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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西:运河人家的今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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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拱宸桥上,行人通行皆靠两边,带轱辘的走中间。与现在我们常见的石拱桥相比,拱宸桥坡度更缓,桥面更宽,两边护栏也不高,有时两三步才能跨过一级台阶,站在桥中央视野开阔,可以一览古运河最南端的风光景致。

曾经这里货运繁忙,带动了沿岸桥西一带的发展,杂货店、茶馆、酱园、客栈、剃头店、仓库、赌馆、烟管、妓馆挤满了街头。黄包车的车夫常常刚拉完了去茶园听戏的客人,又被要从赌馆离开的少爷招呼走。繁华的往昔随着水运的没落,渐渐成了消散的云烟,桥西人隐居于市区,在运河沿岸过着宁静、自得的生活。

四大工厂,如今安在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拱宸桥桥西的居民大多数都是拱宸桥四大工厂——浙江麻纺织厂、杭州丝绸联合印染厂(以下简称杭丝联)、杭州第一棉纺织厂(以下简称杭一棉)、华丰造纸厂的职工。现在这些老桥西人仍然居住在吉祥寺弄、敬胜里、同和里一带,隐居在桥西历史街区周边的博物馆、商铺之中,过着自己悠闲的日子。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老桥西人从自家的里屋、院子里出来,慢慢踱步来到了运河一岸的临水长廊中,或摇着蒲扇或三五成群闲聊着,坐在一长条的美人靠上,让人不禁感叹:“美人虽暮已,但不施脂粉,任岁月流逝,却仍不慌不忙,从容不迫,自有一番潇洒姿态。”

生活在桥西已有70多年的王奶奶,自出生到年老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并不是没有机会离开桥西,过一些“舒坦”的日子,只是太过熟悉这片土地,熟悉这里的老伙伴、老物件和老日子,对桥西有种旁人体会不出的眷恋。在杭一棉和杭丝联没有搬离的日子,王奶奶的街坊邻居都在那里上班。每到上班和下班的时间,拱宸桥上必定是人潮涌动,比肩继踵,匆匆忙忙。那时候,老桥西人的生理时钟和杭一棉的汽笛声牢牢地绑在了一起。什么时候该起床了,什么时候该做饭了,什么时候该睡觉了,都要靠汽笛声来判断。这让我想起了军队大院里的起床号、出操号、熄灯号,四大工厂不仅是老桥西人上下班的工作场所,更渗透到了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1889年作为杭一棉前身的通益公纱厂由清代名绅丁丙与南浔富商庞元济共同出资建造而成,是国人自办最大的纱厂,也是浙江最早的民族工业。当时的通益纱厂有1200余名工人,一到汽笛鸣响,犹如催促的上班号,桥西人鱼贯而出,或抄弄堂小道,或从拱宸桥另一头翻桥而来,步履匆匆地赶着上工。厂房门口人潮汹涌,桥西的巷头巷尾却空无人烟,那时几乎每户桥西人家,少则一人,多则全家,都是通益纱厂的职工。走在桥西的街头,不仅大人与大人之间相互熟稔,和和睦睦,同在一个子弟学校的小伢儿也互为发小。

而如今,杭一棉所留下来的老东纺厂区已被改造成拱宸桥西的扇博物馆,其中生产车间成了集中展示杭州剪、扇、伞制作工艺的手工艺活态展示馆。原本桥西人生活中最熟悉的物件,现在被挂在明亮的橱窗中,成了静态的运河工业文化遗产中的一部分。杭一棉其他地皮被卖给了开发商,浙江麻纺织厂成了一片形态各异的楼群,搬迁到丽水路166号的杭丝联,一边仍在机器轰鸣,另一边却成了文艺青年的聚集地——“理想·丝联166”。杭丝联厂房高大、宽敞、采光佳且无功能区块划分,这样自由的创意空间给了有志青年无限地发挥余地,因而也迸发出了“蜜桃”咖啡、摄影工作室、民谣音乐会及各种标新立异的创意。

巷头巷尾,一如往昔

沿着吉祥寺弄两墙夹道的青石板,往南就是“同和里”,往北就是“敬胜里”。敬胜里、同和里和毗邻的如意里、通源里共同组成了拱宸桥西的近代民居群落。经过老开心茶馆往前走,就看到了吉祥寺弄的几幢小楼房,白墙、黑砖、木板、铁拉门,俨然一副新式住宅的样子。前后两幢楼房间有石墙头尾相连,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密闭小院落,走过院墙还能看见挂在枝头沉甸甸的柚子,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走过敬胜里的桥西老屋前,只见四面高高的白墙将七八户人家牢牢围住,从门洞跨入院落,只见家家户户门前都种满了花草、蔬菜。沿着竹条慢慢结成一片的藤萝,翠绿地点缀着每个人的窗头与门前,既可自给自足又有遮阴避日的作用。还有那泛着淡紫色不知名的小花,泡沫箱内身形各异的小青椒,每一处都透露着桥西人的生活情趣和智慧。桥西民居多为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一上一下均以板墙木构为主,屋与屋之间紧密相连,是杭州最早的联排式里弄住宅之一。也许是因为隔断中有木板的材质,也许是因为屋子挨着屋子靠得够近,反正敬胜里的人家只要一声低唤就能唱出老远。不管是谁家去买菜了,谁家小伢儿被罚站墙角,谁家有人喝醉晚归,光靠听就能分个一清二楚。

不同于敬胜里,同和里每个院落的门面使用了木质门板和铜狮子拉手,在整个院落关门的时候,从外看威武且有安全感。同和里的院落内并不是家家户户都种花养草,乍一看更像以前老式的筒子楼。其中最为有趣的是与财神庙毗邻的同和里院落,住户的屋前点烛燃香,悠悠青烟在屋前飘过,旁边的树上系满了红绸带,但这些却完全没打搅到桥西人的生活。院落内热油锅炒菜的“嗞啦”声此起彼伏,一边庄严幽静,一边市井喧嚣,本来泾渭分明的两者奇妙而又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

走在整修后的桥西,不少联排式的里弄住宅成了各式各样的商铺,“万家灯火、纸醉金迷”也停留在了记忆中,取而代之的是仍留恋桥西的老人,与张大仙庙、博物馆、筒子楼、百年老店一起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桥西人一如既往地生活着,仿佛从并未被打扰到,门前的老旧信箱,倚靠着墙头的自行车,在巷子里奔跑的小黄狗,晒在院子里花花绿绿的被面、床单,还有那站在巷头与街坊闲聊的人,一派市井人家的生活之景。

伶人墨客,偏爱桥西

19世纪末的拱宸桥虽然因甲午战争被辟为商埠,让附近的桥西一带也成了日租界的一部分,但当时桥西人的生活并未因此就笼罩在紧张阴霾的氛围之下。那时由日商开设的戏院开设的“天仙”、“阳春”两家茶园,有众多戏班在其茶馆登台献艺,想要前来听戏的人,不喝茶是看不成戏的。如今桥西边的茶馆,早已听不到“咿呀呀呀”的晨起吊嗓子,“咚咚锵锵”的京剧锣鼓声。而据说能在老开心茶馆上欣赏到的“小热昏”,也就是用嬉笑、俏皮的杭州方言,伴着小锣、三巧板,一唱一搭,诙谐幽默地道出时事新闻、笑话故事的艺术表演,因为时辰的不凑巧,而无缘识其庐山真面目。

在旧时茶园、茶楼的欣欣向荣,使得桥西一带成了戏曲名角的摇篮。十三岁的张英杰,唱得是老生,因当时老生中谭叫天声誉最高,起了切磋之心,改名为盖叫天。据资料记载,当时的他“在杭州天仙茶园的门口,挂起这块名牌。三天打炮戏,第一天演《天水关》中的老生诸葛亮,第二天演《翠屏山》中的武生石秀,第三天演《断太后》中的老旦李后,十四岁的孩子,连唱三个不同的行当,而且演得很出色,于是一唱而红,盖叫天三个字就此名扬沪宁路一带”。有趣的是,虽然现在桥西无法欣赏到名伶的身段、唱腔,但在晓风书屋的南派三叔专卖店中,我却感受到了文人墨客对桥西的偏爱,也进而明白了名伶与桥西结缘的缘由。当我推开南派三书书店的大门时,正好看到三个趁着暑假专门前来膜拜三叔的小女生,她们正专心致志地给南派三叔写明信片,一笔一画,好不认真。好奇之下我问起管理这家店的范大伯,他笑着说:“接待三叔的粉丝已经成为我日常工作之一了,店中《盗墓笔记》的Q版画像都是粉丝们送来的。除了国内的,我们还时常会收到台湾及其他地方的粉丝寄来的信件。”说着范大伯,从后面拿出了一盘子的书信,在那一封封稚嫩的笔迹下,我看到了一颗颗真挚的心。

当我离开拱宸桥桥西的时候,天色将晚,水榭长廊里,运河广场上,拱宸桥石椅上,渐渐聚满了乘凉的人,有些已然白发苍苍,有些却还青春稚嫩。在这古运河的最南端,流水带走了往昔的日子,却带不走桥西人对桥西的眷恋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