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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支起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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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因为心情不好,她再也无法忍受老公丢三落四的毛病,和他大吵了一架,逃回父母家里,准备冷落他几天。

晚上刚上床时,她习惯地仰卧着,心烦意乱,却不由自主想到一样熟悉的东西。日子的细节如期水般侵袭了她的心。

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突然感到头晕心悸,疲乏无力。到医院一查,是妊娠带来的高血压,她的父亲和爷爷都是高血压患者,医生说有可能是家族遗传的慢性病,她有些担心。最着急的是他,除了定期带她到医院检查,还要按医嘱细心照料她的饮食起居。

她不愿天天到医院量血压,他的心常常悬着。于是他买来台式血压计和听诊器。他问过大夫,带水银柱的台式血压计量得最准。可学会测血压成了难题。他们居住的小区门外有个诊所,里面有位老大夫。晚饭后他就带她走进去,很恭敬地求老人为她量血压。然后请教量血压的方法要领。从诊所回到家,他就让她平躺在床上,放好血压计,把压脉带绑在她臂上,小心地握着气囊充气。最后他戴上听诊器,放气的同时屏息静听。整个过程进行完,用了近半小时。他粗手笨脚的,实在是个蹩脚的医师。连续一周,他每晚带她去诊所量血压,回家后再亲自给她量,以对照自己量得是否准确。

他很快就能准确熟练地给她测血压了。后来六年如一日,每天晚上他都坚持给她量。老公虽是个粗心的人,量血压的事却从没忘记过,从他摘下听诊器时的神情,她能了解自己血压的高低。皱起眉,那是为她忧虑;绽开笑,那是因她安心。他买了许多本家庭保健书刊,看与高血压有关的知识,带她运动,陪她吃素菜,给她服副作用最小的降压药……

她会在他为自己测血压的过程中感觉自己激动的心跳,眼里回馈的,是爱的火花。

由血压计,她又想到许多另外的细节,甜甜蜜蜜的往昔,都与他有关。心中逐渐暖起来,吵架时的怨气烟消云散。

有人敲门,他沉默无声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个纸袋子。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真害怕袋子里装着一纸离婚书,他会拿出来让她签字。

他从袋子里掏出两样东西――是一直伴随在她床头的血压计和听诊器。

他温柔地扶她平躺到床上,在他熟练的动作中,她又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她的眼里又有了火花。量完血压,他伏在床头低语,你得给我揉揉肩,明天回去,我要吃你做的过桥米线。他从昆明来到北方,不习惯北方寒冷干燥的气候,工作累时常肩酸背痛,而且吃不惯北方的饭菜。每天入睡前,她坚持给他揉肩捶背,而且学会了做滇菜,她最拿手的一招,就是做他最爱吃的过桥米线。

她突然觉得很感动,感动于他们之间那些枝枝末末的细节。柴米油盐的世俗婚姻中免不了磕磕绊绊吵吵闹闹,而那无数个真爱的轻盈瞬间,足以支起一把温馨清凉的伞,将暂时的风雨和暴烈的阳光,挡在二人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