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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鹤翔空 豪气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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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逢秋悲寂廖,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中唐的诗人中,刘禹锡(772-842)算得上很有性格的一位。刘禹锡是洛阳(今河南洛阳)人,他的父亲刘绪因躲避安史之乱,带领全家迁居到嘉兴(今浙江嘉兴),他小时候在那里度过。刘禹锡22岁(793年)考中进士。在中举前后,他登上了五岳中最为险峻的西岳华山。挺立在高山之巅,俯视群峰,他想到,人的一生要有所作为,而不应把生命消磨在安逸的生活中。他在《华山歌》中写道:"丈夫无特达,虽贵犹碌碌。"他认为,一个大丈夫,应该具备高尚的品德、出众的才华和非凡的作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即使身份显贵,也没有什么意义。

刘禹锡渴望在政治上有一番成就。805年,他和柳宗元等,积极参加了王叔文领导的政治革新运动。这次改革吸取安史之乱的沉痛教训,推行了许多旨在削弱宦官和藩镇势力的有效措施,想要把大唐王朝从宦官专权、藩镇割据的泥潭中拯救出来。由于革新运动遭到了宦官和藩镇势力的猛烈攻击,只进行了半年就失败了。刘禹锡、柳宗元等八人因此而被贬,出任边远的地方官,史称"八司马"。刘禹锡被贬为连州(今广东连州)刺史,他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却接到朝廷新的命令,竟又被贬为朗州(今湖南常德)司马。他在朗州一直待了近十年,直到814年年底,才回到长安。

回京后第二年的春天,他和同时被朝廷召回的柳宗元等人一起赏花,事后写了一首《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暮春赏花,是唐代人的风俗。玄都观是长安的一所道观。诗人用指桑骂槐的手法,在诗中奚落了那些朝廷中的新贵们。那意思是说:玄都观中那些桃树,全都是在我老刘离开长安之后才栽培出来的。如今朝中的权贵们,不过是排挤了我之后才上了台。他的这首诗流传开来,当然得罪了不少要人,也因此惹恼了皇帝。于是他又一次被赶出了京城,不但补上了到连州去"体验生活"的一课,还辗转到夔州、和州等地,前后又度过了十多年的贬谪生活。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14年后,当诗人已经回到长安任职,又一次在暮春时节到玄都观赏花时,观中的桃树已经不复存在,地上长满了青苔,一丛丛野菜花在春风中摇荡,仿佛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又写下一首诗《再游玄都观绝句》:"百亩中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当时,反对王叔新的人大都已经死去,刘禹锡借此来讽刺他们的不能长久,大有一种"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意味。

刘禹锡有着如此豁达而顽强的性格,他的诗也是如此。《秋词》历来被认为是最能代表他的诗风的作品。中国诗人向来有着一种悲秋的情结。面对着落叶纷飞,万物萧疏,霜风凄紧的景象,总易于引起他们忧及自身的悲凉情绪,他们的诗歌,也便充满了哀愁的叹息。但刘禹锡发出了与众不同的声音。诗歌头两句,便对秋天作了一个热情的、与众不同的评价:自古以来的诗人们每逢秋天便要慨叹萧条凄凉,可在我看来,秋天的景象比春天还要美好!接下来,他借一只凌云而上的白鹤对空阔无边的天空的追求,来抒发自己对自由境界的向往。排,这里有推开、冲出的意思。诗人笔下的白鹤,不是悠闲脱尘的形象,而是充满着力量感、顽强不屈的大鸟。它扇动着巨大的羽翅,推开、冲破身边云气的阻挠,翱翔在蓝天上,飞得那么高,那么远……白鹤的身上,寄予着诗人不屈服于周围环境、昂扬奋发的精神风貌。这首诗据说是诗人谪居朗州时所写,因此更使人感到他的精神的可贵。

在诗歌中发表议论,容易破坏诗歌的形象感和意境美,因此被视为写诗的大忌。刘禹锡这首诗中的议论气息也多了些,但它却并没有沦为一首平庸的作品。因为诗人并没有因为重视主观感受的抒发,而忽略对于形象和意境的刻画和营造。不用很深地去体味,我们只要读到"晴空一鹤排云上"的句子,想像一下晴朗高远、空旷无垠的碧蓝的天空中,一只雪样洁白的鹤在凌空飞翔的样子,就早已经陶醉在这诗意中了。我们真应该钦佩刘禹锡在诗中构图设色的画家眼光呢!

刘禹锡似乎从来都不曾对生活失望过。他的朋友白居易曾写诗赠给他,慨叹年老的令人感伤。他却写诗回答说:"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酬乐天咏老见示》)在另外一个秋天,他听到秋风衰飒的声音,却写出这样苍劲有力的句子:"马思边草拳毛动,雕盼青云睡眼开。"(《始闻秋风》)秋天似乎更能够激励他的志向。他在模仿民歌而创作的《浪淘沙词》中说:"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生活的苦难,倒成了磨炼他人格的砺石。因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在《陋室铭》中他用"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引出"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所表达出的自信。在《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中"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句子,表现了他乐天达观的性格和不甘沉沦的决心--世界依然美好,面对千帆竞飞、万木争荣的景象,每个人都应该力求振作。

白居易称刘禹锡为"诗豪",这是一位杰出的诗人一位真正的知音送给他的"光荣称号"。刘禹锡的诗,虽然也不乏苦闷的哀唱,但他更多的作品,却总是使人获得对生活的信心,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力量。"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傲视困境、坚定不移、始终保持自信的气概,迎接苦难、超越苦难的情怀,奔腾向上的生命活力和弃旧图新的乐观精神,永远给人以激励。让我们也不断地在超越困境的追求中,不断提升和开阔自己的人生境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