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窃贼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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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卜杜勒是个乞丐，在马拉巴车站乞讨五年后，生活教会了他如何像艺术家一样利用人们的情感。他知道什么样的表情能赢得路人的同情，让他们投出硬币把碗撞得叮当响。他也知道什么样的表情能折磨那些守财奴，叫他们晚上内疚（jiù）得睡意全无。

“这位法官要是判我有罪，她将再也睡不成安稳觉了。”站在被告席上的阿卜杜勒心里想。

女法官的注视让人感到不安，她双眼炯（jiǒn）炯有神，透着机智与狡黠，与她四十上下的年龄很不相配。阿卜杜勒抬起头，迷离的眼神正好与法官犀（xī）利的目光相遇，他赶紧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他向来如此，眼神既有狗的热情也有新娘的娇羞。

“大人，我们都能看出来，这项指控是不合适的，”阿卜杜勒的律师争辩道，“一个仅有一只手的人怎么可能去偷50公斤重的大米呢？即使我有两只手，也不可能把那个麻袋弄到背上。我的当事人跟我说，他长期在原告的食品店前面乞讨，引起了对方的不满，原告曾发誓要把他赶走，原告还说为达目的他将不择手段。我完全相信我的当事人的话。”

法官眯着眼听着，看得出来，此刻她的头脑中，理智与情感正在激烈地交锋。阿卜杜勒的右臂自肘（zhǒu）以下的部分都已经失去了，疤痕累累的残肢从卷起袖子的、脏得看不出白色的套衫中伸出来，显得丑陋（lòu）而又可怜。

“这个贼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公诉人说。

不待对方说完，阿卜杜勒的律师跳了起来：“法官，公诉人说这话是不公正的，我的当事人以前是偷过东西，但那毕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再说，为那件事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姆法拉州受到了伊斯兰教法的严惩，失去了一条胳膊。”

“我们的案宗中还有七桩案件与他有关联。”公诉人仍然不依不饶，“法官，请相信我，像他那样声名狼藉的窃贼是很难洗心革面的。”

一阵凉风轻轻地吹进了法庭，但阿卜杜勒的额头还是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阿卜杜勒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呆滞（zhì）地盯着过道上的米袋子，过道两旁坐满了穿着黑色长裙、戴着金色假发的男男女女。一声叹息从他的嘴里溜出，那是饱受苦难的殉（xùn）道者被迫屈从于迫害的无奈的叹息。

女法官怒不可遏（è），痛斥公诉人：“没人性的，你一个可怜的无辜者，你还有良心吗？”然后转向阿卜杜勒，柔声地说：“请你接受本法庭的道歉，你可以回家了，作为补偿，这袋米就给你了。走吧，背上这袋米赶快回家去吧。”

阿卜杜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身走出被告席，两步跨到米袋前，一把抓起米袋，放在膝上，再弯下腰，头挨地然后左手猛地一拽（zhuài），身子一弓再一耸，米袋已经到了背上。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腰被米袋子压得像一张弓，气喘吁吁地说道：“非常感谢您，法官大人。”

“也谢谢你。”法官说，随即转向警察，命令道：“逮捕他！”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