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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葡萄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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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我在医科大学护理院学习两年的护理知识后,开始了临床实践,按照护理院的教学规程,临床实践一年后,通过综合考试成绩优秀者可以与所在实习单位签订上岗协议。去市人民医院报到的前一天,我打电话给家里,对父母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以优异的成绩通过考试,对于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的我,一份像样的工作当然非常重要。

我被分配的第一个科室是内科,由每个护士带一个护生,我的临床老师叫蒋红雨。在蒋老师的指导下,我护理技术学习得很快,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掌握静脉输液、膀胱冲洗等护理技巧了,几个老师在一起评价学生时,说我的进步是最大的。

内科大部分患者都是慢性病,患者住院时间较长,由于我热情和认真,很快就得到了他们的信任,我便开始在清晨输液时,与蒋老师一起推着车,到病房里亲自给病人进行输液处置了。

周一,我们分管的病房来了一个新患者,慢性糖尿病,五十四岁,叫姜翠枝,其实说是新患者,只是我刚认识她罢了,据蒋老师说,这个姜翠枝每隔几个月就要来医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已经算是内科的“元老”了。

我根据医疗卡叫姜翠枝的名字,履行正常核对后,准备给她输液。她并没有合作地递过手来,而是面无表情地问我,你是新来的还是实习生?当听说我是实习生后,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说,我的血管不好找,你能保证一针成功吗?

我到医院后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患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不耐烦地把手伸过来,说,哎呀,算了算了,你来吧,扎不上就算我倒霉。

由于紧张,我的手有些颤抖,系止血带动作迟缓,她唉声叹气地埋怨,做护士的动作要麻利,你这样哆哆嗦嗦的能行吗?

我进针时,她哎呀哎呀地叫着,眉毛眼睛都挤到一起了,尽管血液回流很顺利,她还是不满意,喊太疼了,人家蒋护士的手法就是轻,你怎么学的?

她声音很大,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其他患者,连同家属一起望向我。我当时眼泪就在眼圈里含着,走出病房就落了下来,觉得受了很大的委屈,心里恨透了这个讨厌的姜翠枝。整整一天,我每次进病房巡视时,都感到脸烫烫的,仿佛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第二天早晨,我故意绕过姜翠枝的病床,这样就由蒋老师亲自给她输液了。她一边配合着一边嘟囔,这做老师的就是不一样,动作麻利又不疼,还仰起头对着我哎了一声,你别只顾着低头输液,得和老师学着点其中的技巧,不是说能扎上就是成功了,知道吗?

我咬牙切齿地想,难怪这个老太婆得了慢性病,一般讨厌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

她每天都要进行一次血糖测试,就是用测针扎破手指然后用仪器测量,我负责这一项,只得硬着头皮为她测量。每次测量前,我都提心吊胆地祈祷,但愿这老太婆今天别那么多问题。因为她总是觉得自己久病成医了,对我问长问短,比如空腹血糖正常值是多少啊,糖尿病的典型症状是什么啊,而且从不叫我的名字或是护士,而是很没礼貌地叫我“哎”。我尽管心里讨厌她,可嘴上还是要回答她的问题,甚至有几次,她的问题我答不出来,她就哎呀哎呀地叫着,夸张地张大嘴,怎么这个问题都不会啊?这能当护士吗!

基本上没有一次我能幸免,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问题,从内科问到外科,从妇科问到儿科,我都奇怪她怎么知道这么多医学知识。为了不使自己在其他患者面前丢脸,也为了争口气,我每天晚上都把专业书温习一遍,像对付考试一样对待她的提问。

一次输液前,她对蒋老师说要那小妮子来给我输液吧!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已经不再紧张了,熟练地为她系止血带,选血管,进针,调整滴速。她撇撇嘴,说,还是有点疼,看来进针角度不正确,明天你来给我扎针,我看看有没有进步。

以后,我每天早晨都要第一个为她输液,而她也每次都能挑出不同的毛病来,我就尽量在其他患者那里弥补她所指出的不足,以求次日让她对我的技术满意。

我真要被她气死了,一次次向医生打听,这个叫姜翠枝的到底什么时候出院,我甚至想和其他护生调换所管理的病房,只要不见到她怎么都行。

那天中午值班,我和蒋老师各负责走廊两边的病房,这时姜翠枝按响了呼叫器,说药滴完了,让快去换下一组。由于她的下一组药药性较特殊,必须现用现配,我急匆匆地去配药室,从冷藏柜里找出她的药,又到药物储藏柜里拿出一瓶生理盐水,将药配制好后跑到病房。姜翠枝极其不满意地大呼小叫,你怎么回事?不知道巡视病房吗?还要患者亲自按呼叫器,我若是告诉你们领导,你一定挨批评……

我换了药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也忽略了三查七对中的最后一项,就是操作后再核对一次。走出病房,我诅咒她的病越来越严重,谁让她没完没了地针对我。

我正在病房间来回巡视,就听到她的叫声,接着是蒋老师的应答声和跑步声。我咬了咬牙,不知道这个死老太婆又怎么了。我特意慢悠悠地赶到她的病房,蒋老师已经将她的针拔下,命令我快去通知医生。我愣了一下,意识到问题很严重,立刻向医生办跑去。

医生对她进行处置时,我才知道,我刚才给她配药时从储藏柜里拿出的竟然是一瓶葡萄糖,对于一个慢性糖尿病患者来说,滴注葡萄糖可不是件小事啊,我吓得腿都软了,看着蒋老师遵医嘱给她注射药物,而她自己恐惧得紧闭着眼睛。

一切都处理结束后,医生交代我们看护好病人。我靠在墙上,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尽管我已经头脑混乱,可还是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常规错误,护士长和主任知道后,轻则我不可能继续留下实习了,重则被在实习档案上记下一笔,那将影响到我的正常毕业和就业。

蒋老师已经顾不上管我了,一边向姜翠枝道歉,一边问要不要给家属打个电话。她摆摆手,皱着眉头,哎,哭什么哭?谁这辈子没出过错,我最烦年轻人扛不住事。

下午大家上班后,都知道了这件事。我哭着向护士长认错,我走可以,只求别在我实习档案上做记录。论责任,这属于轻度医疗事故,连蒋老师都难脱干系。护士长让我先上班,明天再说。

我没有胆量进姜翠枝的病房,站在门外抽泣着,刚好有人推门出来,她看到了我把我叫进去。我一直在哭。她没有了往日的气力,态度依然很糟,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我早就说过你,做事情要麻利,但不是毛手毛脚,这能当护士吗?

我哭是因为对自己的明天感到不安,我和她可真是冤家,都是因为她那么催才出的错,她也许将耽误我的一生啊,我苦学了三年,父母的期望就这么成了泡影。我用手背擦干了泪,大声喊,姜翠枝,我讨厌你!没有看她的表情,我跑出了病房,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完了。

用IC卡给家里打了电话,妈妈接起来时,我忽然挂断了,蹲在路边放声哭了一场。

第二天早晨,我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唇边也起了泡。我坐在办公室等待护士长的发落,护士长让我先换衣服去参加交班晨会。交班后,大家都没有走,护士长把我和蒋老师一起批评了一顿,又让我做自我检讨。我一边检讨自己一边掉眼泪,我知道做完这次检讨后,最好的结局也是我离开医院,另寻实习接收单位。可护士长说了散会后,蒋老师竟然过来拍拍我的头,看你以后认真不认真,走,输液去!

我当时只顾着兴奋了,那真是失而复得的兴奋啊。我扭捏着不肯进姜翠枝的病房。蒋老师告诉我,昨天下午是姜翠枝找了护士长,又去求医生和主任,说自己没事,别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一个孩子的一生,哪个刚刚上班的孩子没出过错呢?她还表扬了我一番,说我工作努力认真,是个做护士的好苗子。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替我求情,我那么大声地说讨厌她,我那么粗心地给她滴注了葡萄糖,她那么看不起我,怎么会是她?我进病房后,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像以往一样伸出手。我的手却再次颤抖起来,她哎了一声,小妮子,你这么抖能保证一针成功吗?这样能当好护士吗?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哽咽着没有说出那声谢谢。她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哎,能不能不哭了?哭得我心烦!

从其他患者那儿,我知道,她不仅求了医生和护士,还求了病房的患者,让他们千万不要把葡萄糖的事情说出去,而她自己,血糖和尿糖值增高,不得不多治疗一个月。按照医院规定,如果这件事情被院方处理,医疗费应当由医院负责,可为了我,所有费用她还要自己拿,我在她面前低着头,支吾着,这钱我来出吧!

她瞪我一眼,语气生硬,你哪儿来的钱?向家里要吗?没出息!将来挣了钱还我!这一次,我哭了笑,笑了哭,恨不得紧紧拥抱她,说一句谢谢!她却没给我机会,挥挥手,出去吧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以后的一个月里,她依然不停地挑我的毛病,给我出问题,我的护理技巧及知识也在她的“激将法”中更加深了一层。直到她出院那天,我才在她收拾衣物时看到了那本老版的《临床护理全书》,上边的名字竟然是蒋红雨,也直到她出院那天,我都没有说出那句谢谢。

原来,她从第一天看见我时,就觉得作为一名护士,我过于拘谨和缺少自信,就向蒋老师借了书,并嘱咐蒋老师不要告诉那小妮子,并说以后我怎么管教她你也别插言。

2005年,我以第三名的好成绩通过市人民医院临床实习考试,拿到了毕业证,并于同年,与医院签订了上岗协议。而姜翠枝却再也没有来过,想起她时我总会担心她的病控制得是否良好?熏按照医疗联系卡打过电话,也按照地址查过,她已经搬了家。

姜翠枝,我是小妮子,如果你能看到我的文字,请你知道我的惦念;如果你能看到我的文字,请允许我对2004年的葡萄糖事件向你郑重道歉,对你的帮助道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