嫂子好?”

老徐说:“你嫂子叫车前梅。家是贵阳的。”

陶东土想老徐也真行,在一次笔会上,他遇上了一个叫桃子的写诗的小姑娘,两人一见钟情,爱得难舍难分。老徐为她,抛下妻儿老小,一块来到深圳。

老徐看陶东土一脸的怪异,解释说:“在外面打工比不上在家里舒服,在外面是混钱,混到足够的钱就行了。”

车前梅问陶东土:“你是做啥子工作的?”

陶东土说:“我教书。”

车前梅说:“教书好啊!挣钱很多也很容易。”

陶东土说:“老徐哥你还有时间写作吗?”

老徐说:“没时间,我现在是在一家报业集团,忙得一团糟。这儿的几排房,都住满了人,各省的都有,哪一间屋都住六七个人。我这间屋就住我们仨,就算住得比较好的啦。你坐的那床上住的也是个女的,她是你嫂子的同乡。人挺漂亮也挺好。这儿大多都是男女混合着住,只要交上管理费,派出所的人也没谁来查的。”

陶东土问:“还这样?”

老徐说:“让你大开眼界的时候在后面呢。”

夜晚,老徐带陶东土出来散步,天空仍然星着小雨。

陶东土问:“老徐哥,你和桃子一块出来,怎么这贵阳妞成了嫂子?桃子呢?”

老徐说:“一言难尽,刚来那阵子,两人感情还好,可后来公司老总看上了她。她就走了。就这么简单,我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陶东土说:“桃子这家伙还真无情无义。”

老徐说:“别这样说她,我跟你第一届嫂子啥感情也没有,她人长得太那个了,我都没有跟她上床的激情。能遇上桃子是我的福份。”

陶东土说:“你在的那家报社钱也好挣吗?当编辑记者的滋味怎样?”

老徐说:“所谓编辑记者,你不过是个为他们拉广告跑业务的业务员,月薪也就三百块钱。然后你能拉到广告,才有你百分之十或者百分之十五的提成。这钱难挣的很。”

陶东土说:“这事我也干不了,我想到私立学校当老师。”

老徐突然说:“我又想起一件事来,还记得前些年做直销的那阵子吗?和咱们在一起的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叫刘冰颖,她后来也来到深圳了。”

陶东土说:“她来深圳做什么工作?”

老徐说:“不清楚。”

那时候,茫茫的夜空正飘着雪花。昏暗的路灯下几乎没有行人。

陶东土从外面回来,他刚要上楼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搬住了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

“是我。”老徐不知藏在哪儿,突然从黑影子里冒出来。

陶东土说:“三更半夜,偷鸡摸狗似的,你操什么蛋啊!”

老徐很神秘地说:“跟我去,别出声。”

陶东土问:“去哪?”

老徐说:“去师专。”

陶东土问:“做什么?”

老徐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陶东土说:“我不去,明天第一节课就是我的,这两天,校长张鲁尔老看我不顺眼,要是把课耽误了,他能熊塌人的鼻梁。”

老徐说:“我绝对让你误不了事。”

老徐把陶东土领到师专一个女老师胡秋燕家,陶东土发现这儿有很多人。还有一个房间里挂着一块小黑板。他们正在上课。

老徐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这是在李太白中学教数学的陶老师。和我是老乡,都是微山湖鹧鸪天的。”

哗哗哗一阵掌声。

接着那些人一起说:“欢迎新朋友的到来。”

这时候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开始讲基伯恩教授的成功学。那女人说:“咱现在做的既不是摇摆机,也不是天狮,更不是生饮机或者价格过万的日宝来富床垫。咱们的事业叫中达利,总部设在深圳。价位是两千,属于中档,你可以找两个人加入,做你的下线,这两个人最好是很有能力,能成为你今后事业的老鹰。然后,你的这两个下线再发展下去,每人两个,依此类推。这是双轨制,是最合理的直销制度。每发展一个下线,你可以提成二百元,发展十二个,周薪可达千元。发展三十六个下线,周薪即五千元,发展到五十四个下线,周薪就能一万元。中达利实行的是周薪制,一周一结。现在直销是一个时尚,是发财的捷径,现在咱周薪过千的已经有几个人了。像徐老师就是其中之一,来吧,为了咱们周薪过万鼓掌……”

散会后,老徐给陶东土介绍说:“这位绝代佳人叫刘冰颖。”

在古城,她和师专的胡秋燕是中达利最早的直销人。

刘冰颖对直销出奇的狂热,刚结婚一年,因为丈夫反对她做直销,她便毫不犹豫地和丈夫离了。她原来在一家电力公司做财务,那一年,她因工作失误,财务科被盗走现金二十万元。她受了处分,被单位炒了鱿鱼,便下海做起了直销。

刘冰颖告诉陶东土:“我最崇拜老师,我找对象就想找个老师。不过一直未能如愿。一般的,老师都穷,如果你想有一笔额外收入的话,不妨花两千块钱买个人线的资格,你可以直接做我的下线,我帮你建立和管理网络,保你两周后能挣个万儿八千的。”

刘冰颖还说,像你这样有学问有修养的人,不做直销来玩我们也欢迎,如果你有时间来捧捧场吧。

陶东土和老徐两人从胡秋燕家出来,陶东土问:“怎么今晚没见胡秋燕出来?还这么神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老徐说:“她在师专教音乐,人才一表。”

陶东土说:“我知道你做这玩意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是不是有两个小俏娘儿们,把你给迷住了。”

老徐说:“那当然。”

月亮湾,富丽华,阔佬,花花公子等舞厅中传来各种舞曲。城市的黑夜,恐怕只有穷人的叹息和富人寻欢作乐的声音外,别无它物了。

陶东土回到自己的住所,没有老婆和儿子的夜晚,多少感到有些落寞,那种见到刘冰颖时的香甜味总是挥之不去。

雪片从窗缝里挤进来,亮得像儿子的眼睛。

翌日后的一个夜晚,陶东土独自一人再次来到胡秋燕家。陶东土来的目的是找刘冰颖,想和她说说话。

刘冰颖也对陶东土显出一种特殊的热情。

她忙完自己的事,已是十点多钟,散会时,胡秋燕让陶东土去送刘冰颖。

她说:“冰颖家远,有一段路还没有路灯,你送送她。”

刘冰颖说:“我穿的是高跟鞋,咱慢点吧?”

陶东土说:“我扶着你吧?”

刘冰颖说:“行。”

陶东土说:“说不出为什么,我从心里喜欢你。”

刘冰颖说:“你是真的吧?我也是一见你就打心里喜欢。”

陶东土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拐弯的时候,陶东土本来想扶她的肩头,没想到却摸在了她的上。陶东土想拿开手,但他没拿,刘冰颖反而用手捂住了他的手。后来刘冰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便顺势倒在他怀里。她身上有一种浓郁的斑竹香。

陶东土拥抱住她,拨开她那诱人的长发,轻轻抚摩她的额头。他脑子里一片茫茫然然。他亲吻了她,但却拿不出好的语言来哄她。女人是要好好哄的,但他却不会哄:想一想当初的晶,她的远离,自己没能把她改造好,事实上是自己的失败,是自己没有把她哄好。

他们俩步行穿越一片幽暗的丛林路经,在夜风里的记忆中,陶东土总感到天上飘着雪花,那雪花像星星的小眼睛,又像儿子的眼睛。

刘冰颖说:“要是夏天就好了。我们可以坐下来说会话儿,冬天就不行了,太冷。”

刘冰颖独居两室,一台彩电,一张床,一张梳妆台还有几本卡耐基成功学之类的书。

刘冰颖说:“外面好冷,你别走了,用热水冲个澡吧,在我这儿住一晚。你敢吗?”

陶东土说:“这有什么不敢的。”

他洗完澡,像在自己家里等晶一样,不心急也不火烧火燎的。他看着天花板,记忆总是出现飘着雪花的风景。那雪花好像是儿子的眼睛。

他看着刘冰颖洗完澡光着身子爬上来,钻进被窝。他感到她是另一个晶,活生生的,身躯温热。

她望着陶东土,眼睛里流光溢彩。雪花飘飘,陶东土像是看到了儿子,他激动得要跳,要迅速地飞奔,他找回了和儿子一起爬天网的感觉。刘冰颖也叫起来,她语无伦次地说起脏话,嘴里不停地喊王市长王市长。

陶东土的情绪马上一落千丈。

刘冰颖说:“就这水平?”

陶东土说:“你刚才喊什么?”

刘冰颖一脸困惑,说:“你胡说什么?我能喊什么?喊你啊!”

陶东土说:“我是王市长吗?”

刘冰颖说:“我不会喊什么王市长吧?”

陶东土说:“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刘冰颖说:“那我就给你实说了吧。王市长是咱们这儿原来的县委书记,后来去了外市,升成了一个市的市委副书记。他和我爸是战友也是结拜兄弟,在古城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九岁就在王市长家生活,他是爹。我是在十六岁的时候被他弄上手的……”

陶东土说:“王市长不是在调到另一个市不久就自杀了吗?”

刘冰颖说:“是自杀了,一同自杀的还有他老婆。”

陶东土说:“那是为什么?”

刘冰颖说:“你这就不懂了,人死,一了百了,死无对证的。王市长犯下的罪,死一百次也够了。他涉黑,贪了数千万,手里还有几条人命。他死最大的好处是什么?最大的好处不是人财两空,他能把所贪污的钱留给他的子孙,几千万啊!”

陶东土不吭声。

陶东土第一次来深圳,便赶上了一个多雨的天气。老徐所住的荔枝园内也很热。

夜很深了,在那边一排平房里,酒场还没有散,他们猜拳划令的声音很响。

在另一边,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嚎声,一个有了外遇的醉汉在努力地殴打自己的老婆。蚊虫的叫声和雨滴从荔枝树叶上滑落的声音掺和在一起,使人从心里产生一种乡愁。

那些从北方到南方来打工的农民,有的很守法,有的不太守法。这荔枝园住着的人过不了两天就被警察抓走几个,他们有的坐牢,有的被枪毙了。

他们犯的事都很重,有的是贩毒,有的是抢劫杀人,还有杀人或偷盗杀人。死得最不值的是河南的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他为了抢一个看门的老头,把他勒死了,

其实那老头身上就两块钱。

这天晚上,和老徐混居一室的那个贵州女子来了。

她年龄不大,二十多岁,染着一头红发,穿得很露。长得也颇有姿色。

她有一副好嗓子,身段也好,她在一家大酒店当坐台歌手,她叫小焦。

老徐说:“小焦,我来了一个老乡,临时在咱这儿住几天,你们就用一张床凑合凑合吧,让他睡上铺,你睡下铺。”

小焦说:“没问题,要是警察来查,咱们可要想想办法啦。”

老徐说:“有办法,不要紧。”

陶东土说:“这么做合适吗?”

老徐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车前梅也说:“我看他们俩满合适的,先结婚后恋爱,以后做夫妻算了。这样小焦也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你们说是不是?”

陶东土笑了笑。

深夜的时候,小焦还真的伸手去拉他,他不动,小焦又去摸他,摸得他有些痒,但他最终还是把小焦的手推回去了。

这天一大早,陶东土就起来了。他向老徐辞别。

老徐急了,说:“你这是何苦呢?大老远的……”

陶东土说:“我是觉着不方便,影响你和嫂子休息,再说还有小焦。”

老徐说:“这有什么?习惯形成自然。我和你嫂子那个事,她见得多了。”

小焦也想留住他,说:“我感觉你这人挺好的嘛,没关系的,干吗不多住几天?”

陶东土说:“我要到学校应聘,过两天再回来。”

这时候,天空中又有大雨点落下来,砸落了数不清的荔枝,早晨的烟雾有些稀薄。

小焦说:“要下雨了,你带上我的伞吧!”

陶东土说:“不要紧的。”

小焦说:“带上吧!”

车前梅说:“你们两个很般配的,好好聊聊吧。”

陶东土接过小焦的伞说:“谢谢你,我会来找你的。”

他搭车来到深圳一个开招聘会的地方,花了五块钱买门票进去看了看,发现没有自己合适的工作,很多的是一些中介公司在浑水摸鱼。

他懒洋洋地出来,刚到门口,一个漂亮的女孩向他打招呼,问他“你是来应聘的吧?”

陶东土说:“是。”

那女孩说:“这儿的招聘会太小,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陶东土说:“你想找什么工作?”

那女孩说:“我是教师,在湖南株州教外语。”

陶东土说:“我也是高中教师,在山东古城教数学。你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

那女孩叫张艳萍,她说:“正在找。”

陶东土说:“我也是到学校里应聘的,咱们一块好吗?正好有个伴。”

张艳萍说:“这样也好,人生地不熟的,也好彼此照顾。”

他们在这天正午的时候赶到新世纪中学,这所学校很大,环境很美,校舍隐藏在一片翠绿之中。他们来到教务处询问的时候,一个独眼驮背的杨主任接待了他们。

杨主任说:“我们这儿的教师大多都是从内地过来的,内地的情况你们都知道,工资太低,到私立学校来干,有一个好处,工资高也不拖欠。现在学校缺数学和外语的老师。试讲就安排在明天吧,你们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准备准备。晚上住的话就住在对面的招待所吧。”

陶东土说:“好吧。”

两人到招待所要了两个房间,安排好了住处。陶东土又领张艳萍到外面随便吃了顿饭。

南方的夜晚,总是别有一番滋味。天空依然飘落着细雨。

夜风送来一阵阵凉意,夹杂着荔枝香、野草香,还有芭蕉树上悬挂的海风的腥味。

陶东土和张艳萍一起来到一棵大芭蕉树下,爱情的飘缈和情感的孤单,使陶东土在遇上了张艳萍的那一刻起,便对她油然而生一种爱意。

她衣着朴素,身段苗条,没有化妆更没有脂粉味。她戴一副近视镜,文静而又大方。

她问陶东土:“为什么来南方?”

陶东土说:“我就想趁自己年轻出来闯闯。”

张艳萍说:“你家里怎么办?”

陶东土说:“我现在没有家了。”

张艳萍说:“家呢?”

陶东土说:“解体了。”

张艳萍说:“有孩子吗?”

陶东土说:“有。”

张艳萍说:“跟你了?”

陶东土说:“跟对方了。”

张艳萍不说话了。

陶东土问她:“你有家了吗?”

张艳萍说:“我还没对象呢。”

陶东土说:“一个朋友说,家是地球的中心,这句话他说得很对。”

张艳萍说:“那你为什么不珍惜你原来的家?”

陶东土说:“有的家,你想珍惜也保不住它。”

张艳萍说:“也许你说得有道理。”

两人买了一些荔枝吃,陶东土剥开一个亲手送到她嘴里,她没有拒绝。

周围草坪上的花开得正猛,在细雨里充满柔情。

张艳萍说:“我也给你剥一个吧。”

“好”陶东土说,“往后咱俩在一起工作,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张艳萍说:“我也愿跟着你,一看你就是那种老实厚道人。跟着你有安全感,我以前不相信有一见钟情,不过,见了你,我才相信了。”

回到招待所,陶东土睡不着,他和张艳萍短暂的接触,他还真的爱上了她。他躺在床上,朦胧中又回到北方那飘着雪花的植物园。

夜深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第二天,陶东土醒得很晚。

张艳萍早已起来等他了,见他的神情不对,说:“跟贾宝玉一样,这一夜神游太虚幻境去了?”

陶东土神经兮兮地说:“还真有这么回事。”

张艳萍说:“快点吧,到试讲的时间了。”

他们喝了一些茶水,便匆匆地向教学楼跑去。

陶东土试讲完,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荔枝树和芭蕉叶上的声音很响。校长送他出来的时候,说:“你的素质好,文化底蕴扎实,课也讲得可以,新学期开始你就来吧。听说你和你家属一块来的,这样更好,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工作得安心。”

陶东土脑子里一团糟,他不知说什么好,只说:“一切都听学校里安排。”

这时候,张艳萍也过来了,她穿着粉红色的衣裙,从树林深处跑过来。

她笑着说:“我这回试讲也通过了。”

陶东土说:“咱们走吧?”

张艳萍问:“去哪儿?”

陶东土说:“荔枝园。”

张艳萍拉着他的手说:“我跟定你了。”

他们一起来到荔枝园的时候,雨下得正浓。这时候,陶东土看到荔枝园老徐的门口有几个警察在晃动,他们在茫茫风雨里正搜索着什么。有几个警察正从老徐屋里出来。

陶东土问一个打着伞的小姑娘出了什么事?

那小姑娘说:“在那个屋子里住着的人,还有一个女的,昨天夜里让人给杀了。这不刚有人报警,警察就来了。”

小姑娘的话刚说完,警察就将两个死者从屋里抬了出来,老徐脸色苍白,看样子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那被杀的女人也抬出来了,陶东土马上认出了她,不是贵阳的车前梅,也不是跟他们在一起住的小焦。那被杀的女人却是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刘冰颖。

陶东土这时候脑子里一片茫然,他似乎听到有人在风雨里唱:“沧浪之水清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