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猎奇小说家(下)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连载(下)
杀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四
女人突然笑出声来。她那忍俊不禁、捧腹大笑的样子,简直就像小孩子在淘气行为大获成功后的欣喜若狂状。
“有什么好笑的?我可不是在和您开玩笑啊。我是真的在担心您。我觉得连续杀人的真凶或许真的就是他。当然了,从现在起,您的老公将会处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下。只要您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们就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您的人身安全。不过……”
我打住了话头。因为女人仍在大笑不止,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进我的话。
女人的眼角甚至隐约泛起了泪珠。到底是什么事使她那样觉得可笑呢?我感到怒不可遏。就凭你?就你这小样也敢来讥笑我?!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实在是太可笑了,所以……”
“有什么可笑的?难道你不害怕吗?你就那么相信你的老公吗?”
“不是的。不是的。您误解了。”女人咳嗽了几声,一边用手指擦拭着泪水一边摇头。
“我误解了?”
“是的,您误解了。矢作润一是不可能成为杀人恶魔的,当然也就不可能杀死我了。绝对不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太平世界培育出来的低能儿啊!所以她才绝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是杀人魔鬼。我如是想。但是,她下面的话却让我目瞪口呆。
“因为我就是矢作润一啊!”
“你……你说什么……?”
女人就像是喜欢戏弄小孩子的教师似的,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矢作润一是我的笔名。真是托了这个名字的福,除了编辑部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以为我是个男性作家。我的丈夫不叫矢作润一,当然我也不是什么矢作润一的妻子。因此,《神爱》看上去虽然像是出自生活原型的小说,其实并不是那样。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讲,他们大概会把作品内容看成是一种罪恶的畸形嗜好。”
这个女人……她就是矢作润一?这部猎奇小说就是这个女人连续写成的?
“可是,可是你丈夫?”
“他是编辑,或者还应该再加上个过去式啊。一年前他留下张纸条就离家出走了。我也向警察局提交了搜索请求书,但最终还是不见他的踪影。我已经被抛弃了。”女人说,脸上还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离家出走?矢作润一他?刚想到这我就突然意识到不对头了,离家出走的只是一个编辑而已,是“矢作润一”的丈夫。而“矢作润一”则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失礼了……我的大脑现在有些混乱……”
“您脑子混乱了也不无道理啊。我还以为您既然是从编辑部听来的消息,那就一定知道我就是矢作润一了。谁知道唠着唠着居然对不上茬口了,可我还是继续和您攀谈着,这就越发使您摸不着头脑了不是?”
我在心里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新的假说浮现在脑海中,
“矢作润一是你……是你写下了这篇小说……”
“是的。”
“如果杀人恶魔是矢作润一的话……”
女人发出了并非缘自可笑的笑声。
“那又怎么可能呢?别的不说,杀人恶魔是个男人。难道不是吗?”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
“可也未必!那是因为现场留下了,所以才得出了这种结论。可是,要想搞到男人的也并非绝无可能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拎着装入了的,在现场做出曾经过女人的样子,然后再把注入被害女人的体内不成?”女人以饶有兴致的口吻说道。
“作为可能性,那是不能否认的。”
“胡说八道!科学搜查怎么可能被那点小把戏给糊弄过去呢?现场留下的不可能仅仅是,还会留下头发、皮肤或者汗液。这类证据要多少就应该能够找到多少。这些证据不可能全拿假的来蒙骗过去!”
这个女人不愧是犯罪小说家,似乎拥有某种程度的专业知识。她的话不无道理,我颔首认可。
但是,在不断凝视她的过程中,一个偌大的疑团涌进了我的脑海。
“你的块头比较大,看上去也似乎蛮有气力。如果你把头发剪了去,再穿上一套西装的话,看上去还真就像个男人。”
“那又怎样?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你真的是中川安美女士吗?你丈夫真的不在家吗?背不住你就是那个中川亮一也未可知啊!”
“你住嘴!”女人号叫般地喊道。
五
“你住嘴!”我喊道。
我……什么我装扮成男人?这个家伙要怎样侮辱我他才能心满意足呢?
“我老公是不是离家出走了,你只要调查一下还不立刻就水落石出了?要不你现在就打电话问一下怎么样?再怎么荒唐也应该有个度的。就因为小说内容与事件情形相似就把人家当成嫌疑犯,甚至还被看作了什么同性恋者!你虽然是警察,可也应该有个分寸啊。这件事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就在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呆住了。
这个男人确实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个警察。可是,如果说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可以作证的话,那也只不过是我在监视器里看到的那个黑本本而已。我虽然没有接受过警察的刑事调查,但据我所知,便衣警察几乎没有一个人单独行动的。一般都是两人一组。
再者说了,如果警察真的怀疑“矢作润一”是连续杀人的凶手的话,他们就应该在上门之前对其户口和家庭成员做上一番调查才是。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不知道“矢作润一”是个女人,也不知道其丈夫已经没了踪影。这个男人真的是警察吗?如果这一切都是弥天大谎的话……
我一边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动摇,一边重新打量起对方来。
这是一个挺着将军肚、浑身是汗的男人。虽然多少有些粗野,人看上去倒似乎不坏。从面相上讲虽然似乎可以信赖,但现在仔细一看,则发现其眼神非比寻常。
男人嘴角冒着沫子,以激越的口吻歇斯底里地接着说道:“女人怎么能写出这种作品来?难道我说错了吗?瞧瞧作品中这个主人公疯狂的样子。这篇小说毫无疑问是男人写的!我看得出来!他一边做着杀害女人的梦一边写下了这样的小说,或者说他实际上是一边杀人一边写作!所以啊,如果你说这篇作品是你创作的,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了――你是一个男人!难道我说错了吗?”
“跟你已经无话可说了!”我的声音在颤抖,我有些担心,是不是他已经看透了我内心的恐惧呢?
与野兽并无二致。一旦意识到了恐怖,他们就会立刻龇出野兽的尖利牙齿。
“用这个……用这把匕首刺进女人腹部时的那股子劲头,皮肤被划开时的声音,从内脏冒出的臭味和热气――写得如此栩栩如生,就像身临其境了一般。你瞧,尤其是这第三回!”
男人拾起了散乱在地上的原稿,找出他做了记号的地方拿给我看。
“你瞧这内容!”……女人发出了悲鸣。与此同时,我也发出了雄性的怒号,并把匕首刺向对方。我扭动着身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抛掷出去。女人的头撞击到墙面砖上,像球一样弹了起来。鲜血如花朵般迸射开来。驶进站台的电车声淹没了这所有的一切。与此同时,我所有的精力也全都迸射进她的躯体内。“怎么样,你还有话要说吗?如果不是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写得这么细腻逼真?在电车进站的同时达到了高潮?难道你不觉得如果不是凶犯本人根本就无法写出这样的场面吗?”
阵阵寒气无法忍受地袭遍了我的脊梁。
“你,你是什么人?”
我好歹才吐出这样几个词语。而我眼前那个原本反应迟钝的中年警察好像已经换了一个人。
“我,大概我就是那个矢作润一呀!那么你就是我的太太喽!你,你应该是很想让我品尝一下你的内脏喽?”
一派胡言!这个男人疯了!他不是什么警察!
搞不好就是这个男人在火车站杀害了那些女性也未可知。之后,因为他读了《神爱》这部作品,觉得小说中的描写与他的心理极为相似,所以就以为自己是“矢作润一”了!
不!也许他并未真正去干什么杀人的勾当,只是觉得小说中所描绘的一切是自己所为而已。即便如此,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无法被认为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瞧他现在死盯着我的那种眼神!
当我看到男人将手伸到背后抽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家伙以后,我的整个身躯不由得僵硬在那里。
那是一把菜刀!是一把日常里被我研磨得极为锋利的钢制菜刀。一定是他趁我上二楼的当儿从厨房里偷出来的。毫无疑问,在他读了原稿以后,他便已经下定决心置我于死地。要么就是这个与杀人恶魔“矢作润一”做过相同事情的男人,在他读到小说之前就已经想象出了作品结尾处的高潮内容?
看到男人缓缓站立起来的样子后,我像只兔子一样,嗖的一下蹿到了门口。
“你为什么要逃跑啊,安美……我的安美……”
我打开房门向走廊奔去,与此同时,头也不回地将房门狠狠地甩向身后。随着一声钝响,身后传来了声。也不知门是夹住了对方的手还是碰伤了对方的脸。
本来应该逃向玄关的我,却身不由己地跑进了自己熟稔而又令人心旷神怡的厨房。
就在我寻思着拿什么家什当武器好的时候,男人已经捂着鼻子跌跌撞撞地追了进来。我像只螃蟹一样侧身后退着,围着餐桌逃避着对方的追赶,腰部突然碰到了洗碗池上。
“住手!你不是矢作润一!我才是矢作润一!明白吗?那是小说!全是编出来的故事。你应该明白的!”
我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背后,拉开橱柜的门,抽出了刀架上很少使用的那把尖形菜刀。我当然知道,尽管都是菜刀在手,可对方的体力要远远强于我,我仍然处于劣势。但总比赤手空拳的好。
我用双手紧紧地抓住刀柄,将刀刃放到肚脐的位置上,摆出一副迎敌的架势来。
“你敢过来!”
男人对我的菜刀不屑一顾,一步一步缓慢地逼上前来。
“让我们融到一起吧!让我们融到一起吧!”
听了男人的话后,我的整个身躯变得僵硬起来,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
那是我写的台词。是作品主人公矢作润一自言自语的台词。
就在我写下这段台词的一瞬间里,我变成了杀人的男人和被杀的女人!我在共享着双方的!
一瞬间里,我竟开始怀疑会不会就像这个男人所说的,他就是作品中的“矢作润一”呢?那么我呢?我是……保美?
男人快速地绕过餐桌,举起了手中的菜刀。我从遐想中回过神来,猛地拽过一把椅子,挡住男人的去路,随即转身逃遁而去。身后传来一阵咔嗒咔嗒的声响,我无暇顾及身后的情况,飞也似的从厨房跑进了会客室。
我发了疯似的环顾着四周,看能否找到比菜刀更为应手的武器。什么都没有。沙发、玻璃茶几、观赏用的植物花盆、大电视机……如果能找到高尔夫球棒就好了,可是记得那些球棒确实已经被自己放到了小仓房里。
扑通!此时,我的耳边传来了声响。我回头望去,只见男人一边用脚踢开椅子一边站立起来,满脸凶相地逼过来。我惊骇地向后退去,并将手中的菜刀掷向对方。只见男人轻轻一躲,菜刀便飞向他的身后,掉落在地板上。
完了!我感觉到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正在顺着自己的腿部流淌下来。随即两腿一软,立刻瘫倒在地板上。一个黑黑的身影已经伫立在我的面前。
“安美!你已经跑不掉了!我的安美!”
“你滚开!快来人哪!”
我在心中呼唤着:快,快来人救我啊!
就在这时,啊!耳边传来了声。说时迟那时快,男人突然跪倒在我的面前,紧接着便扑通一声向前倾倒下去。头部正好横陈在我因为失禁而沿腿流淌到地板上的尿液上。他的全身在不住地痉挛着。
我茫然抬起头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眼前站立着儿子亮一。亮一!我的亮一!
这是丈夫留给我的唯一宝贝。亮一的手上沾满了血迹,茫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男人的后背上插着我刚刚投掷过去的那把尖形菜刀。
是亮一在千钧一发之际回到家中并救了我。我总算缓过神来――正在念高中二年级的亮一方才是到夏季补习班补习功课去了。
“妈妈……这到底是……这个家伙是谁?”
我喜极而泣,久久无语。我被亮一搀扶着,好歹才向他讲述了这个变态男人受到我的小说的影响,故而赶到家中,自己险些就命丧其手的整个经过。
“原来是这样?太危险了。我们怎么办好呢?要不要召唤警察来?”
我一边啜泣一边思考着,总觉得报警不是贤明的做法。于是,我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报警!”
亮一颔首,似乎对我的这一回答早有预感。
“可也是啊……这家伙有没有被谁看见呢?”
“我想大概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再者,他跟我们此前从未接触过。这家伙就是人间蒸发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不过……”亮一似乎有些不服似地嗫嚅着。
“不过什么?”
“这一次可是在哪儿造花坛好呢?”
可不是!这才是问题之所在。每当我一蹶不振之际,亮一就会带个女人回来当着我的面将其,百般摧残之后,再将其杀死。而后,便会在床榻上向我娓娓讲述,只是在一旁观看是绝对无法理解杀人时传导到他手上的那种感触和心理状态。我小说中的杀人舞台和状况虽然是一种空想的产物,但杀人者的心理却是真实可信的。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使心理变态者误认为我就是作品中的杀人犯,并跑到了我的家中。
于是,不知不觉中便产生了花坛。由于上述缘由,我们在庭院中反复挖坑,修建了越来越多的、自己并不喜欢的花坛和家庭菜园。邻居们似乎都认定我是一个极为喜欢玩土的人。可实际上我是从骨子里不想与土壤打什么交道的。不过是因为别无他法才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换种上一些蔷薇怎么样?原先那些花已经不像样子了。是不是因为花下睡着你老爹的缘故呢?再往深处挖一挖,就把这个家伙埋在那里好了。你看怎么样?”
“好吧。”亮一耸了耸肩膀,随即立刻开始了处理尸体的作业。
刺中了脊背的尖形菜刀似乎准确地贯穿了男人的心脏。亮一踩住死者的后背,用双手紧紧抓住刀柄,将深深扎进死者身躯的菜刀猛地拔了出来。接着便把菜刀拿到厨房清洗得干干净净。片刻以后,亮一回到了原地,开始脱去死者的衣服。因为是驾轻就熟的作业,所以手法极为娴熟。
我终于回复了平稳的心态,向亮一询问道:“……快告诉我,是怎样一种感受?”
“嗯,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亮一一边脱去死者的衣服一边答道。
“是吗?可也是啊!”
我虽然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了。迄今为止亮一毕竟从未有过被杀的经验,那么如此作答也就无可厚非了。
我再也不想重蹈体验这种恐怖感觉的覆辙。杀人只是出现在小说中就已经开始令人生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