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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最近的神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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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经常听奶奶讲神话故事,什么王母娘娘、观音菩萨、七仙女之类的。尽管多是女神仙,但对故事中描绘的神奇情景还是感到非常痴迷。偶尔会在睡梦中梦到自己上了天,成了一名腾云驾雾法力高强的神仙。那时虽然年龄小,但心中总有着隐隐的不安和疑惑,既然已经做了人人羡慕的神仙,有的为何还那么坏?特别是王母娘娘,大权在握,掌管着其他神仙,却是一个残忍的坏人。假如自己做了神仙,受了她的管制,岂不糟糕透顶,便对想做神仙的念头产生了动摇。

上学后,认了一些字,便开始囫囵吞枣地看书。《西游记》是最先看的神话故事,最喜欢孙悟空闹地府、闹龙宫以及大闹天宫时的痛快淋漓,当看到他把玉帝和王母作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时,我的心中爽快了好多天,仿佛自己也成了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只可惜,尽管孙悟空本领如此高强,最终还是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特别令人难过的是被唐僧骗戴了金箍,几句咒语就可以让他头痛难忍,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

小学四年级那年暑假,看了一本希腊神话传说,什么宙斯、雅典娜、阿波罗之类的,才知道在这个天上并不都是我们所熟悉的神仙,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神仙。外国的神仙也是有好有坏的,只是不知他们在天上,与我们中国的神仙有没有矛盾,互相打不打仗,如果打的话,不知谁会赢。那时的我固执地认为,最终胜利的肯定是中国神仙,因为咱们有孙悟空、哪吒、二郎神,还有哮天犬、牛魔王,就连动物成仙都如此厉害,肯定是中国的神仙更胜一筹。后来一位与我关系不太融洽的小伙伴对此嗤之以鼻,他说中国神仙中最厉害的是如来佛,而如来佛本身就是外国的,当然是外国神仙厉害。他的话让我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再也不和那个小伙伴玩了。

读中学后,知道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和神,所谓的神仙都是人编造出来的,不管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把帝王神化,只是统治阶级的一种手段,愚民罢了。懂得这些,心中豁然开朗,并且也增加了自信心。让我更加兴奋的是,如此看来,神仙都不存在,那就更不可能出现中国神仙打不过外国神仙的情形了。我很想找到当年的那个小伙伴,讲这个道理给他听,可惜人海茫茫,不再一起玩的伙伴已不知去向。

既然没有神仙,那么也就成不了神仙,我修正了自己的理想,努力要成为一名英雄或者一位模范。然而这些也不容易,付出多年的努力,在社会上磕磕绊绊,我的这个理想却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境。年届不惑时我退一步想,成不了英雄或模范,那我就做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这总不难吧。正在我为自己这个明智想法感到欣慰时,突然从电视上看到当年那个小伙伴的消息,他已经沦落为一名令人不齿的犯罪分子被捕入狱。由于作恶多端,民愤难平,记者采访观众时,一位观众愤慨地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作恶总会遭到报应的。我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举头三尺有神明,看样还是有神仙的,并且离得如此之近。

难得安静

王丰江

用安和静这两个字组词,几乎只有一种选择――“安静”,如果再动动脑筋,还能想到“安安静静”,到此为止。起码在中小学阶段,我没想到别的组词方式。

直到读大学的时候,才知道有“静安”这个说法。上海有个静安区,还有静安寺,偶尔去逛一逛,觉得挺好,至于好在哪里,却说不出所以然来;也曾经模糊地意识到,“静安”不只是安和静的另一种组词方式,很可能含有深刻的内涵,至于内涵是什么,却不求甚解。

若干年之后,我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凡有闲暇,常耽于传统经典,有一天翻阅《大学》,恍然间若有所悟,以为找到了“静安”的来历,意外且惊喜。《大学》的开头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既然是“静而后能安”,按照“知所先后,则近道”的原则,用安和静这两个字组词的首选当然是“静安”,其次才是“安静”,而且安静的本意应该是安于静,安安静静只是它的衍伸意义。静安也好,安静也罢,它们不只是描摹心物的词语,很可能也是某些人理想中的社会状态或者个体心态,甚至是难以企及的境界。但是,人类社会熙熙攘攘,无日不风波,哪有安静的时候?牵连着每一个社会人都无法静安。随手可以捡到的例证是,1935年12月9日,在日寇的步步进逼之下,北平的大学生们高呼“华北之大,竟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2010年11月15日,上海市静安区一栋教师公寓发生大火,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即便其他地方可以再次“容下一张安静的书桌”,曾经在这里居住的教师从此不再静安,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人类社会的历史就是如此吊诡,越是渴望安静的人,越是不得静安。王国维,字静安,中国近现代史上的杰出学者,民国十六年(1927年)六月二日投身颐和园的昆明湖而亡。学界关于他自杀的原因,主要有四种解释,分别是殉清说(为清政权陪葬)、殉文化信念说(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断裂感到绝望)、罗振玉逼迫说(无法摆脱恩师的控制)、性格悲剧说(天性忧郁悲观)。在我看来,这四种说法都有道理,归纳起来就是第五种,即“不得静安说”:作为一心想“成大事业、大学问”的学者,静安先生身处“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外部不得安静,内心不得静安,于是无所措手、进退失据,只能慨叹“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事变,义无再辱”,为后人留下无法消解的遗憾和无法抚平的伤痛。

陈寅恪先生专门为他撰写的碑文里说,“……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这样的评价既精准又有高度,比“安静”更难得,王国维先生从此可以“静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