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真的有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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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天，我老婆为学生们送考，回来后，她给我讲了一个见闻。第一门语文考试结束，一个男生走出考场见到老师，一拍脑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唉呀，我好像忘涂机读卡了！”被他这么一说，大家顿时慌了神。语文老师迅速在脑海里算了一下，机读卡上的选择题大约占了30分，在分分必争的高考中，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班主任则显得比较淡定，在一旁安慰这个男生：“你肯定是涂了，只不过因为太紧张，所以才记不起来了。”

？也许有人会说，涂机读卡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记呢？可事实是，在我老婆教的两个班里，高考前的几乎每一次模拟考，都会遇到学生忘记涂机读卡的状况。这也成了老师们的噩梦：她教的英语科目选择题的比例更高，班里只要有一个学生“犯晕”，全班的平均分就会被下拉2-3分，这在竞争激烈的高三，简直就是事故了。所以老师们经常开玩笑说，高考不仅要拼实力，还要保证不能犯错：不要忘记涂机读卡、不要购买假冒2B铅笔（以防机器读不出来）、不要迟到、不要忘带准考证和身份证……这些要点老师们自然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学生，可是每年高考，我们仍会在媒体上看到诸如“考生因为迟到4分钟而无法参加英语考试”、“考生忘带准考证警车开道相助”这样老生常谈的新闻。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句话重复的次数，跟它在接收者身上所起到的效果，有时候不一定是成正比的。

带团的时候，为了防止客人漏听重要的信息，很多话也需要导游反复强调。比如次日的出发时间，我通常都要跟客人说三遍以上才能放心。有时连自己都觉得太啰嗦了，同样的话说那么多遍，把一干游客全都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孩。

可即便这样，仍然架不住那些心不在焉的客人。每次带团，我都会教老外们识别人民币，从颜色、图案、图案、年份、水印到金属线，每一种面值都一一讲到，我还会拿出一套样币，让每个人传一遍，加深认识。然而还是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有老外拿着纸币去小商小贩那里买东西，却被告之那些钱不能用。他们不明就里地回来找我，我一看——这些钱当然不能用了，上面都是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貌似卢布或是已经不流通的旧台币，估计是在之前买东西的时候，被无良的商贩找回了这些假钱。客人很委屈地说：“我又不认识中文，怎么分辨这些钱的真假呢？”我说：“不认识中文不要紧，可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了，每张人民币的正面都可以看到的头像吗？我讲解的时候，你们到底听了没有？”

要说心不在焉的最高境界，是有一回我在天安门广场上向一队老外介绍人民大会堂，有个客人站在我的身旁，一边听还一边不时地点头，等我讲完后，她很认真地问：“徐，你能告诉我这个建筑是什么吗？”我一听，立马颓了，心想刚才这洋洋洒洒一大番讲解，居然都没能让客人入脑入心，我真够失败的。更可气的是还有一次，参观完西安的半坡博物馆后，我让客人们去上厕所。上厕所这种事，本来就挺耽误时间的，一个30多人的大团，至少要花上七八分钟。在等待大家集合的空挡里，有个客人一直在跟我聊着天。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回来了，我正打算带全团上车，没想到这位客人突然问：“刚才大家都干吗去了？”我说上厕所啊。他这才如梦方醒：“原来那是厕所啊？我正想去一下呢，你们可以等我一会儿吗？”无奈，一干人只好在原地又等了五分钟——假如每个客人都像他一样迷糊，一个厕所上下来，估计下个景点的参观时间也被用完了。

怎样应付这样的客人，其实是无解的，就像老师面对学生一样，唯有多重复几遍，尽量去降低这些小插曲发生的概率了。

？不过有时候，有些状况真是挺悬的。有一次我带团去吃烤鸭，跟客人约好的集合时间是晚上六点，明明已经到点了，可是酒店大堂里却不见一个客人。以往每次集合，这个团都是很准时的，可这一次，着实有点不同寻常。偶尔有个别客人迟到可以理解，可怎么整个团的客人全都没来呢？我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跟客人说的是18：00集合，而在他们的语言中，18和8的发音非常近，会不会是因为我没说清楚，导致大家都错听成了晚上八点集合？这下麻烦大了，车已经等在门外了，餐厅也提前打了电话，这会儿鸭子都已经烤上了。我越想越怕，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合唱声远远地飘来。慢慢地，慢慢地，我看见我的客人列着队、唱着歌，从酒店二楼的旋转楼梯上缓缓地走下来……原来，这是这个团在中国旅行的最后一晚，为了表达对导游的感谢，他们特地安排了这样一个节目，要给我一个惊喜……

虽说虚惊一场，不过这个场景也着实让我感动了一把。看来平日的啰嗦，还真的没有白费，认真做事，客人终究是能感受到的。

徐昕，北京外国语大学瑞典语教师，曾经在《新京报》、《京华时报》、北京《晨报》等开设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