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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醒沉睡的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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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乡俗之学彰显“礼”

富阳东坞山村,一个不起眼的江南小山村,位于杭州城郊的交界处,唯一有名的就是“金衣”豆腐皮。

2008年,村里的几个农民找到了在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任教的吴宗杰教授,希望他来试着挖掘整理东坞山的文化遗产,而批判话语专业出身的吴宗杰欣然接受了这一邀请。“批判话语看似跟文化遗产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其实不然。它始于现代西方,是对现代文明的反思,当我在英国读这个专业的博士时,我已经开始关注中国传统文化,我觉得,正是中国传统中的‘话语’才能打破西方当代‘话语’的桎梏。”他解释说。

一年以后,《东坞山村文化研究报告》问世。

我问及为何选择东坞山村作为研究对象时,他坦言:“东坞山是一个东南沿海典型的中国传统村落。村子中的一切显得‘土气’而平常。但即使很小的一点,也能体现传统价值观。”吴宗杰说,“比如说,东坞山的家庭情况完全不同于杭州,它是由几个大家族构成的,每个家族的成员聚落相处,正是中国传统的家庭模式。而这种模式在大城市早已经没有了。”这种村落人口的排布体现了中国传统伦理观——大家族之治,是基于家族成员对“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长幼有序”等“礼仪”的遵循。一言蔽之,遵礼守德方能齐家。或许正是悟到这种血缘宗法性质是基本的社会关系,古代中国人才把“齐家”作为“治国”的先决条件。

“刚开始没想到话语、中国‘礼’的价值观与文化遗产有关联,但在做的过程中,这些理念都对接在一起。”吴宗杰不无感慨,“我研究历史文化,为的是找到有意义的‘叙述遗产’。”这些有意义的“叙述遗产”,正是中国的“礼”的方方面面。“礼”被吴宗杰概括为“中国核心价值体系”。“我的立足点都是这个‘中国核心价值体系’。比如‘龙飞凤舞到钱塘,狮蹲象踞东坞山’,并不是什么迷信的说法,而是一种依附于山水景观文化的话语,是人对天的礼仪,表现的是礼义中天、地、人构成的三位一体的‘天人合一’的关系。”于吴宗杰而言,村落文化遗产、乡俗之学只是一个外壳,最重要的是呈现其中的“礼”。

三年之后,吴宗杰主持的《水亭门街区文化遗产研究报告》成型。虽非历史文化研究出身,如今他已是全国乃至全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领域一位独树一帜的学者,成为《世界遗产》杂志的编委。

破遗产之观寻溯“古”

2011年4月,应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学院的邀请,吴宗杰先于浙江大学杨卫校长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学术访问。他以东坞山村与衢州水亭门为例,与中外学者探讨了孔子历史叙述的文化意义,为中外两所名校的长期合作打下了基础。

2012年6月,以吴宗杰为首的浙大文化遗产研究团队应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大学之邀,参加以文化遗产与展示为主题的冬季论坛。吴宗杰作了《物质与精神遗产界限的模糊化:衢州水亭门遗产研究项目》的学术报告,反响热烈。

“我并没有发表过任何关于文化遗产的英文文章,”吴宗杰说,“但外国人很希望我去交流。他们(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找到我,希望我能成为他们旗下杂志《世界遗产》的编委。”

“也许我最吸引他们的地方,就是我的文化遗产研究方法。”吴宗杰认为,“对于现代中国乃至世界来说,这种遗产研究方法都是全新的。”

西方与现实中国都通过学科知识基础上的归纳、分类、认定、排序来确立所谓的遗产价值。“这是一种禁锢,一种凝固的思维方式,一旦限定,就缺少了意义的延展性,东西就死了。”他说,“我的研究方法,最重要的就是用‘春秋笔法’来研究和叙述。”春秋笔法是用发微探幽、言不尽意的方式来叙述,不会将文化描写成概念,而是将最深刻的含义留给读者阐释,回避语言的表征意义,体现“道不可道”的哲学。“一方面,祖先留给我们的文化绝不仅仅是‘概念’,而是一种微言大义的教导。因此我们的研究解读方式不应该只是定性。譬如,一块地标石碑,用西方的遗产观看到的也许只是一块石碑,什么年代,什么质地,谁建的,都无关紧要,但从‘微言大义’的角度看,西方人用的是木条,不用了拆下就可以了,而我们用的是自然中长存的石碑,这种人文建筑与自然地理的统一,正表达了中国人敬畏自然、顺势自然的‘礼’。”

吴宗杰看文化遗产,看到的是其中的核心——礼,他写文化遗产,也用春秋笔法写“礼”,希望后人能够参透悟道。对他而言,他所用的遗产研究方式并非创新,只是寻古溯古罢了。

行孔子之行复兴“义”

吴宗杰言谈之间认为,儒学复兴的周礼成为中国的核心价值观是因为两点:一是孔子对周礼的继承最全面、影响最大,二是因其深得礼之精髓。

中国文化遗产的意义究竟何在?难道只是按照现代人的一厢情愿,把它们看做一种艺术形式、一种空洞的民族认同的证据。我想,吴宗杰绝不会这么认为。在中国历史的浩浩长河中,他早已寻找到了中国文化的意义——孔子。

《论语·卫灵公》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在礼仪的施行中感受义,归于“义”(“德”),是中国礼文化的传播之道。吴宗杰认为,孔子“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的历史书写方法,也是让人从他的叙述中找到礼仪,施行礼仪,再领悟“义”(“德”)。

换言之,吴宗杰认为孔子及其后人治史,是希望从中找到行为准则与真谛,这是“崇古”的主要原因。“通过历史可‘通古今之变,究天人之际’,而文化遗产也是历史的一部分,不是死的,而是承载着道,能为今所用。”他说。

“中国本土式遗产话语,就是不做定义,只叙述,通过彰显遗产中原有的中国式话语,来告诉这个世界宇宙的方向。我要做的就是彰显,让人们看到文化遗产中的礼仪和礼义。让人们可能从礼仪的施行中感受、理解礼义,从而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改造这个世界。”

《东坞山村文化研究报告》中有这样一段描写:老汪家一直有五棵树,两棵三角枫,一棵松树,一棵苦楝树和一棵大水檀树。汪家人说,松树代表万年长青,枫树和檀树都是硬木,说明做人要有骨气;苦楝树则表示把一家人连在一起。如今松树和苦楝树被砍了,人也散了。而汪家人现在的愿望就是把两棵树都栽回去,树齐了,人也就回来了。

吴宗杰的叙述平淡朴实,我却能感受到,祖宗用几棵树就完成了对家族的期望和对家人的教导,让他们从自然中感悟做人之道。这正是春秋笔法下的“礼”的精妙之道。

吴宗杰借鉴传统历史书写方式,探索遗产意义。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对吴宗杰及其团队进行了专访。他还受当地学者之邀,指导当地华工聚落的文化遗产研究。并且,世界银行邀请他做专业顾问,为儒家圣地曲阜的文化遗产开发做前期指导。

最近,吴宗杰正在曲阜进行繁忙的田野调查。我想,对他而言,能在中国“礼”的圣地工作,又能与中外学者探讨“礼”的跨文化意义,实为一件乐事。在人类社会与自然、人类与人类的冲突日益尖锐的今天,中国文化遗产正提供一套价值体系与解决方法,指引人们处理这些矛盾。而这些遗产的挖掘者,正包括吴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