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根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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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单位附近,有一群人,专门在兜售赃车,就是那种偷来的自行车。步行经过那里的时候,我都要特地大义凛然起来,但是仍然有“不识泰山”的人诡秘、猥琐地低声问我:“要不要买车,很便宜的……”每次,我都觉得受到极大侮辱,第一,我是光明磊落的有正义感的人,怎么会地为贼销赃?第二,贼眼看人低,把我这个“成功男人”混同于那些落魄的“骑单车的男人”。特别是第二种的心理预判,让我很不爽,自尊心很受伤。其实,我很虚荣的。

当今社会,“骑自行车的男人”绝对是弱者,而弱者是没有魅力的。

现在谁还骑自行车?不久前,读小学三年级的小儿子黄点兵要玩自行车,我陪他上街找遍我记忆里的那“自行车一条街”,结果,那里全变成各号银行,逛了一个上午,居然找不到一家自行车店,最后不死心,拦了个骑比较新的自行车的女孩:“请问你的车是哪个商店买的?”她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路边不是有卖贼车的吗?”我真想对她说,亲爱的,我不是为自己买自行车的,我已经10多年没有骑单车了,我也是“白领”,“成功男人”,嘿嘿,你看我都虚荣到要让路人皆知的地步!

这个时代,我们似乎都多出一根骨骼来支撑尊严,那就是第53根骨骼,叫“虚荣”。

而自行车,已经成了一个不体面形容词,对男人而言,对成年男人而言,它就是贬义词。在“富即是贵”的今天,弱势载体自行车,只能当作一种运动或者休闲活动而体面存在的,一旦成为男人的交通工具,它就成了羞辱。

两位小姐在聊天,其中一个说,她看见男人穿西装骑自行车上班就要发笑……其实,她一度为一对三轮车夫妇“你载我一段我拉你一程”的相惜而感动,无限向往电影“甜蜜蜜”里张曼玉在男主角黎明的自行车的后座上揽腰而笑的甜美,理想中的“他”也曾是“骑着自行车载着鲜花和面包、温柔地向她微笑”的男生……想不到没有几年,这个我熟悉的小姐现在却因为男朋友开的小车不如另外一个追求她的男人的车高档而军心动摇!

当代,做男人特别辛苦,有位男生在自己的博客里哀叹:“爸爸告诉我,女人喜欢有钱的男人;妈妈告诉我,女人喜欢有貌的男人。我翻翻钱包,又照照镜子,然后我就哭了。”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个女生就折中地认为,谈恋爱的时候,坐在男友的自行车后面,感觉还是很惬意的,有学生气的清新,纯美。平路,看到他缓缓的踏着,很抒情;下坡,看到他被风鼓起的衣服,流动的是眼花缭乱的景色,很有青春的清朗与招摇……但是,一旦结婚了,男孩变成男人,她就不会接受这样的穷酸浪漫了。

还有更惨痛的,一个帅哥骑着新买的电动自行车兴高采烈去接新结交的女孩下班,结果,女孩在她的同伴的暗笑里,选择了冷面孔给那帅哥:“我们不合适,分手吧!”为什么呢?她倒也爽快:“我接受不了一个骑电动自行车的男人!”骑自行车约会是罪过,而骑电动自行车就是罪加一等。

骑电动车的男人窝囊,踩自行车的男人平庸,开汽车的男人腐朽,骑摩托车的男人帅气……可是,大众的审美倾向仍然是:宁愿腐朽也不要窝囊。

舞台上,你拥有什么道具就意味担当什么样的角色。可是生活里,你是什么角色决定你可以拥有什么样的人生道具,而自行车常常会成为我们残酷而无奈的选择。没有什么好说的,男人当自强!这一生谁不追求光荣与梦想?而一路上,除了有自行车,还有多少羞辱需要我们去面对?

在还没有真正光荣之前,我想,“虚荣”这第53根骨骼,用用也无妨,进化到一定地步,它就如同尾巴一样自然会脱落。

(摘自《深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