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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复归,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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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亲情,只能反工具化而行之,通过重建仪式、制度和规范,重新拼贴起我们的尊重。

亲情淡漠,是现代社会带给我们的彻骨之痛。从没有哪个时代,会像今天这样,让爱成了一个问题,因为,我们正在丧失着爱的能力。

一切,源于情感的工具化。

在古代,当人们想起喝茶时,都需要经历一个异常复杂的过程:碾茶、煮水、烹茶、加香料(唐朝和宋朝人喝茶,要放入葱姜蒜之类)……每个环节都需小心翼翼,煮茶师因此被尊称为“茶博士”。正是漫长的等待,让人们学会了对饮茶整个过程尊重和欣赏。所以古人会刻意雕琢茶杯和各种茶具,他们用金、银、玉石来装饰它们,不计时间和成本。因为,喝茶不是为了解渴,而是一个美丽的过程,必须尽善尽美。

然而,在今天,一切变得更有“效率”,袋泡茶和开水无处不在,只需几分钟,我们就能完成解渴的目标。既然如此,我们还需要装饰这个过程吗?于是,一次性纸杯可以被随手丢弃。在我们看来,它只是工具,欲望满足了,它便再无价值。

成为欲望的附庸,是这个时代中的人与茶杯共同的悲剧。

问题的核心,在于我们已不再用独一无二的眼光来审视世界。对我们来说,所有的一次性纸杯都是一样的,这个和那个没有本质的区别,既然还有很多,那么扔掉了这个,有什么可惜的呢?

现代化把世界塑造得如此单调,也造就了独特的虚伪:我们一面说每个个体都是独特的,不可替代;但另一面,我们又发自内心地认同:人和人,都差不多。既然差不多,我们就没有必要特别尊重这一次的擦肩而过,反正错过了,还有下一次。我们也没有必要特别珍惜某个人,因为不是他,还有别人。

沿着这个逻辑推演下去,则一切温情都变得不再成立。站在功利的立场上,我们永远无法解答这些问题:同样是回家,为什么一定要赶在春节呢?为什么不能等一等,而一定是现在呢?为什么一定要跋涉千山万水,而不能找个替代方式吗?

正是这一个又一个的为什么,将亲情赋予我们灵魂的那种魅力,剥除得一干二净。确实,我们如今拿不出“必须如此”的理由。可问题在于,回家、和父母妻儿居住在一起,是我们这个民族几千年来恪守的生活方式,为什么如今却突然成了陋习,变得不合时宜了呢?这是家的问题,还是我们的问题?

在今天,我们没必要再经历漫长等待去喝一杯茶了,然而,我们再也品不出茶的滋味。它没有饮料甘甜,也没有白开水解渴,如果不是出于习惯,不是出于对茶叶有益健康的盲信,我们为什么还要喝它呢?

在技术的帮助下,爱,因为太多重复,太多赝品,太多满足,而悄然褪色。

再没有跨越地理阻隔的相思,因为我们都带了手机;也没有热恋时,青年男女的彼此试探与揣摩,因为在QQ、MsN的掩护下,我们可以直接向对方发问;更没有非你不可的欣赏与珍重,这世界已没有了唯一,所谓唯一,是因为你还没有发现而已。

当爱只为回报、向往只为满足时,作为工具的我们,会不会像一次性纸杯那样,被扔进垃圾桶呢?而一个纸杯的凄凉与苦痛,又有谁来体会?

亲情淡漠,并非中国独有,这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所有从传统正在向现代转型的社会,都会面临这一挑战。所不同的是,在这一过程中,我们没能很好地保护自己的文化传统,这削弱了达成共识的基础。这使我们的亲情复归之路,道阻且长。

确实应反躬自问一句了:在今天,如何拯救我们的亲情?究竟该怎么去做?

首先,拯救亲情,只能从附魅(enchantment)做起,只能反工具化而行之,通过重建仪式、制度和规范,重新拼贴起我们的尊重。在今天,越来越多的人正努力回归传统,希望从文化记忆中,挖掘出更深的内涵来,所有这一切,都不失为积极的举措。

第二,现代社会也提供了替代的解决方案,比如更多参与社区活动、公益活动等,重建我们的敬畏,使我们体会到,只有融入,心灵才会满足。

第三,在纷繁中,保持爱的醒觉。在社会多元化的今天,市场会失败,文化会失败,爱也会失败,只有保持醒觉,才能在危机浮现时,做出正确选择。事实是,爱可以通过沟通来修补,只要我们有觉悟,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