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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魅影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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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下旬,我到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参加观鸟节,植物园里的景色美不胜收。植物园科普教育组组长王西敏告诉我,科普组正在开展一项自然体验活动,叫“乌兰魅影――夜游植物园”。每天傍晚,植物园的工作人员带领大家在植物园漫步,让大家在晚上用视觉、听觉、触觉和嗅觉,体验不一样的植物园。任何游客都可以报名参加。

听起来是一个有趣的事情,接下来,我预约了植物园科普组的工作人员贺赫,傍晚7:30,我们在植物园宾馆的一楼大厅会合。夜游植物园开始了!

你有自然名吗?

天色完全黑了。12月的版纳温度很宜人,周围空气温暖湿润,我们走在树林里的小路上。白天,树林很大,棕榈林、各种榕树、像蛇一样盘旋在路上的藤,还有花园里像瀑布一样从参天大树上飞泻下来的花朵,都很漂亮,也很幽深,我常常迷路。现在,夜幕把一切都笼罩起来,远处的路灯也很安静,一切都看不清了。夜的静谧和未知让我觉得非常新奇,因为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也不知道将会遇到什么。

我问贺赫:“我们会去哪儿?我们会看到什么?”

贺赫说:“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要给自己想一个自然名。”

自然名?我愣住了。

“自然名就是你找一个自然界里任何生物的名字,现在你是它的化身。”贺赫说,他举例说他的自然名是“露兜树”。

露兜树?白天我在植物园见过这种树,它的树干下面长出很多独特的气生根支撑在地上,这种特性往往是海边植物才具有,所以专家认为西双版纳在过去是被海洋覆盖的。露兜树分布在这里,后来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让海水西退,原来的露兜树努力适应了热带雨林的环境,繁衍至今。

贺赫喜欢露兜树,应该是因为它是西双版纳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象征吧。

可是我仍然觉得这个问题很难,我想了很多植物的名字,但都觉得它们不能表达我自己。虽然人类常常借很多花或者草来表达、寄托自己的理想,但是此刻,如果让我化身为一个物种,我拿不定主意,我变什么好呢?一只鸟?一棵树?一条鱼?我觉得很为难,因为只有一个选择,好像我真的要去投胎一样严肃。

贺赫说:“你别着急,这个名字可以留着慢慢想。”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沿着小路走到一片开阔的地方,贺赫停下来,告诉我这是夜游植物园的第一站。“看你的左边。”他说。

夜很暗,看不太清。但是一片榕树的轮廓和枝干还是能分清的。植物园里有好多榕树,它们也有很多气生根。但是跟露兜树不一样,露兜树从树干下方生出气根,直直刺入地下。榕树的树枝在空中伸展,忽然从枝条上生长出气生根,向下伸入土壤新的树干,又称之为“支柱根”。有很多很多支柱根在空中落到地上,也有很多树枝像天空伸展。一棵榕树最后变成一片树林。

“你看它的形状像什么?”贺赫拿出手电筒,照亮榕树的枝干。

像什么呢?长而优雅的身体和缓缓打开的树冠,我想到了白天在植物园里看到的绿孔雀。

版纳植物园里养了很多孔雀,每天中午,它们就从一片竹林里散步出来,悠悠荡荡走到博物馆门前的大草坪上,那里有一棵非常美丽、从非洲引种过来的大树,叫“雨树”,有20米高。孔雀一伸一缩地走过去,在雨树下面,忽然拍拍翅膀,缓缓飞上枝头。它们飞到很高的地方,让一旁做活动的我目瞪口呆。在这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在天空底下自由活动的孔雀,更想不到这么大的雉科动物竟然会飞。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到雨树的附近,盯着头顶这些拖着长尾巴的庞然大物,听着它们怪异的叫声,然后看着它们一只一只毫发无损从很高的地方飞下来。

现在,这棵榕树有很长的靠近地面的枝干,缓缓伸到天空的树冠,我觉得它们像绿孔雀。

小园寻香

贺赫告诉我,夜游植物园的活动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乌兰魅影”。他让我猜猜这个名字的由来。

乌兰魅影?我想,魅影当然是晚上很神秘的周围世界,但是“乌兰”是什么意思呢?

“乌兰是傣语,是宇宙万物的意思。”贺赫说。

“你这是没赶上萤火虫那阵,今年夏天萤火虫最多那会儿,植物园的夜晚整个笼罩在萤火虫的光芒里,从远处看,长长的一条萤光走廊。人站在里面,好像站在宇宙的星系里,无限震撼。”

2011年的夏季,植物园的萤火虫特别多,整个夏季,都看到摄影师在各个论坛召唤同伴一起去版纳植物园看萤火虫的帖子。

周围忽然弥漫一股甜美的香气,异常的甜和轻盈。

“等一等。”我站住脚。

回头再嗅,却找不到丝毫的踪迹。空气很湿润,也很干净,但是,没有刚才的一点痕迹。

“我闻到了香气,很香很香!”我说。

贺赫打开手电筒,四下照亮,我们现在在一条窄小的石板小路上,周围是高大的灌木和树林,一条胳膊粗的藤枝从脚下横过去,钻入另一边的灌木丛,白天刚下过雨,树叶都湿漉漉的,绿得发亮,藤枝很像一条静伏在地的大蛇。

可是一朵花儿也没见到。

“我真的闻到了,很甜美,很香。”我说。

刚才的香扑面而来,如此浓烈,怎么一瞬间就没了呢?

“我也闻到了。”贺赫答道,他低头搜索地下。

“在这里。”贺赫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朵花,用手电筒照给我看。

“是美洲番茉莉。”他说:“现在花期已经过了。剩下的这几朵也被今天的雨打落了。”

在手电筒的光亮下,我这才注意到,这种一人高的灌木脚下,掉落着两三朵白色柔弱的花瓣。捡起来,嗅一嗅,真的,是刚才的那种香,真好闻。

地上青石板的缝隙里,一颗红色的小豆十分耀眼,光泽很奇怪,我疑心是一颗塑料珠子,没有吭声。

“那是纽子果。”贺赫说:“是紫金牛科的,果子非常多,红得很鲜艳。”

然后,他把手电筒抬起来,照亮我们头顶上的灌木,“你看”。

满树都是纽子果,指甲大小,缀满一条长长的走廊一样的灌木群,如同玛瑙缀满秋季,比星河里的星星还多。

七拐八拐,贺赫带我进了另一座园子。这个园子一看很空旷,银色的月光像水一样照进园里,周围笼罩着清淡的光辉。园里中心有一片被小篱笆围起来的花圃,“来这里,看。”

一片齐膝高的简单叶子植物,细长的绿色叶片很柔弱。

贺赫蹲下身子,清清嗓子,说:“我对它唱一首歌,它会跟着我跳舞。”

“是跳舞草吗?”我问。

跳舞草的名气一直很大,北京植物园也有,可是还真没见过它们跳舞,事实上,我一直半信半疑。

“你看着就好了。”贺赫说。

贺赫挑了一片小叶子,凑过去,他开始唱了,是西双版纳州的州歌《让我听懂你的语言》。

“想摘一片,一片绿叶

想写首小诗,一首小诗

告诉你,告诉你,

西双版纳总有,总有忘归的感觉。

哎-西双版纳,哎-西双版纳”

贺赫唱得很认真,也很深情,他的男中音很好听。歌的节奏很舒缓。我蹲在一旁拿着手电筒,盯着叶片,等着跳舞草跳起来。

时光很安静,歌声很真诚。

有一刻,我忽然觉得,跳舞草今天跳不跳都不重要了。这么好的月光,这么诚恳的一个男孩子,带你穿越这么美的植物园,也深情地对着植物唱歌,只为了让你领略自然界万物的神奇,为了让你了解大自然更多一点。

贺赫带我到一个池塘边,我们听到青蛙的叫声,但很难找到。它们隐蔽得非常好。在夏季,他常常带游客看到好几种青蛙和蟾蜍。他会鼓励客尝试触摸这些动物,因为我们从来只用眼睛看,没有真正去了解它们,接触它们,我们会感觉到自然的亲近。很多人后来都喜欢这个体验。

整个晚上我觉得不过瘾。因为1个多小时里,我接触到好多东西,可是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周围究竟是什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凭着记忆,我一点一点找回昨晚的路。

有些地方可以找到,我认真读它们的标识牌,认识它们。

有些地方,我还是会迷失方向。

河边的仓

在观鸟节的第一天傍晚,王西敏带大家在植物园北边靠着罗梭江的一片林子旁边等仓。

仓是版纳植物园的明星鸟种,在我国,只有西南地区才有可能见到这种猫头鹰,它们白色的脸很像猴子,有很大的眼睛。每天傍晚,两只仓都在固定的时间来植物园的这片林子,因为这片林子靠近江边,地势开阔,捕食的机会也多。

十几个扛着摄影器材长枪短炮,拍鸟的,观鸟的,这时在王西敏的带领下,全都乖乖待在林子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不时抬头看天。等待仓的到来。

过了5:30,天空仍然没有仓的影子。

人群开始失望,提出各种各样问题,比如“会不会不来了?”

“植物园哪里鸟点最好?能拍到明星鸟种?”

“这几天鸟况怎么样?”

王西敏摆摆手,让大家尽量安静。

林子里忽然传出尖利的鸟叫。“se-rak”

王西敏耳朵最好,他的手一挥,示意所有人安静。“停⋯⋯”

人群立时肃静下来,觅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有人拿出手电筒照进树林,另一边的一群人闻讯跑来。所有人都是压抑和惊喜的。

手电筒定格了,仓的两只眼睛反射出手电筒的光,成了定位它的最好信号。

手电筒不能晃动。光一变化,仓就会飞走。

所有人闷声不吭,飞快拿出相机拍照。

“大家注意,不能使用闪光灯。”王西敏压低了嗓音对这些鸟人下达指令。闪光灯会惊吓鸟。

“大家抓紧拍,我们不能照着鸟太久,否则也会吓着它,以后不敢来了。”

观鸟拍鸟都需要原则:不能影响鸟的生活。

这些原则看来鸟友都懂。

没有一个人使用闪光灯,所有人都明白不能影响鸟太久,时间紧迫,都在闷声不吭的拍照。

我抬起头,看着被手电筒的光定格住的仓,此刻,它也正看着林子下方,它的眼睛非常大,仪态也很从容。黄白色的羽毛披在身上,很有卓然于万物的气象。好像是大自然派来的精灵信使,非常美。

“se-rak” “se-rak”叫声再起。

林子里还有另一只仓。

几分钟后,我们停止了拍照,仓飞离了那棵大树。

林子里此起彼伏的两只仓的叫声还在持续“se-rak” “se-ra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