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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逃18年的漫漫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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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的6月26日上午,在上海市公安局金山分局看守所的一间戒备森严的羁押室里,陈仁,这个潜逃了十八年之久的河南籍逃犯,此时,即将被上海金山警方移交给河南警方。就在他低着头,用带着手铐的右手颤抖地在逮捕证上签完名字,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猛地发现妻子拉着女儿竟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原来,这是金山警方特意安排他们“父女相认”并前来为他“送行”的。

此时此刻,陈仁望着妻子那爱恨交织的目光及女儿那迷茫的眼神,不由把头颅埋到了胸前,彼此之间良久无语。这时,只见金山分局刑侦支队侦查员周黄勇走到陈仁的女儿陈萍身旁,悄悄对她耳语了几句后,这个21岁的河南大姑娘终于鼓足勇气,面对眼前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叔叔”,大声地叫唤道:“爸爸”。唤声未落,陈仁,这个年过50的中年男子,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当天下午3点正,陈仁被河南警方押上了返回河南的警车,等待着他的是一场整整迟到了十八年的审判。

至少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

事情得从今年6月13日说起。那天,上海市公安局金山分局刑侦支队情报中心的侦查员周黄勇根据线索获悉:一名被列为网上追逃的犯罪嫌疑人在本市出现,而此人正是被河南省淮滨县公安局追缉了18年之久的逃犯陈仁。目前此人利用假冒的他人身份正在上海市松江或青浦某地打工,但假冒什么人的身份和姓名?具体居住地又在哪里?均不得而知。

面对这样一个线索十分模糊的情报,周黄勇并没有轻易放弃。在“科技强警”的今天,作为一个专职从事网上追逃工作的侦查员,他整天“遨游”在“网海”,里,犹如大海捞针般,睁大着一双火眼金睛,坐在荧屏前捕捉着一个个逃犯。这几年来,他已经通过网络抓获了49个逃犯。并且积累下了丰富的网上追逃工作经验。“不管怎样,总得凑满50这个整数,也算图个吉利吧!”周黄勇暗自在心里思忖道。

与河南省淮滨县警方取得联系后,得知陈仁的女儿陈萍在上海打工。根据这一线索,周黄勇在外来人员暂住信息的资料中,终于找到了陈仁的女儿陈萍在本市的暂住地一一青浦区赵巷镇里浜村某号,现在青浦某酒家做服务员。可是,再进一步查询与陈萍同住人员相关信患,发现和陈萍住在一起的还有她母亲及其一个叫“胡学峰”的中年男子,却没有陈仁的任何资料。

胡学峰是谁?难道陈仁没有和他的妻子、女儿住在一起?但从年龄上来看,这个“胡学峰”和陈仁都是出生于1957年,再进一步的侦查,周黄勇发现原来这个“胡学峰”是陈仁的亲戚,现在还居住在河南老家,并没有到上海来过。根据多年来的追逃经验,凭着自己的直觉,他感到很有可能陈仁冒用了“胡学峰”的名字,伪造了自己的身份资料。尽管现在的这个“胡学峰”的照片与河南警方的通缉令上的照片几乎是判如两人。

当天下午,他便和几名侦查员一起迅速驱车赶往青浦区赵巷镇。

他是那个逃犯陈仁吗?

赵巷镇坐落在青浦区的东面,紧靠318国道。因交通便利,经济发达,前来打工的外来人员特别多,而里浜村则是镇上外来人员的生活聚集地。周黄勇和侦查员进入村子后,以需要租房为由,找到了出租给“胡学峰”一家房子的房东。房东说,胡学峰一家人在这里居住了好几年了,他现在青浦的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工作,现在还没有下班回来。

为避免打草惊蛇,在向房东了解清楚“胡学峰”当天的衣着及剃着光头等外貌特征后,侦查员们便隐蔽在附近的一个守护鱼塘的草棚里,静等着“胡学峰”的出现。晚上6点30分左右,一个驾驶着轻便摩托车的光头中年男子终于出现在侦查员的眼前。他们立即将他拦了下来。在得知是公安局找他,这个“胡学峰”显得很镇静。他在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暂住证后,十分礼貌地向周黄勇问道:“请问警察同志,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望着眼前这个“胡学峰”遇到警察时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周黄勇似乎有了一丝犹豫:他是那个逃犯陈仁吗?因为此人并非像其他逃犯那样,一见到警察就显露出惊惶失措的样子。但几乎也就在这同时,周黄勇很快就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就是他。他就是那个逃犯陈仁,他已经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因为此刻,周黄勇敏锐地捕捉到了“胡学峰”的一个动作细节:只见他在出示身份证和暂住证的同时,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机与钱包塞给站在身后的妻子。“胡学峰,我们想请你到公安局去配合调查一起案件,现在马上就跟我们走。”“好的”。然而,也就在这个“胡学峰”刚准备踏上警车的一刹那,突然又转回身来对周黄勇说道:“对不起,警察,能让我打个电话吗?我有个朋友欠我的钱,我想让他直接还给我的老婆,”周黄勇同意了他的这一请求。

可当他打完电话后,却紧拉着妻女的手,深情地望着她们,一副欲说还休,依依不舍的样子。“还有什么事情要向家人交代吗?”“胡学峰”默默地摇了摇头。“那我们就走吧。”周黄勇拍了拍他的肩膀,颇具意味地朝他笑道。

此时,万籁俱寂,夜色渐浓。警车悄然地驶出了里浜村。

我就是你们要抓的陈仁

警车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般疾驶着。

狭小的车厢里,周黄勇紧挨着“胡学峰”坐着。一路上,他们除了偶尔双目对视下,彼此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周黄勇则明显能感觉到“胡学峰”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当他被带进金山公安分局的审讯室后,依然低着头呆坐着,一言不发。周黄勇也不露声色地坐在其对面,默默地望着他。突然,周黄勇一个箭步,走到他的身旁,出其不意地在他耳边喝道:“陈仁!”

犹如一声惊雷的炸响,“胡学峰”下意识地“哎”了声,全身猛地抖动起来,良久,他抬起头,双眼呆滞,口中喃喃地说道:“十八年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的真名,我不是胡学峰,我就是那个被公安局追了十八年的陈仁。警察,你们马上把我抓起来吧!”

周黄勇笑了。此刻,他的心情真的很愉快,自己果然实现了抓满第50个网上逃犯的愿望,而这个逃犯竟然也正好是50岁。高兴之余,他扔了一支香烟给“胡学峰”:“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陈仁啊,十八年了你一直冒用别人的名字、这日子一定过得很窝囊吧!抽口烟,老实地交代自己的罪行,争取从宽处理吧。”

当夜,河南省淮滨县公安局得到了陈仁在上海落网的消息。第二天,他们就派人赶到了金山公安分局。据他们介绍,1989年的11月6号晚上,淮滨县芦集乡的一个偏僻村子里,发生了一起5个歹徒闯入室内,携带匕首、绳子等工具,用暴力胁迫手段妇女的重大恶性案件。当地警方连夜出击,很快就将其中的4个歹徒抓获,而另一个歹徒陈仁却一直逃亡在外。后来,那4个歹徒均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而对陈仁的追捕工作淮滨县

公安局虽然一直在进行,可是陈仁却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始终杳无音信。为此,河南淮滨警方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而此刻的陈仁,面对河南老家来押解他的警察,似乎也“如释重负”,他用家乡话感叹道:“这十八年来我在全国各地东躲,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啊!现在我坐在这里,真的感到自己心灵上彻底得到解脱了。”

我早已脱胎换骨了

现在,我们不妨把时光切回到十八年前的1989年11月6号这天晚上吧。那天21点左右,陈仁和4个老乡残暴地将一个外地来的姑娘了后,便立即分头逃窜了。

至今,陈仁还清晰地记得,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由于正是农忙之后,村民们忙于焚烧麦秆的季节,只见村头、田野上,一垛垛堆积的麦秆在不停地燃烧着,火光闪烁,将四周映得通红,陈仁不顾一切地奔跑到邻近的一个村子后,很快就累得瘫倒在地。曾经当过侦察兵的他,环顾了下周围的地形后,迅速钻进一片僻静山坳的田地里隐蔽起来。匍匐在伸手不见五指,虫咬蚊叮的泥土上,陈仁的内心顿时充满了恐惧:他想到那个被他们5个人的姑娘痛不欲生的样子,想到了正远在新疆打工的妻子,想到了才三岁的宝贝女儿萍萍,他开始为自己的疯狂举动后悔了。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有家难回了。从这个晚上开始,陈仁踏上了一条漫漫的逃亡之路。那一年,他32岁。

为了躲避警方的追捕,除了、云南等极少数几个城市之外,全国其他的城市陈仁都逃遍了。每到一个城市,他就到建筑工地干一些重体力活,以此来维持生活。但为了不让外界引起对他的注意,干了一段时间后,他马上就会“跳槽”,哪怕这家单位条件再好,工资再高,而生活的城市也同样如此,一般都只是呆上一两年,最多不会超过三年。当得知同案的那4个老乡被警方抓获,并被判处无期徒刑的消息后,他一度曾经产生过投案自首的念头。想想自己逃亡在外的艰辛生活,还不如和他们一样去坐班房,过上“安稳”的日子算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在最初逃亡的几年中,陈仁凭着自己较为丰富的生活经验以及低调做人的原则,无论是找工作还是租房,一切还算太平无事,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是,随着各地公安机关对外来人员管理的加强,尤其是在办理暂住证、用工证等证件时,对身份的查验越来越严格,他觉得必须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来掩护自己,否则很有可能落入法网。于是,他设法找到了其妻子娘家一个叫胡学峰的亲戚,以身份证遗失为由,补办了一张身份证。而这张身份证的信息是胡学峰的,但照片却是陈仁的。从此后,他就隐姓埋名,将自己变成了“胡学峰。”

“那个叫陈仁的人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死掉’了。周围没有人知道我是陈仁。现在,我早已把自己当成真正的胡学峰了,我也下决心从那一刻起,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因此,当获悉陈仁被上海金山警方抓获的消息后,其现在工作的上海青浦一家中外合资企业的领导和同事,以及暂住地的邻居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一直是个勤勤恳恳、待人和气的好人啊!怎么可能是一个逃亡了十八年的逃犯呢?”

金山警方在搜查陈仁在里浜村的暂住地时,发现房间里除了一合影电外,其他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相反,在柜子、桌上、床头却堆满了机械、外语、哲学、人生等方面的书籍,据他说,仅有的一点工资,除了日常开销外,基本上都用在了学习和买书上了。

无论如何也要团聚在一起

陈仁自幼家境贫寒,3岁丧父。这以后,他母亲一直没有改嫁,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几个儿女拉扯大。自从陈仁出事后,他母亲整天以泪洗面。而他怕暴露自己的行踪,始终不敢回家探望母亲与妻子、女儿。在他们的家乡,养儿防老的观念根深蒂固。每年清明时节,儿子必定要到长辈的坟上鞠躬烧香。作为家中的独子,可陈仁却因负罪逃亡在外,不能行孝,让他的心灵备受煎熬,为此,这十八年来,每逢元旦、春节、清明等节日,他都会默默地遥望家乡,点燃一炷香,给死去的父亲跪拜磕头,祈祷母亲与家人的平安。

与此同时,更为让陈仁痛苦不堪的是,1989年11月6日那晚,他仓皇逃离时,其女儿陈萍还只有3岁,而妻子又远在新疆打工。因此,年幼的女儿萍萍就由母亲抚养着。从那时起,他再也没能见到心爱的萍萍。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回想起在家的时候逗女儿玩耍的情景,他就会流下眼泪。

2000年陈仁潜逃到了上海。利用其假冒的“胡学峰”的身份证,和在逃亡过程中自学的一些生产技能,顺利地在松江区的一家塑料厂找到了一份固定的工作。第二年,他结识了一名安徽女子,很快,他们就同居在一起,并且还生下了一千儿子。2004年初,那个安徽女子突然丢下年幼的儿子,不辞而别,一下子打乱了陈仁平静的生活。就在这时,陈仁从老乡那里得知,自己已经18岁的女儿陈萍如今正在上海,因还没有寻到工作,现在正暂住在青浦区的一个老乡处。

顿时,一股思念女儿的强烈念头在他的心中涌动。陈仁决定设法找到目前依然还在新疆打工的妻子,和她共同去看望女儿。

在新疆找到了妻子。可是,由于他一直逃亡在外,妻子也早已与当地的一个男人同居,并且有了一个9岁的女孩。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陈仁没有责怪妻子一句话。他满怀愧疚地对妻子深情说道:“都是我不好,害得我们一家三口,天各一方。如今,你我的年龄也越来越大,我们生下的女儿不能没有父母。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与萍萍团聚在一起,太太平平地过上温馨的家庭生活啊!”

聆听着丈夫一番恳切的话语,陈仁妻子原本那早已死去的感情,似乎得到了复苏。在陈仁的协同下,她妥善处理了与自己同居的那个男人的关系后,便带着那9岁的女孩随陈仁回到了上海。

你叫我一声“爸爸”好吗?

2004年5月9日,这是一个令陈仁难忘的日子。这天,他将与分别了十五年的女儿陈萍重逢,然而,就在这一天的前夜,他犹豫了半天,突然满脸忧郁地对妻子说:“见了面,你千万不要告诉萍萍我是他的亲爸爸,就说我是你在新疆打工时认识的男朋友。好吗?”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认自己的闺女了吗?”面对妻子的责问,陈仁满脸痛苦地说道:“天下哪里有做父亲的不认自己亲生女儿的。这十五年来,我哪一天不在思念萍萍。我这样做实在是因为不愿让萍萍知道,她爸爸是一个被公安局追捕的逃犯,如果她知道我是个逃亡在外的犯,今后怎么做人啊!”

陈仁的妻子听得丈夫这么一说,抱着陈仁痛哭起来:“那好吧,我听你的,就让萍萍叫你叔叔吧!”那天下午,陈仁终于在老乡的暂住处见到了女儿。当时的场景至今还深烙地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挥去。

此刻,当陈仁坐在看守所里,面对上海和河南两地警方的侦查员,回忆着那

天的情景时,依然热泪盈眶:“听到我的呼喊,萍萍用一种漠然甚至是怪怪的目光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转头向她母亲问道‘妈,他是谁呀?’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旁的妻子赶紧说,这位是你妈妈在新疆时认识的朋友,你以后就叫他叔叔吧!”

萍萍在妈妈的催促下,十分勉强地朝陈仁叫了声“叔叔”。这一叫,叫得他心如刀割,欲哭无泪。尽管如此,他还不得不硬装出一副笑脸,虽然亲生女儿不能叫自己爸爸了,但是,从此以后,一家人毕竟能朝夕相处生活在一起了。于是,他决定辞去在松江的工作,搬到青浦和妻女一起居住。

到了青浦没多久,陈仁便被某中外合资企业聘用。由于他的勤奋能干,颇得上司的赏识,很快就升任为业务主管,月薪有3000多元。也许是他觉得自己欠女儿的父爱太多太多,因此,他对萍萍百倍呵护。他不仅替萍萍在当地一家酒家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每天,他还必定要接女儿上下班,哪怕是再晚,他也要在酒家门口等着。每逢过年过节,他送给女儿的压岁钱都是1000元、2000元,在萍萍的眼里,这个叔叔对她真是太好了。因此,她多次情不自禁地对陈仁说:“叔叔,你如果是我的爸爸那有多好啊!”此时,陈仁就会深情地望着女儿,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萍萍,那你就叫我一声‘爸爸’好吗?”

“好的啊!”萍萍挽着陈仁的手臂,柔声地附在他耳边轻轻唤道“爸爸!”不仅如此,萍萍还曾当着陈仁的面“责问”母亲:“妈妈,你从新疆带回来的这个叔叔这么好,为什么还不快点和他结婚?”每次,陈仁和妻子听到女儿这么说后,都会在夜深人静,待女儿熟睡后,默默地相拥而泣。

在和妻女重逢的三年多时间里,陈仁始终沉浸在亲情的温馨之中。而他不仅在日常生活中对萍萍无微不至的关心。同时,还经常给她讲怎样自尊自爱、自食其力等做人的道理,并与她一起探讨社会与人生。而且,陈仁已经和萍萍约好,过了端午节后,他们就用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加上萍萍积攒下的压岁钱去买一台笔记本电脑,然后一起到夜校去学电脑操作,不断用新知识来充实自己。

然而,正是在2007年的6月19日,中国农历端午节这一天,当一个叫周黄勇的上海刑警出现在他们家中后,则彻底“终结”了这一切。

此外,让陈仁感激不尽的是,在他即将押解回河南之前,周黄勇不仅帮助他从工作单位结清工资、取回物品,竟然还替自己的女儿萍萍解开了埋藏十八年的身世之谜,帮助他们实现了父女相认。

“谢谢你,周警官,今天,我终算扔掉了背在心头十八年的沉重包袱,彻底解脱了,”临踏上返回河南警车的那一刻,陈仁再次对周黄勇鞠躬致谢。

是啊!如今,陈仁是“如释重负”地“解脱”了,可是刑警周黄勇却没有“解套,”,他依旧被深深“套牢”。现在,他又每天端坐在电脑前,睁大着眸子,移动着鼠标,继续乐此不疲地在公安网络上搜索着第51个、第52个……第N个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