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六个平衡 寻找中国经济发展新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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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中国的经济已经企稳回升，在世界各国共同努力之下，世界经济也正在走向复苏之路，但这是一条曲折、起伏的复苏之路。那么，在后金融危机时代，中国经济应该注意什么问题，才能得以持续健康发展?

去年1月，我曾以“金融危机对中国和世界的影响”为题，在第十三届中国资本市场论坛上谈到我对国际金融形势，国际经济形势的分析，并估计2011年世界经济应该能够实现复苏。当前很多人比较乐观地认为，世界经济已经基本上走出危机，但是从迪拜危机的发生可以看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应该说，尽管中国的经济已经企稳回升，在世界各国共同努力之下，世界经济也正在走向复苏之路，但这是一条曲折，起伏的复苏之路。

众所周知，金融体系的支撑倚赖于信用。信用体系有三种，即商业信用，金融信用和信用。商业信用和金融信用被破坏后，有一个恢复的过程，尽管对恢复时间要多长的估计不一，毕竟是比较容易恢复的，因为有政府支持，各国都采取各种政策来刺激经济。但是。由于国家不可能破产，信用一旦被破坏就比较麻烦。此轮金融危机中，信用危机开始出现在冰岛，国家资不抵债；然后出现在希腊，但普遍认为这个问题不太严重，可是迪拜出现问题后，信用问题的严重性就显现出来了。在迪拜负债的800亿美元中，迪拜世界(迪拜政府旗下的基金)负债就有590亿美元，当迪拜世界无法借到新债而被迫宣布无法偿还即将到期的50亿美元债务时，就引起许多债权人的担忧，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因国家无法破产，就只有重组债务，不管是通过延期还债、减息还债甚至减债等哪种做法，都会对债权人造成损失，而这些债权人通常是其他国家的银行或基金，这势必对这些国家的经济乃至世界经济产生影响。现在看来，还可能有一些地方会发生债务危机，包括东欧和非洲的一些国家。所以说世界经济还是走在一个曲折起伏的复苏道路上，但是世界经济总体情况还是比较好的，几个大的经济体情况在好转之中。

从中国经济整体状况来看，2008年GDP增长一下从2007年的13％掉到9％(最近国家统计局更正为9.6％)，2008年11月政府推出了4万亿的一揽子经济刺激计划，但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2009年实现“保八”已经没有问题，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要保什么样的八?要想保一个踏踏实实的八，可持续发展的八，就必须注意和把握六个平衡：即储蓄和消费的平衡，外需和内需的平衡、金融创新和金融监管的平衡，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平衡，经济增长和可持续发展的平衡，经济全球化和地区一体化的平衡。只有这样，中国经济，中国企业才能寻找到新的发展动力。

第一个平衡：储蓄和消费的平衡

二战后，美国人在消费主义的影响下大量借债，美国的金融系统在高杠杆率下运行，这一方面显现出美国金融效率之高，另一方面也埋下了高风险。美国商业银行的杠杆化率是8―12，投资银行的杠杆化率是25―40，两房(房地美，房利美)的杠杆化率更是高达62.5。这次全球金融危机就是由美国次贷开始，从债务危机发展到流动性危机，然后发展到信用危机，从美国向世界各国扩散，从虚拟经济领域向实体经济领域蔓延。导致全球经济衰退。

与此相对应的是，中国则是储蓄率太高，主要原因有三个。一是传统习惯；二是中国的社会保障体系不健全，储蓄是以防不时之需；三是缺乏投资的工具。有了钱想投资的话只能是股市或房市，而股市房市都有风险，大部分资金只能存到银行。

年前，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以扩大内需，特别是增加居民的消费性需求为重点，那么，要调动消费需求，就应把握储蓄和消费的平衡。所以，2010年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要为居民提供更多的消费产品，让大家能够进行消费；还要提供更多的投资工具，发展直接投资。

第二个平衡：内需和外需的平衡

众所周知，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一直是靠三驾马车――投资，消费和出口并驾齐驱，2007年我国GDP增长为13％，三者的贡献基本上还比较平衡，消费，投资和出口分别贡献了39％，38％、23％。但是，此后的金融危机使外需(主要是发达国家的需求)大量减少，仅2009年一到三季度，外贸出口下降到23％左右，将近四分之一，对经济增长产生“拉后腿”的作用：以致一季度，上半年和一至三季度的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都是负的，分别是－3.3％(-0.2／6.1)、－40.8％(－2.9／7.1)，-46.8％(－3.6／7.7)。外需的减少给中国经济增长造成很大压力，只有把外需减少的部分通过内需的增加来吸收，才能够保持经济的平稳发展。

从原来世界格局来看，美英等金融业发达的国家向依靠制造业，资源业的国家大量借钱，在高杠杆率下进行运作赚钱，然后再买进资源和产品。金融危机发生以后，其金融系统的去杠杆化导致需求大量减少，必然使得我国产能过剩，工厂减产，失业人员增加，这个局面短期内并不容易扭转，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转向依靠国内消费为主的原因。当然，要消费首先就要做到让群众能消费，就是要增加其购买力，否则增加消费就是一个空话。而增加群众购买力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增加工资性收入。短期来看，这是比较困难的，我认为要建立三个方面的制度：第一是要让人民群众的收入与经济增长同步增加。这是我2006年就讲过的一个问题，非常重要。第二是要建立随着企业效益增长提高职工工资的制度：第三是要考虑建立随着物价上涨调整工资的制度。此外还应提高个人所得税的起征点，提高低保补贴标准，推进信用消费。在我国，个人贷款只占15％以下，80％以上是贷给政府和企业的，因此推进信用消费尚有很大空间。

其次是要让居民敢消费，就要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政府应在教育，医疗和住房等方面提供适度的社会保障。要让居民不至于为支付子女高额的择校费、看病难看病贵以及买不起房等问题犯难发愁。

最后是要让居民愿消费，这一方面要转变过于着重储蓄的传统习惯，另一方面要给居民提供新的消费产品。

第三个平衡：金融创新和金融监管的平衡

金融创新和金融监管是相互制约又相互促进的，既要稳步地推进金融创新，同时要加强金融监管，特别是防止过度投机。金融监管应该做到合理、合法，适度，有效。首先监管要符合金融的规律；其次要依法监管；再次是监管要适度，监管松了可能会出问题，但是管得太紧就会阻碍创新；最后是监管要有效。监管的办法要能够影响人们的预期和行为。

今年1月8日，国务院原则同意开展融资融券试点和推出股指期货，这对我国金融发展会有更多的好处。现在企业都希望股市涨，投

资者都希望股市涨，政府也希望股市涨，因为只有股市上涨才能赚到钱，但实际上没有只涨不跌的股市。如果没有做空的机制，没有融资融券的机制，股市就是一个单边市，这样对股市的发展是不利的。股指期货的推出也为股市建立了做空的机制。我担心股指期货推出的时候会如同创业板推出时一样，造成爆炒，所以监管机构对股指期货要制定严密的规则。股指期货的风险比股票要大很多，到期就要交割。一般来说，经济实力较弱的个人投资者不适合做。所以股指期货开始推出时不宜让大量的散户进入市场。

第四个平衡：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平衡

中国经济要得到持续稳定的增长和发展，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平衡发展不容忽视。

据统计，全世界股市市值加上债权余额和金融衍生品未平仓的合约余额，总共将近600万亿美元，而全世界GDP才61亿美元，如此大的虚拟经济规模带来了大量的风险。金融危机发生以后，估计西方国家的虚拟经济规模会减小，特别是对金融衍生品加强监管。但对我国而言，虚拟经济的规模与实体经济的规模现在还不到2：1，所以，我国的虚拟经济还应适当发展，这也是为什么需要进一步推动金融创新的原因。当然，关于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比例多少才适当，目前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

目前我国多层次资本市场已初步形成。主板市场正在成熟。根据我们的研究，在2001年以前，我国主板市场基本上与实体经济联系不大：2001-2005年，这种联系有所加强：2005年股改开始以后到现在，股市的经济晴雨表作用方逐步显现，这就说明中国的股市在成熟。而且自1990年以来，我国股市月增长率是世界最高的，这与同期内我国经济年均增长速度世界最高的表现基本同步。但我们的研究也发现，中国股市是资金推动型，一旦资金供应下降，股市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目前资本市场的问题还在于，我国的创业板和中小企业板还是两个板，这在当今世界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两板相互之间作用重叠，关系不明确的问题需要妥善解决。至于三板市场，本来它有两个作用。一是收容所，上市公司从主板退下来可以在三板挂牌，这样投资者才可以交易；二是孵化器，还没有公开上市的公司在三板挂牌交易。据我了解，三板的交易并不活跃，卖出的股票很少，交易量也不多。原因是：第一，我国的上市公司退市比例不大；第二，真正在三板挂牌上市的企业都是希望将来能够上市，因此不大愿意卖出其股票。由此看来，整个股市作为我国的一个重要直接投资场所仍需要不断完善。

当然，债市的发展，特别是债市缺乏短期债的问题也需要考虑。原来发债的规定是按总量管理，这样就没有人愿意发短期债。我在人大常委会任副委员长的时候，一直呼吁改成余额管理，2006年改过来了。但是现在看短期债还是不多。众所周知，商业银行为了慎重起见，对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贷款的审核都比较严，但资金是企业的血液，没有血液企业怎么活，而短期债的最大特点就是给企业提供资金支撑，所以短期债的问题是需要关注的重要问题。

同样需要关注和研究的还有票据问题。现在，我国的主要票据还是银行票据，其发行也存在一些问题，特别是从2008年四季度开始到去年一季度，票据大量增加。据我了解，这个增长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很多国有大企业出票时并没有真实的交易为基础，拿到钱后给自己的二级公司去还贷。大家都知道，票据的利息是比较低的，半年期的票据在当时只有4％，甚至更低。二级公司拿票据融资得到的资金去还贷就可减少其财务费用，造成了一种无功的循环。另外，由于国有企业通过票据拿到大量的钱，还有地方政府所拿到国家的资金和配套的贷款，一时没有办法用出去，就容易走到股市、房市上去，这是我们一定要注意的一个现象。

第五个平衡：经济增长和可持续发展的平衡

金融危机过后，我认为，中国不应该再继续追求过高的经济增长速度。目前我国经济增长主要还是靠投资拉动，去年一到三季度GDP增长7.7％，仅靠投资拉动所占比例就达7.3％，这样就容易导致产能过剩，产品积压、效率降低，资源浪费。我们必须要考虑过去为经济增长所付出的生态、环境和资源代价。我们曾对2005年做过一个测算，当年GDP增长为10.4％，而环境成本占GDP的比重却是13.5％。如果不注意可持续发展，不注意环境成本，我们就会把这些环境债务留给子孙后代。所以，无论如何，对可持续发展的关注和认识必须要提到重要层面。

第六个平衡：经济全球化和地区一体化的平衡

经济全球化和地区一体化这两个平台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的。我们都看到，“10+1”(东盟10国加中国)之间的自由贸易区已经在今年初正式启动，“10+2”(加日本、韩国)也在推进，如果东亚的“10+3”(东盟10国加中、日、韩)自由贸易区可以实现，那么届时其GDP总和将占世界的20％，仅次于欧盟和北美(欧盟现在占28％，北美占25％)，东亚将成为世界经济的第三极，这样就会逐渐形成一个多极化的世界，将有利于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民币将会起到重要作用。但是，我不认为人民币的国际化速度能够很快，因为这牵扯到很多政治因素。

综上所述，我们应当从这六个平衡中来寻找新的动力和机遇，对遇到的具体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