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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成了产业,越是大都市越有捧场客,有人做着遗少般的美梦,就有人借机捞钱,从书到CD到电影,成为夹着惘然的梦魇。
顺应这股出版潮,听重出的上海三四十年代老歌,其中又夹有五十年代香港的“时代曲”,黑胶唱片声中传来一把把女声, 恍若隔世。重新回味,不知多少曲子是在电影中温习过的,扫去尘灰,突然发现光芒温润。
上海,繁华之外的寂寞与哀怨
初听《夜上海》,不是周璇唱的,是巩俐,在谢瑞麟广告中一袭黑色夜礼服,眼波流转,放声高唱“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后来听到周璇原声,少了许多理直气壮, 多了无限风光旖旎,也算得黑胶唱片时代的风华绝代,谁会忘了《马路天使》里嗓音幼细, 唱着“天涯呀,海角”的小女孩?那种风情只属于当时、当地的上海,复制成电视剧,就只能不堪。
在录音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听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单声道录音?听一张谈不上有音场动态,甚至连歌声也不太稳定的旧上海的呼吸?
周璇,一个离开了我们半个多世纪的女伶,一个大上海的鬼。无论这上海是新是旧,是繁华还是破落,她都与之形影相随。上海摆脱不了她,她那张粉嫩嫩的脸藏在大上海杂乱的屋檐下,藏在大上海繁华的浮梦中,她死死缠住了上海,灵魂与这座城市融为一体,歌声飘在上海的每一个角落。听不懂周璇歌的人,看不懂真正的上海。
关于上海的两个关键词:十里洋场;冒险家的乐园。它代表着上海辉煌无比的过去,也分别代表了上海阴柔与阳刚的两极。作为十里洋场,它是靡靡的,软性的,灯红酒绿的不夜城里气泡似地冒着红男绿女,没有他们上海会失去大部分的感性。
周璇是这种旧上海和谐社会发展的文化符号,她是一层薄纱轻轻地罩着上海的欲望,使上海无论外表多么动荡,内心也变得安静。即使沦陷于日军之后,血光中的上海仍然没有停止霓虹的闪烁,仍然留住了它特有的自信,仍然为中国人守住了一块梦想之地。而这一切都是修炼出来的。一座肤浅的城市,一座没有过被“十里洋场”与“冒险家乐园”同时亲吻的城市,一座没有过周璇的歌声的城市,想必早已乱了方寸。
这女人的身上带着一种繁华的气息,却又有着超出繁华之外的寂寞与哀怨。让人不由想到《胭脂扣》里那个如梦如幻一般的女鬼和她飘忽而幽怨的眼神。歌如酒醇,人如余香,虽历久却仍凝然不散,郁结于心。
周璇在录音室里的表现,也给了老朋友舒适一番颇为奇异的感受:“有次,周璇录电影插曲,我们跑去百代的录音棚听。周璇对着话筒在那儿唱,我们隔着玻璃窗听,但是一点也听不见。因为她不是放大了声音,而是很小很小的声音在唱。她唱完,把录音放出来听,我们听到了。她对着话筒在那儿唱,乐队远远的。因为她的声音比较小,整个乐队一来的话,就把她的声音都盖掉了。所以她站在很前面,乐队站在很远的地方。”
在30年代的百代录音室里,周璇就已经完成了新唱法的探索,就这个意义而言,她堪称中国气声唱法的鼻祖。
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周璇的唱片是世界上录得最真实的唱片。它录着一个女鬼对大上海的眷恋,录下了这个城市灵魂的旋律。它的声音不是为质感而存在的,所以它才极其感性。它的飘忽不定中,有如烟云一样行走着一个叫做周璇的奇女子,在她浓浓的上海口音的吐宇里,完成了一次对她个人还是这座城市花样年华的绝唱。
香港,旧日弥敦道落日般的温暖
张露的《给我一个吻》出现在尔东升的《新不了情》里,看整个片子也可知道导演忆旧的温情。袁咏仪小碎花布扎小辫的打扮可能是导演儿时见过的旧式女子装扮,从此埋在记忆中念念不忘,终于可以重温,银幕上下都能感到那股淡淡的暖。朴素美丽的阿敏在录音间唱“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时,眼中光芒四射,明朗、健康、大胆,眼见是导演的预谋,衬得后来生命的枯萎更加凄凉,自然俘获了黑暗中与剧情悲欢与共的无数观众。袁咏仪还是导演的前女友张曼玉推荐给他的。他为张写此剧本的初衷,不由人回想起张曼玉真正成名前的作品《旺角卡门》,她在片中装扮亦够八十年代,土气而温馨,那是时代的气质。
说到《新不了情》,不能忘名曲《不了情》及之同时代《情人的眼泪》,还有姚莉的《玫瑰玫瑰我爱你》,有的是香港土产,有的来自英文歌,都在香港的某个时代铺陈开来,流传至今。听《情人的眼泪》,刚好坐在烟雾缭绕酒吧最角落处,缠绵、动听、暧昧。《玫瑰玫瑰我爱你》呢,真是色彩缤纷的五十年代,明亮的懒洋洋的堕落。看过电视剧《我和春天有个约会》的人,都不会忘四女主角各有拿手戏。电影版本里,两首歌颇为抢眼,姚小蝶崭露头角的《你你你为了爱情》及片尾重头戏《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刘雅丽亲自演唱,钟志荣的词曲,那婉转低回的萨克斯风,如旧日弥敦道落日般的温暖,和《倾城之恋》的浅水湾酒店一样,是记忆里某年某月香港的印痕,直让人不得不艳羡最初话剧版的亲历者,品味风靡的滋味。用老歌营造气氛是香港导演最爱玩的把戏。
这些还只是歌,全盘怀旧的导演更是用了整个片子。《胭脂扣》说的不就是塘西旧事,如花的蜻蜓图案旗袍、十二少送她的胭脂扣,细节用到极致,两情缱绻之余告诉人们一个时代过去了就过去了,可一不可再,早已烟消云散。关锦鹏恋恋不舍又拍了《阮玲玉》,真是美丽的电影,张曼玉扮演的是自己的阮玲玉。末尾阮玲玉跳舞、微笑拥吻在场每一位男士,在欢乐中层现无尽悲凉,教人心酸。再就是《红玫瑰与白玫瑰》及许鞍华的《半生缘》,那是张爱玲的时代,情深缘浅的时代,一切朴素深沉又繁琐精细,既是衣服、家具、公共场所,也是感情,并非死声契阔,只得无边的纠缠。
那时的霞飞路,那时的弥敦道,我们无法企及的日子。当片尾赫然打出“褪色处理……工作室”,不禁愕然: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两个钟头一场戏。一切故事都可三句话概括,只是扮演在不同的时代。观众执票入场,半晌流光飞舞,情生意动,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一丝求之而不能得的贪恋。台上台下,也不知是谁陪谁演了一场戏。
今天的上海和香港不如旧上海和老香港那样有梦。虽然我也承认,它们的发展甚至超过了梦的速度,但是它们越来越理性,鲜有迷梦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