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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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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晚放学都会路过那间叫缘落的咖啡馆。常常能听到Clannad的音乐。

咖啡的气息和音乐纠结在一起,很轻易地就让我摔在回忆的圈套里面。我看见了跟缘落的帷幔上绣的一样枯黄的蔓草。它们在午后的天空下疯长,把昏昏的日光遮住了。

我感到难以呼吸,在蔓草丛中仓皇而逃。

下线前会找到小虚的QQ头像。点击。查看资料。刷新。资料迅速地晃动一下。拖下滚动条,浏览。

一切都没有更新。还是原状。睫毛很长的女孩穿了艳紫色的短裙,站在流光溢彩下展露着珠光宝气的笑容。

这大约是每晚睡前的十分钟。我给自己倒上一杯热牛奶。然后结束程序。等待电脑发出一声渐趋微弱的轻啸,便关灯,睡去。

习惯在凌晨时做着类似的梦。关于某个情景。故事的情节一直干涸而疏落。有很多很多的情绪。在同个时分苟延残喘。

梦中有个穿娃娃装的女孩。她坐在毛茸茸的坐垫上,抱了一个干净洁白的娃娃。她抿着嘴羞羞地笑。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戴了糖果一样的彩色发卡。那时侯的阳光充足得让人酣睡,照得记忆成了琥珀色。女孩安静地坐着,眨眨大眼睛。她乖乖的。她漂亮得叫人喜欢。她像一只鲜满的花苞,在充足的日光下加速成熟。一切变化小心地隐藏在我看不到的阴影之下,十分巧妙。她耐心地等待。牵她手的人,或蓄积待发而不可收拾地绽放。

这时候我从阳光下某个角落里走出来。我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我感觉到自己脸色有点苍白。女孩甜甜地笑。我过去拉起女孩的手。于是我们就这样踩着铺满阳光的路径跑下去。不久我听到蝉鸣,唧喳唧喳的让我有点躁。我们照样跑着。问题是日光似乎不再柔和了。我转过头,发现女孩的笑容变得妖惑。她手上的娃娃不知怎么变得脏兮兮的。她奋力挣脱我的手。我惊愕地退后。突然间我听到尖叫。我很害怕。眼前开始变得淤黑。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烂死在里面了啊?我心烦意乱,最终突兀地梦醒在黑压压的某个安静的时分。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不安地彻夜回响。

我记不清这样的梦中什么时候开始缠附着我。只是我觉得这样的梦像一条神秘的锁链把我套起来。把我悬在半山上。于是我不停地思索逃亡。

可是很徒劳,我愈加奋力逃跑它愈加牢不可破。 我笃定这与一个女孩的成长有关。我被押进了她的疼痛中。她腐烂过程中的疼痛。

缘落总是保持着一贯的姿态。西欧房子的味道。我想开咖啡馆的一定是个很有品位的人。布腾格子的坐椅,红木葫芦型的桌子。种了形态抽象的绿色植物。西洋小墙灯撑起一圈圈的橘色光芒,照亮并不失真的油画。深色的木地板会被踩得“咯咯”响。柜台里有看不完的画册。

下午时分,我会到这里来。一个人。

我喜欢右手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拉开帷幔,就可以看到茵绿的小公园。

喝一杯咖啡或什么。然后拿出本子,勾勾画画或写我的文字。

这里的人总是优雅地微笑,从不介意我停留多久。他们应该记得我。自缘落出现在这个小城我就频繁地到这儿来。我喜欢这里。

他们从不打搅我,他们很安静,和这里气氛相符。不会询问从前总和我一起来的女孩上哪了。

黄昏降临,我抬头看见空着的对座,有种空坠的感觉。夕阳映着发黄的记忆。

我把我到缘落定义为一种习惯。但有时候更像是一种平静的逃避或是无结果的等待。

夜晚这个小城会霓虹四起。我不能否认夜晚因此变得更华丽斑斓。大街上会游荡着一群一群精力旺盛或过于空虚的年轻人。他们有无穷无尽的情绪,于是在这夜晚与叫嚣搅成的旋涡里不可自拔。

可缘落从来不会让宁静沦陷在霓虹灯的包围中。我喜欢这里,一直都是。

从前小虚也喜欢这里。是从前。是在许多形形支离生辉的时光未划落之前。是现实与梦想未开始撕扯捣乱的时候。

那时小虚还是个乖乖的孩子。我对她毫不设防,我一直认为她是个软绵绵不会长刺的孩子。

她就像我在满怀忧伤的雨后遇到的一朵彩色的云。她有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小嘴和一双软软的手。她摆着天使的姿态降落在我的世界里。然后轻易地驻扎在我心坎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我没有察觉她身后投下浓重的影子已把投照在我心上的阳光挡住了。我只看到了她窈好的姿态和甜甜的笑容。她是个调色能手,她用无数鲜亮的色彩让我的眼睛应接不暇,使我暂时麻醉。

然而,风吹烟尽,彩色的云朵化为乌云,坠落为缥缈的雨

九月。南方依旧树木青苍。天空已经变成宝石般的湛蓝。空气是千爽而悠闲散漫的。是个适合酝酿缘分的季节。

我和小虚就在这样的季节认识。我们不同班却分在了同个宿舍,通过握手认识。从陌生到健谈只用了几秒种。之后一起在乱糟糟的初中前期打滚。像沾满泥泞又天真烂漫的孩子。

那时候的我会写乱糟糟的文字或悲伤的小故事。她一一兴致盎然地看。我们在午饭后无味的时光里晒暖和的太阳,听SharahBrightman,Josh Groban,Andrea Bocelli……因为都是我的心爱所以她都一一喜欢。

我给她看我的画册。我在每一幅最漂亮的画上签上她的名字,虔诚地写上祝福。我愿意看到她单纯的笑脸。她总是笑。笑得让我以为她是个寡欲而安然的孩子。笑得我毫无戒备。

黄昏时牵着手在泻满晚霞的校园里踩着被拉长的影子散步。在钢琴室里消磨掉有声有息的时光。她乖巧地待在我身边,毫无怨言地听着我无比情绪化的故事,她一刻不停地收集着我的秘密。它们都是精致而真实的小生灵啊,小虚你拿来干什么我从来没有问你,我只是想你喜欢你高兴就拿去吧。

我们在缘落里安静地坐着,定了一些诸如独自旅行的伟大计划,写了许多天真无邪的诺言。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小姐妹。她说话时喜欢看着我的眼睛。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有什么东西从我瞳孔中游出,我却没有发现其中的究竟和所以然。

我们天劈不开,我们像一对可爱的开公仔。

就这样我们认识不到两年时间我就交给了她我十多年的故事与秘密。我觉得我把血液交给了小虚保管,然后我赖以生存在她的影子之下。我从没衡量过这种交托意味着什么。我只是觉得晕眩,在自己的世界溺水。可我牵着小虚软软的小手,以为自己会一直很幸福。

可是可是,我怎么没有发现这些年小虚的迅速成长啊。她在日照下加速成熟。是的,她像个女王一样统治了我这么久这么久了。我一直溺在她给我虚构的世界里,我忽略了她越来越辨不了真伪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让我无法觉察的语言以及她眼睛后面麻木的阴影。

小虚,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怎么样的生活?我们安安静静的不好吗?

我并不觉得长大是件不好的事。我会想起丑小鸭的故事。小小的我曾经趴在奶奶的膝上看过蝴蝶的破茧。我以为长大就是一个从无到有的美丽过程。沿途都是阳光灿烂。

可我忽略了它的副作用。那汹涌潮水般的欲望会使人统统下坠。人们跌倒在物质的脚下,永不满足。然后,脏兮兮地靠近毁灭。

夏天即将到来。我的小虚渐渐变得躁动不安。她开始大把大把地买化妆品,热衷于鲜色艳丽的衣服。她频繁地画着眼线。她长得无比妩媚。

她开始一刻不停地和别人说着有关钱和男生。她仄仄的小嘴天生适合一刻不停地说着“钱”字。她似乎由此感到莫大的满足。

真糟糕。她甚至以此衡量她身边的人。有价值或无价值。不再温和地对待别人。除非让她无法忽视。否则她只会挑眉说话,语言毫无顾及的中伤。

她用很高很高的音调来标榜可爱。她长得像泥鳅一样滑溜溜的。在一次旅行中,她结交了个男友,她兴奋地说他是某某集团某某董事长的少爷,他家如何如何车楼满地。

我问:你是喜欢他的什么?

她语调滑滑地说,这有原因吗?她的眼神惶惶地飘到了别处。她在掩饰。她现在很会掩饰。

我说,是吗?

她再也无法安静地和我坐在缘落里。她觉得这是一种虚度。她觉得我应当停止。

我们的嗜好和梦想都分道扬镳。

她开始对我挖苦。几句话里离不开冷嘲热讽。听着她嗲嗲的声音,除了沉默我别无选择。我总是不能有她那样充足的措词和她辩驳。我们无法平静地相处。

最终是我选择先离开。我不认为两个背道而驰的人还有什么可能再去守候那压缩的秘密和感情。它们像是突然失去营养供应的小苗,在逐点逐点干枯,最后只会剩下扭曲而丑陋的尸体。我想我应当在它干枯之前将它抛于野外,留一丝生机。

可是我的离开在小虚看来却成了一场背叛。她喜欢固执地把什么都牢牢地抓着不放。包括我。她开始用哀怨的眼神追逐着我。她向我索取原因。

很明显了啊。小虚。委曲求全地互相伤害好吗?

然而,理由因虚无被她看作荒唐。我们无形地疏远,像两颗曾经擦肩而过生起灼热的星体,而如今各自飞离方向,一切冷固在黑茫茫的太空中。

小虚,我爱你,从前是,现在也是。可是爱一个人并非一刻不放地陪在左右。

我也始终爱着我的音乐和文字。我有个流浪的梦想你是知道的。我无法像你那样把最后一颗爱的砝码放在现实的追求上。

小虚,我爱你,只是我爱的方式不一样了。谁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能否认你的长大让我觉得疼痛难忍。我认为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放掉你。你要好好的过。你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才好。

可是,能够一直一直地这样吗?

日子天一天地过。校园的桂花开了又谢。

我看见记忆像蕾丝花边般层层叠叠地积聚着。我徘徊在蕾丝层叠间,还是舍不得剪去这繁复的羁羁绊绊的小东西。

我闻见了女孩们特有的暖暖的味道。时而闻着闻着,总会觉得茫然若失的惆怅。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溢满潮水的心窝是否还能与我像以前那样在冥冥中互相诉说。还是这段记忆太不经意太轻,只有我在慢慢拼凑。像一部过早落幕的舞台剧,只剩一个人兜兜转转的独自收场。这样的含糊不清的剧情,能如何定义或预料它之间的悲戚和眼泪呢?

时间的碾轮在咿呀咿呀地滚动,一切被磨压成浑然平滑。谁也来不及等谁。

仲夏沉闷炎热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小虚的死讯。

死于车祸。同时罹难的还有一个男孩。死者所驾驶的机动车超过安全时速。在凌晨的公路上与一辆卡车相撞。

我知道时是清晨。我正在刷牙。有同学打电话来哭着告诉了我。我脑子突然间嗡嗡的。我沉沉的声音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开玩笑。

那个同学说是真的是真的就挂了。

待我再度来到小虚身边,她已经无声地躺在粘满消毒水味的白色被子下。我看着苍白的轮廓,不知道一切是否会真的结束。我的心慌乱极了,像悬在半空突然被剥离了氧气。

我没有看见小虚的父母。我猜想他们一定难以承受轮番着生死转换的白苍苍的病房所带来的空坠感。

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里停留多久。只觉得空气给我慢慢地注射了看不见止境的绝望。那是不能体会疼痛的感觉,可却有心绞的阐述。

事情,怎么会这样?

病房里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我听到小声的抽泣声。我没有看任何人的脸。手表上的秒针颤颤抖抖的,我在这看不见末尾的轮转中默默地离开了。这里不能触摸小虚的灵魂,听不到她的声音,甚至看不见她或是苍白或是无瑕的脸。我才知道当伤害真的降临身边,又是这么贴近地依在了你心窝上,人会那样茫然若失措手不及。

忽然间我想起了那个梦魇。它此时像个藏满阴谋的黑影一样铺天盖地地扩散着。我听见它妖惑的笑声,吞噬着小虚眼中的光芒,直至,直至一切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日光在无止境地蔓延,午后的时光就这样一点点划落了。

我在大街上落魄地走着。什么也不想去理会。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还一直赖在小虚留给我的记忆里,像是海市蜃楼一般稍纵即逝。如今记忆不能继续,该如何填充将要面对的空白?

黄昏时,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天骤然黑压压的。雨点急促地掉落,打着我的脸清脆地响。我的眼睛生痛生痛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的作用。

我忽然记起某个夜晚我和小虚在长长的街道上避雨的情景。恍惚中,我感到小虚此时正默默地站在我身后。她还是如湖水般明净。我不敢回头,怕回头的动作太大,捅破了身后那个美好的画面。

闪电划破夜空,大街上依旧川流不息。

不知道多久。我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我回过头,看见了小初安静的脸。她轻轻地说,走吧。

我泪眼模糊,哽咽着无法言语。

时值深秋,郊外的野草终于变得黄黄的。

我和小初到郊外拍我们喜欢的小短片。我看见换上晚装的摇摇摆摆的芒草像怀里裹满故事的寡妇一样恬静。我远远地听见她.们在哼唱着年轻时的歌曲,互相搀扶着慢舞。

小初换上了干净清爽的棉布裙子,她沿着风的方向缓缓地走,长长的头发散漫地飘着。天空是无瑕的湛蓝。

眼前的画面,像是我梦中的剪影。是我为我梦中的女孩安置的那种美好。

我出神地看着。

这段日子我不可避免地常常陷入一种无可言喻的情绪。一切太让我束手无策太不可思议以至于我只能用出神来暂且逃避。

可是这时候不同。我感到心中那个无形的影子此时正被一缕来自那个被我们称为希望天堂的地方的光芒渐渐回收。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似曾相识的眷恋。在这个蓝宝石般的天际下。

我听见有个甜甜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小虞,小虞。

风吹草低。

我刚张口要说话,声音又缓缓地响了起来:小虞,听着。我这儿没有多少时间。但是我要来跟你说,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从来没有离开。你要好好的过,知道吗?

我默默地点头。

最后,那个声音说:一切看起来像是幻灭,可只不过是封印在时间里面。时光跨过,还是要平整地上路。

风还是继续地吹。声音飘远了。

我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女孩像是从远古的时空中走来一样很不真实。她还是像一个鲜满的花苞一样美好。她还是单纯地笑。她走在潮水推涌的彼岸,此刻那是天蓝色的边际。

我抬起头,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看见小初淡淡笑意的脸。

我说,小初,一切还是好好的。有些东西从来没有改变。不是吗?

只要愿意相信。她淡淡地回答。

我终于在某个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做关于那个女孩的梦。

那天有透明的阳光流淌在我的窗台,照在我的画架上。画中那张阴郁的脸此刻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看着,我呵呵地笑了起来。

一切原来如此。

时光静静地淌过。那么多那么多的痕迹,都像是小时候迷恋的鹅卵石。七彩斑斓。

圣诞节过后的日子过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春天到了。缘落里空缺的对座不复孤独。小初平静地与我走在了一起。她喜欢和我一起听帕格尼尼,写悲伤或恬淡的文字,在夜深时看经典的电影,可她从不会因此失眠。她有淡淡的笑容,目光总是不游离。她高高瘦瘦的,背着画夹的模样很好看。

我们彼此之间话不多。可是很平和。没有一点琐碎。

我明白这个春天之后有许多东西都走到尾声。包括我在这个小城的生活。

但我认为我和小初的告别应当会很安静。不会过多伤感。我们都相信,只要听着G调的音乐,彼此就在身边。

作者絮语

梦回・缘落》是一个常常驻留于我记忆的梦。我把它呈现出来,是为了一些人,一些事,为了某种程度上的遗忘和留念,也是为了在成长中寻找某种契机。于是我把它托付给了文字。

女孩们的感情总是绵软而甜蜜。就如洁白的蛛丝或是新鲜的硕大的棉花糖一样。现在它们终于留在了纸上,并有幸被更多人看到。我在想,许久之后,这些文字所带给我的温暖,是否依旧久久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