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夹板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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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的山坡上，生长着一种植物，它有个十分特别的名字：驴夹板。所以，如果你读完题目，简单地按字取义，以为它表示一头不听话的驴被人惩罚挨了板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其实呢，驴夹板是一种草，一簇有五六片或七八片叶子，初春萌发时嫩绿色，夏天变浓绿，叶片稍硬，直挺挺的，像倔驴的耳朵一样朝天直竖，它的名字也由此而来。驴夹板虽然不好看，也不能当野菜吃，可是在东北乡下，驴夹板却是美味的猪饲料，而我们在采集这种植物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故事。

有一年暑假，二表哥从镇上来我家玩。二表哥长得斯斯文文，聪明爱学习，不像我这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我母亲常拿二表哥做榜样教训我：“看你亮子哥，学习好，听话，再瞅瞅你，一天到晚野在外面，不知道惹了多少祸！”每次母亲这么夸二表哥，我心里就嫉妒，心想：等哪天我逮着二表哥的短处，再堵上你的嘴。

不久，我发现二表哥有一个毛病：这家伙懒惰，不爱干活儿。有一天家里没猪食了，奶奶找出两只杏条筐，给我和二表哥每人一只，说：“你们两个，去采筐猪食回来。”我痛快地答应一声，便拉上二表哥去村前山。

村前山的上腰是茂密的树林，下腰是草坡地，可以采到成片的驴夹板。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遍地的驴夹板水灵灵，活泼泼，朝天支棱着狭长的叶子，我一棵挨一棵地拔，攥满一把，码放在筐里，不长时间就填了小半筐。一个多小时后，我快采满一筐了。为了尽量多装一点儿，我把筐里的驴夹板按得结结实实，腾出些空间，继续采。最后，鲜嫩的驴夹板码放得比杏条筐还高，我怕回家的半路撒出来，便撅几根野蒿子，横竖穿插，封锁住筐的四周。

弄完这些事，我才想起二表哥，抬眼一看，他正蹲在很远的地方，吭哧吭哧地拔驴夹板。我走到他身旁，说：“亮子哥，你拔多少啦？差不多就回吧，奶奶还等着喂猪呢。”

二表哥一边拔驴夹板，一边说：“你拔多少了？”我说：“满满一筐，一会儿我得顶着回去。”

二表哥说：“哦。我没你拔得多。”他这么一说，顿时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弯腰朝他筐里一看，险些晕过去——

二表哥忙活半天，采到的驴夹板才刚刚小半筐，还虚虚浮浮的。更惨不忍睹的是，我拔的驴夹板都是整棵，齐刷刷、干净净的，不带杂草和草棍；二表哥拔的驴夹板却是松散的，半截的，乱七八糟扔在筐里，一点儿秩序也没有。

“哈哈。”我忍不住大笑，“亮子哥，耗了大半天，你怎么才拔这么一点儿呀？”

二表哥慢慢站起来，揉揉酸麻的两条腿，一脸的委屈：“我的手都撸疼了，你看看！”说着他摊开双手，掌心朝上，果然，他手指肚上出现了一道道红印，指甲周围也起了倒刺。

“哼，你不就是学习好吗，干这就不行了吧。”我幸灾乐祸地想。

“妹，咱们还拔吗？”二表哥问我。

我说：“不拔了，大黑猪现在正饿着，咱先扛这些回去喂它。”

“可……可我的有点儿少。”二表哥十分难为情。

我大包大揽：“多少就这些，奶奶不会怪你的。”

“我是说……”二表哥指指他的筐，又指指我的筐。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我俩一起回家，一个多，一个少，相比之下，他没面子。我心里偷偷乐，嘴上却安慰他。

二表哥眨眨眼睛，突然把筐里的驴夹板倒扣在地上，我顿时懵了：“亮子哥，你这是干吗？”

二表哥也不吭气儿，跑到一丛灌木下，折了一大捧小树枝，比比画画把小树枝拦腰折断，交叉纵横铺在筐底下，重新装进驴夹板，就这样硬是倒腾出满满一筐驴夹板！

我俩回到家，奶奶望着两大筐绿油油的驴夹板，脸上笑开了花，拿起菜刀剁碎，准备烀熟喂猪。奶奶先剁完我采的那筐，等剁二表哥那筐时，不一会儿脸就阴了，气呼呼地问：“谁干的？”

我说：“奶奶，不是我。”

奶奶心里明白了几分，扭头说：“小亮子，你给我过来！”

二表哥红着脸磨蹭到奶奶跟前。奶奶生气地说：“干活耍滑，好吃懒做，咱乡下人可不兴这个，做人要实诚！”

二表哥诺诺应着：“姥姥，我错了。”

奶奶训得二表哥体无完肤，沮丧得连午饭都没吃好。

晚上，母亲收工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先说了二表哥，我正兴奋着，母亲又将矛头指向了我：“你不但不帮亮子哥，还袖手旁观，眼看着他犯错误，你这种念头更可怕，懂吗？”

母亲的一席话点醒了我。是啊，如果说二表哥有错，那么，我的错也不小。因为做人要坦荡，心要正，不能趁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