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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哪国人来说,搬入新房子都是家里的一件大事,如何装修是接踵而来的问题。就装修这个事来说,国内外的差异真是很大。
买鱼还是买渔具
在法国,装修之前人们常去的是卖装修材料的市场。超市一样的市场里有各种装饰材料,也有很多装修用的工具。法国人去那里除了找中意的地板或墙砖外,还要找铺地板的工具和贴瓷砖的水泥,刷子、铲子、胶条等。如果选地毯和墙纸的话,他们就会自己开车拉回来,然后也是自己动手铺地板贴墙纸,甚至贴瓷砖。
就是说,同样是为了鱼,西方人买的主要是钓鱼的工具,而中国人买的是鱼本身。
这是因为,西方国家人工非常贵,请装修人员又要和他们约时间,家里还要留人,花费很多金钱、时间,所以他们都是自己动手。当然,如果碰到干不了的活儿,他们也会把局部的工程给承包出去。我在法国时就自己装修过房子,但那是非常简单的装修,也就限于贴墙纸铺地毯的水平。考虑到自己能力差到连墙纸也不见得能贴平,我就找了一个同学来帮忙,我们干了一周左右,其间我已经住在被装修的房间里了。
而我认识的朋友中,在巴黎买房子后,都是自己干完了所有的事,包括改装电路,甚至焊接自来水管、拆装隔墙。他们干得就和国内的装修队一样,甚至比他们还好。虽然像牛马一样累,但免掉了讨价还价、扯皮、被装修队指使、受气甚至被骗的烦恼。
我在加拿大的朋友买房子后基本上也是自己装修。他们都不是专业人员,之前也没干过这类事,但他们都是有心人,事先会参考大量材料,观察人家房间的布置。如果粉刷墙,就先在墙上涂上颜色试一试,不满意再抹掉。
有次我在多伦多的一位朋友家里,看到他家墙壁刷的是少见的绿色,相当大胆,但和家具挺协调,而且涂料刷得均匀、平整,边角还很齐。我看后赞叹他们是能工巧匠,而那位博士男主人则说,不是他手巧而是工具好,别人也能做成这样。
我的一个亲戚甚至在他家的阳台上自己动手搭起了一个几面都是玻璃的太阳房,大冬天没有暖气也是暖洋洋的。那房子除了玻璃就是木头,跟专业人员干出来的一样。
住房还是住店
法国的材料市场虽然是超市,但也就只是个店,规模中等,在不同的区域可以找到不同的东西,从装修材料到各种工具。中国的材料市场则是巨大成片的,往往一天都逛不过来。进去以后,你会发现那里有几百个小店,每个小店十几平米到上百平米,卖的大都是单一的产品,比如卖地板的只卖地板,卖洁具的只卖洁具。在卖地板那里找不到装地板的工具,在卖洁具那里也找不到洁具的配件。
中国人装修很少考虑自己动手。他们只是选择自己喜爱的材料,找来施工队,自己只做监工的活儿。于是,本来以前动手能力很强的国人都落到指手画脚的地步,并以为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我想这里至少有两个原因。
首先是国内的劳动力太便宜了。人工成本低,来自农村的劳动力又似乎是源源不断的。装修让城里人得到了实惠,也让不少包工头致富。
其次是中国家庭的装修太复杂了,自己真是干不来。本来低矮的房间还要打吊顶,我看到一些人装修的房子与其说是自己的家,还不如说是个卡拉OK厅,只是从不在家里唱歌。还有的人在自家客厅里搭建酒吧台,其实他们根本不会调鸡尾酒,也没有那个雅兴。
装修还是维修
我在美国住的公寓是向私人管理公司而不是个人租用的。这个管理公司有个规定,如果新住户入住前有要求,他们会免费粉刷一下墙壁,清洗一下地板。即使地板有些地方洗不净,他们也不会更换,而是用打磨机把脏的地方磨掉,再重新刷一遍油,就租给客人了,每个人都是这样。我不觉得这是对我的慢待,既然干干净净,为什么一定要求重新装修呢?
纽约公寓的地板材料大多都是小块的,小得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所以维修起来特别简单。我家地板坏了一块,找他们来修理,开始我以为管理公司要掀掉半个屋子的地板,那样我就得费劲挪家具了。结果他们就上来一个人,还是经理,用了不长时间,就把坏的地方摘下来,把新地板贴上,既没刷油,也没弄出什么灰尘。
维修和装修的区别就是:维修是局部的,东墙坏了补东墙,西墙坏了补西墙,不造成整体的破坏;装修则不然,它常常是打碎一个旧世界,再创造一个新的。但关键是,我们应该弄清楚究竟有没有必要装修。
在一个理智而文明的社会,人们会用维修的方式来延长楼宇和房间的使用寿命,而不是用一次又一次的装修来折腾它。而且在西方,装修绝对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它会影响到公共卫生和他人的生活环境。
新的不见得就好
可以理解的是,国人在建国后的大部分时间里不拥有私有房产,一旦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就会有太多期待,于是就有了攀比的装修和夸张性的消费。再有就是,我们国家房地产市场以新建房屋为主,人们买的是新房,习惯什么都是新的。
而西方出售的公寓基本上都是旧的,即便是新建房,也常常是国内讲的所谓“精装修”,很少卖坯房。人们买了家具就可以入住,不用大动干戈。这样,他们制造很少的垃圾,也就制造很少的污染。
法国人搬家时,大部分都能接受住前任的房子,只是在某些地方做局部的改动,甚至可能连墙都不会重新粉刷,地毯也只是清洗一下,就住进去了。如果有人不愿意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那换一个就是了,我的一个朋友搬家后就把浴缸换了。
法国女主人往往对浴室很在意,但是她们不一定将墙壁的瓷砖重新换过,可能会用一些挂饰、花瓶以及女用香水来体现自己的特点。所以他们搬新房时,很快就能住进去,他们甚至倾向于当天交钥匙当天就住进去,然后再慢慢布置。
在国内,我看到有些家庭花好几个月的时间用十几万、几十万的代价装修自己的房子,屋内布置得跟四星酒店一样,却把鞋脱在走廊里,使公共环境和其室内装修完全不协调。我住的公寓里就有人把冬储大白菜堆在门前,甚至把自行车放在别人家的门口,根本没把尊重他人和尊重公共环境当一回事。
要比金鱼抗毒
中国人已经把装修这件事引上了歧途。在西方,许多家庭装修只是在墙上贴壁纸、贴瓷砖,地上铺地毯,有的只在墙上刷大白,装饰物是之后自己再挂上去的。我们则是把房子装饰得富丽堂皇,为此就要购置大量的建筑材料和油漆,以至于房子装好了不能入住,要散味好几个月。我亲戚家里买了一个很高级的床,睡上去确实舒服,但是床和垫子散发的类似甲醛的化学气味一年后还有。想想每天有近十个小时和污染源呆在一起,还花了大钱,真是荒唐。
中信银行总部在北京的大楼外表有点洋味儿,但搬进大楼的同事却跟我说一到下午就头晕。当时我在国外,暗自庆幸自己能生活在一个清洁的环境中。但是几年后回国,我还是成了这种消费习惯的受害者。
外出和人吃饭,也要忍受餐馆装修的味道和周围建筑工地的灰尘,即便是在北京西城区金融街这样的地方,空气污染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去一家川菜馆吃饭,刚装修好的房子,既气派又干净,但是进门后闻到的不是扑鼻的饭菜香气,而是化学气体的味道。不知是为了美化环境还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服务员还特意在桌子上摆了一个很大的金鱼缸,推杯换盏之间看着游来游去的金鱼很是养眼。然而,呛人的气味始终挥之不去,连那些金鱼都撑不住了,游得有些挣扎的样子,全然没有了从容自在。
我看着不对劲儿,几次跟服务员说这些鱼可能需要些新鲜氧气,结果没被理睬。饭吃完的时候,那几条漂亮的金鱼一个个都肚皮朝上死了,让我们这些抗毒的食客心情沉重。请我们吃饭的期货公司老板觉得很没面子,尽管那是一顿丰盛的午餐。他说以后再也不来这家餐馆吃饭了。
这个事件让我养成了一个怪癖,每次去刚装修好的餐馆吃饭时都会观望一下那里金鱼的动态。无独有偶的是,许多装修讲究的餐馆都摆放这样的鱼缸,不知道老板们是用它来测试室内动物、或是我们这些食客的抗毒能力,还是仅仅出于美观的考虑。对我来说,只要那些金鱼没有翻白眼,我就愿意再来这家餐馆。
中国的装修市场已经火了十几年了,完全可能在大部分人都有了房子的情况下继续火下去,因为我们太在意装修了!一个房地产公司的总监跟我说起国内装修的理念:一间房子装了五年以后就该换了,打碎了重装。她说得很是轻松,我却听得一脸愕然。真不知道是我的观念太保守了,还是这个社会“进步”得太快了?!
敬请关注下期系列之二十四:
要注重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