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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惊天动地地吵起来,重重的摔门声和碗筷落地的声音在空气中清晰地滚动,分裂成无数个伤心和叹息躲进角落,啃噬着她的心。
男人越来越不象话,下了班就与电脑亲密接触,从来不做家务,也不再对她嘘寒问暖。他成了时间的奴隶,不到十二点绝不睡觉,日复一日,她觉得这种生活简直暗无天日。这分明就是一种冷暴力,但又无从发作。因为他并未沉迷于聊天与游戏,也不是看电影听歌偷菜。她实在不忍破坏一向温良的形象,平息了一次次就要冲出胸膛的怒火,任他在网络上游荡了一年。待软件系统安装研究通透,他又有了新对象,一款智能电话又让他神魂颠倒。作息时间越来越缩水,有时半夜醒来,他仍对着一堆电话零件如醉如痴,而指针已指向下半夜两点。
她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得歇斯底里。委屈怨恨汹涌奔腾,一如滚动的岩浆,劈头盖脸地将他罩住。那天,她在厨房故意打碎一个盘子,然后就着破碎的声音开始劈头盖脸地数落。男人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痴迷电脑竟给妻子带来这样深的伤害,没想到柔弱的妻子体内会有如此大的爆发力。男人无从解释,他拿了件衣服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女人号啕大哭,伤心和委屈像蠕动的虫子一样抓挠着她的心。她用积攒了一年的委屈促成这次爆发,她希望这是一枚炸弹,炸响男人心中的责任感,炸出他的爱和关怀。女人设想了无数个结局,如果男人与她针锋相对,她就分毫不让;如果男人保持沉默,她就数落指责;可没想到,男人会破门而出。女人哭得风狂雨骤,结婚十年的细节像电影般在眼前立体浮现……
十一点了,担心和牵挂细细密密地涌上心头,女人开始频繁地翻身。偌大的房间,没有他的气息,没有他的声音,那种空落、失望和胆怯,让女人没有一点睡意。忽然听到了钥匙触动门锁的声音,男人一头撞进来,手里举着几个海螺:“给,给,老,老婆,这,这是你最,最爱吃的海螺。”说完稀里哗啦地吐起来。霎时,心中澎湃。多少年了,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嗜好。
那是刚结婚时,与朋友相聚。晚上回来,他从兜里掏出四个海螺,说是趁朋友上卫生间时偷偷拿的,怕人家笑话,他藏在兜里。她的心暖暖的,自己不过就是无意中说了一句爱吃盐爆海螺,至于吗,可是看着他可爱认真的样子,心里幸福极了。十年后的今天,这一幕再度出现,他仍清清楚楚地记着自己爱吃的食物。爱,太容易妥协,瞬间,所有的委屈烟消云散。
想起那一次,她与卖菜的小贩起了争执,他不问青红皂白,对着人家的胸脯就是一拳,虽然有点野蛮有点粗鲁,但掺杂了爱的粗鲁,是她眼里最动人的情怀。女人恨自己没出息,想来想去,怎么净想起了他的好。他的懒惰,他的邋遢,他对自己的冷落,对自己的视而不见,这时候都成了点缀。她好像瞬间顿悟:其实花儿一直在盛开,可自己只看见了叶底的苍蝇和蚊虫,放大着它们的身影。而无处不在的花香,自己却充鼻不闻。
女人用了很大的劲儿把他扶上床,轻轻地帮他脱下外衣,忽然从他的口袋掉出来一张纸条:“老婆,结婚十年,没有给你大房子,给你优越生活。这一切不会太远了,我研究电脑电话是为了学会维修,看看能不能赚点外快,太投入而忽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这一夜,男人睡得一塌糊涂,女人一夜无眠。
男人的爱是含蓄的,就像他从兜里掏出来的海螺,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永远是坚硬的外壳,最柔软最深切的永远藏在最里面。女人小心翼翼地把三枚海螺摆在书桌上,在她心里,这是最美丽的爱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