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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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是不以为然的——不以为然你的爱。

“妈妈的妈妈叫外婆，爸爸的妈妈叫奶奶。”就像背儿歌，知道该叫你奶奶，也一声声喊着，却总是消散在风中。

记得小时候每次过年，我都会去看你，目的只是为了压岁钱。见到了你，甜甜地喊声“奶奶”，还没等你眉笑颜开地回答，就伸出双手说“拜年拜年，压岁钱”。你从不生气，总是笑盈盈地递给我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我高兴地转身离去，却没注意到你僵在半空中想要抱住我的布满皱纹老茧的双手。

后来，慢慢长大了。过年时，因为路途遥远，总是用学习忙做挡箭牌，推辞了你的召唤。有时在漫漫长夜想起你的笑容，也总是想下次吧、明年吧，时间还多呢。于是，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穿过了我的童年，掠过了你脸上的深纹，再也不能被我抓住……

再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医院浓浓的药水味。你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因癌症而苍白的脸几乎和白色枕头融为一体，两颊已经凹进去，高高的颧骨很突出，用“瘦骨嶙峋”描述一点不为过。我几乎认不出来那是爱笑的奶奶。你似乎感觉到有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扯动着嘴唇，费力地上扬了嘴角。我走过去，你枯竹似的手轻轻握着我的手，小心地拍了拍，说起了话。以前，我并不喜欢和你说话，总是敷衍你；但这次，也许是认真的缘故，我听得非常清楚。我听到你感叹地说：“孙女长大了”“孙女有出息了”……听着听着我的眼睛就湿润了。

奶奶，终究还是不能陪你太久。只是待了几天就匆匆回去，记得临走前安慰奶奶说，有时间一定再来。

没多久，便是我的生日。就在我吹完蜡烛，许完愿，端着蛋糕准备享受时，电话铃响了。妈妈接起电话，我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眼睛越瞪越大，然后她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木偶似的转身：“你爸爸来电话，说你奶奶，去世了。”“啪”，蛋糕掉在地，就像我的心一样摔得一塌糊涂，耳边只回荡着“你奶奶去世了”的回音。

一切都是麻木的。麻木地进行着所有的仪式，麻木地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人们。转头看着玻璃棺材里静静躺着的你，还是那么慈祥，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掩饰自己的哀伤，稀释自己的泪水。我不断地把纸扔进火盆，火越烧越旺，淹没了我的视线，烟熏得我直掉眼泪，可是这眼泪为什么总也止不住?烟雾中，和你一起时的画面不断回放。原来，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可以很多呀，可记忆却那么少。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现在我才后悔，后悔为什么不珍惜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光，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一阵风吹来，吹醒了我。纸的灰烬随风飞舞，带着与奶奶的过去、未知的未来，消逝在静谧的天空……我吐出一口气，转身，轻轻牵起爸妈的手，我想，我再也不会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