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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方言中的古称谓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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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潮汕方言中存在着许多“写不出字”的词语,这些词语大多在汉民族共同语中已不再作为日常语使用,只存在于古籍中。在潮汕方言中至今仍保留了很多古词语,特别颇具地方特色的亲属称谓词。本文从音韵学角度对潮汕方言中的古称谓词进行了=考释。

[关键词]古称谓词 潮汕方言 音韵学

[中图分类号]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0)09-0040-02

一、潮汕方言概况

潮汕方言作为处于粤、闽、客方言交汇地带的特殊方言,它在语音、词汇方面都与普通话迥然不同。在文字方面,潮汕方言中有许多“写不出字”的词语;在语音方面,潮汕方言更是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这些词语在现代汉语中已经不用或者只在个别书面语中保留,只存于古籍中。但是,在潮汕方言中,它们还流传于人群中。它们往往是古代文化制度的一面镜子,是研究古汉语、古文化的有力依据。

潮汕方言语音上还有一个重要特点――丰富的文白异读。在潮汕方言中,有接近40%的字几乎都有两种(甚至两种以上)的读音:一种为读书音(正音,一些地方称为“孔子正”),一种为口语音。例如:“高”字文读为[kau33],自读为[k033],“歌”字文读为[ko33],白读为[kua33]等等。潮汕地区的方言早就存在文白异读了,而且文读还相当发达,文读音一般不会在口语里出现。可以说,潮汕方言文读和白读各成系统。

二、潮汕方言中遗留的古称谓词

根据李新魁先生的研究,潮汕方言语音系统较接近于汉魏六朝时期,个别语音特点还保留了汉前乃至先秦的上古音特点。与语音相适应,潮汕方言中保留了大量古语词,特别是稳固性很强的亲属称谓词语。例如:“大家”“大官”“新妇”“阿奴”“诸娘”“同门”“同姒”“丈夫”“亲家”“翁嬷”等等。

(一)“大家”

“大家”,[ta53-24 ke33],是指丈夫的母亲。其实这种称呼很早就出现了,在《后汉书・曹世叔妻传》:“帝数召入宫,令皇后诸贵人事焉,号曰大家。”在这里“大家”音义均同“大姑”,是对妇女的尊称,后来引申为妇女对丈夫之母的称呼。《宋书・孙棘传》:“棘妻许又寄语属棘:‘君当门户,其可委罪小郎?且大家临亡,以小郎属君,竟未娶妻,家道不立。’”《太平广记・陈义郎》:“大家见之,即不忘息(媳)妇。”明显六朝时期,“大家”就已经引申“婆婆”之义了。需要说明的事,“婆婆”义的“大家”在古代音同“大姑”,潮汕话中为了区分“大家(ta53-24 ke33)”和“大姑(ta53-24 kou33)”而采用“家”的读音。“家”文读[ka33],潮音读[kea33],《广韵》平声麻韵古牙切。《老子道德经校释》“家”、余韵(鱼部,家音姑),鱼韵拟音[a],潘悟云先生《汉语历史音韵学》引诸家学说详证鱼韵古音作[a]。所以,今潮汕音“家”反而近古音。

(二)“大官”

“大官”,[ta53-24 kua33],在潮汕话中“大官”并不是称职位高的人,而是与“大家”(指丈夫的母亲)相对而言,即指丈夫的父亲。“官”在古代除了作“官职”“官吏”解外,还可以用作“对君主、尊长的敬称”,例如:晋卢循家人称循(《晋书・卢循传》)、南朝梁袁君正称父昂(《南史・袁君正传》)、晋石鉴称其君石虎(《晋书・石季龙载记》)皆曰官。以后引申作对“公公”的称呼,与“家”(婆婆)并称。据宋王懋《野客丛书》记载,妇人“称翁姑为官家”。《南唐书・李家明传》注:“江浙谓舅曰官,姑曰家。”今潮汕话的“大官”显然就是源于古时的“官”,并仿照“大家”一词,在“官”之前加“大”而形成。“官”文读[kuan33],潮音读[kua33],《广韵》平声恒韵古丸切。另“官人”即指丈夫,亦是同样来源。

(三)“新妇”

“新妇”,[si33pu35],潮汕人称“儿媳妇”为“新妇”。“新妇”一词最早见于先秦,本意为“新嫁娘”。《国策・卫策》:“卫人迎新妇。”《吕氏春秋・淫词》:“惠子闻之曰:‘何事比我于新妇乎!’”从汉代起,“新妇”开始被用来称“儿媳”。《后汉书・周郁妻(赵阿)传》:“郁骄淫轻躁,多行无礼。郁父伟谓阿曰:‘新妇贤者女,当以道匡夫。’”又《何进传》:“张让向子妇叩头。云:‘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北齐时童谣云:“寄书与妇母,好看新妇子。”“妇”文读[bIeu35],潮音读[pu35],《广韵》上声有韵房九切,可见“新妇”更近上古音。

(四)“阿奴”

“阿奴”,(a33 nou55),这是潮汕地区一带的老年人对自己的孙儿、孙女或者特别喜爱的晚辈的爱称,另外,潮汕人也称儿子为“阿奴”。“阿奴”是一种爱称,有“心肝宝贝”之意,丝毫不带贬义。这种爱称曾经盛行于六朝,《世说新语・德行》:“谢奕作刻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犹未已。太傅时年七八岁,著青布裤,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又《方正》:“周侯(岂页)独留予(周谟)饮酒言话,临别,流涕抚其背曰:‘奴好自爱。’”《南史・齐・废帝郁林王本纪》:“(武帝)临崩,执帝手曰:‘阿奴,若忆翁,当好作!’”又《郁林王何妃传》:“帝谓皇后为阿奴,曰:‘阿奴暂去。’”从上面诸例可以看出,“阿奴”、“奴”在六朝时期是尊长对卑幼的爱称,可以用作兄称弟(如例一、例二),也可以用作祖称孙(如例三),还可以用作帝称后(如例四)。潮汕话中的“阿奴”正是保存了第二种用法。“奴”文读[nu55],潮音读[nou55],《广韵》平声模韵乃都切,“奴”上古属模部,《广韵》模韵中同是上古属模部的“驽”“孥”“徒”“酴”“茶”等在潮汕方言中也是读[u]韵的。

(五)“诸娘”

“诸娘”,[tsuu 33 nio213](潮阳、普宁、惠来一带读[tsa33 ni0213]),女人,方言字写做“姿娘”。慧琳《一切经音义》第七十引《仓颉篇》:“诸,非一也。”《广雅。释诂三》:“诸,众也。”“诸”原来一个表示众多的形容词,后亦可作一个化石语素,用作名词词头。《庄子。田地》:“昔尧治天下,君子立为诸侯。”又《盗跖》:“尊将军为诸侯。”这里的“诸侯”都没有“众多”的意思,也不一定是侯爵国君,而是泛指国君。潮汕方言中“诸娘”也不一定是多个女人,而是泛指女人。“诸”,文读[tus33],潮音读[tsuu 33]、[tsa33],《广韵》“诸”读平声鱼韵章鱼切,又音平声麻韵正奢切,与潮汕方言“诸”字的文、白读对应。“诸”是形声字,声旁“者”,读正奢切是上古音的残留。上古入鱼部,《广韵》分入鱼、麻两韵的“车”、“畲”等在潮汕话中也同样是[a]、[uu](潮阳、普宁、惠来读[u])两读的,读麻韵的是上古音的遗存。《广韵》麻韵:“诸,姓也。”中古

“诸”一般读章鱼切,正奢切的读音只保留在专名(姓氏)的读音中。今潮汕方言姓氏读音也常保存上古音的例子,如“高”字读[ko33]、“歌”字读[kua33]等等。

(六)“同门”

“同门”,[ta η55-11 mu η55],指连襟兄弟,意为同娶一门之女。“同门”,这种称谓,晋代己见。《尔雅・释亲》:“两婿相谓为亚。”晋・郭璞注云:“今江东人呼同门为僚婿。”《广雅・释亲》:“同门谓之婿。”清・王念孙疏注:“婿上盖脱‘友’字……《汉书・严助传》:‘家贫为友婿富人所辱。’颜师古注云:‘友婿,同门之婿。’“门”文读[mueη35],潮音读[mu η55],《广韵》平声魂陨莫奔切。

(七)“同姒”

“同姒”,[ta η55-11 sai51],指妯娌,意为同嫁一家之男。“姒”形声字,从女,以声,本义为古代兄弟之妻年长者。同本义,古以兄妻为姒,弟妻为娣;相谓亦曰姒。“同姒”,这种称谓,其实出现很早。例如:《尔雅・释亲》:“娣妇谓长妇为姒妇。”《左传・成公十一年》:“吾不以妾为姒。”――注:“昆弟之妻,相谓为姒。”《释名・释亲属》:“谓长妇曰姒,言其先来已所当法似也。”“姒”文读[zie35],潮音读[sai51],《广韵》上声止韵详里切。

(八)“丈夫”

“丈夫”,[ta53 pou33],妻称夫为丈夫。“丈”文读[dia η 35],《广韵》上声养韵直两切,“夫”文读[piu35],《广韵》平声虞韵甫无切。义为“丈夫”,例如:“《水浒传》第十七回:“只见老婆问道:‘丈夫,你如何今曰这般嘴脸?’”另《辞源》释为“成年男子的通称”,并引《谷梁传》及《晏子春秋》用例为证,虽可通,然却是以偏概全。“丈夫”一词,在潮汕方言中均指男子,包括男孩,生男孩可说“生丈夫”。而古籍中,“丈夫”也有指男孩的用例。例如《素问・上古天真论》:“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上例“丈夫”指男孩子。

(九)“亲家”

“亲家”,[ts’i η 33 ke33],指妻子的父母。属近古词语。例如:《新唐书・萧嵩传》:“子衡,尚新昌公主,嵩妻入谒,帝(玄宗)呼为亲家。”最初这一称呼只流行于皇亲国戚的联姻上,唐玄宗直呼龙婿生母为亲家母,足见其关系的亲密。因此,唐代诗人卢纶作《王驸马花烛诗》云:“人主人臣是亲家。”五代时,又出现了亲家翁的敬称。后来,亲家称呼通行到了民间,一般老百姓也开始使用这一称呼,潮汕方言中一直沿用到今天。

(十)“翁嬷”

“翁嬷”,[a η 33 bou53],指夫妻。“翁”原假借为“公”,即父亲。例如:《广雅・释亲》:“翁,父也。”《汉书・项藉传》:“吾翁及汝翁。”后泛称男性老人。《方言》六:“凡尊老,周晋秦陇谓之公,或谓之翁。”“嬷”原指老妇。《二刻拍案惊奇》:“这店家老嬷装得花簇簇地,将个盒盘盛了礼物,双手捧着,一径到妙观肆中来。”在潮汕方言里“嬷”指妻子。“翁”文读[u η 33],潮音读[a η 33],《广韵》为平声束韵乌红切。“嬷”即妻子,“嬷”字也写作“厶”,文读[mua35],潮音读[bou53],《广韵》为平声戈韵莫婆切。可见,潮汕话与普通话的某一些词语相比竟是迥然不同,颇具地方方言特色。

三、小结

以上十例,均为亲属称谓词。当然,潮汕方言还保留了大量不同的古语词,例如,语气助词:“啊、耶、恩”等;副词:“着、了、得、而”等等。篇幅所限,这里就不一一赘列了。潮汕方言中保留着相当丰富的古语词,至今活在潮汕方言之中的一些古语词,的确对研究古汉语词汇、汉语词汇史和辞书编撰都具有重要的价值。有人称这些保留在方言中的古语词为古汉语词汇的活化石。因而值得我们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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