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私取妻子存款,为何引发两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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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省钟祥市农妇范秀芳存在银行的五万元钱，被丈夫袁某持户口本挂失，然后私自取走，由此引发一连串官司：范秀芳状告银行，要求银行赔偿损失；银行反诉范秀芳及其丈夫，要求他们返还“不当得利”。对这两起官司，法院也相应作出了两项判决：一项判决要求银行向储户范秀芳返还存款及利息；另一项判决要求范秀芳及丈夫向银行返还“不当得利”。

妻子的存款被丈夫私取，为何引发两场官司？法院一案两判，是否存在问题？10年了，当事人范秀芳感到难以理解，给本刊“司法援助”小组发来求助信，请求帮助……

事件经过

1977年，22岁的范秀芳经人介绍，认识了年纪相仿的袁某，不久就举办了婚礼。婚后，范秀芳慢慢了解到，丈夫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尤其在第二个儿子出生后，家庭的重担陡增，范秀芳怒其不争，经常指责袁某。袁某不但不听妻子的劝诫，反而变本加厉，走上犯罪道路。

1983年，袁某因欺行霸市被抓，投入沙洋农场劳改。刑满释放后，他恶习不改，屡次犯案，又先后两次被劳教。范秀芳对其彻底失望。在袁某第三次劳教期间，范秀芳以感情不和为由，向钟祥市人民法院郢中法庭离婚。然而，她的诉求没有得到支持。袁某刑满释放后，依旧没有长进。无奈，范秀芳再次提出离婚，仍未得到支持。

范秀芳见离婚不成，只好外出打工，独自维持家庭生计。此时，她与袁某的婚姻名存实亡。

2002年8月29日，范秀芳将打工积蓄30010元存入农行钟祥市支行营业部（以下简称钟祥农行），办理了一本活期存折，并加注了个人密码。两天后，她因急事需要用钱，取出了其中5000元。2002年10月14日，范秀芳又将30000元存入该存折。此时，存折内有存款55010元。之后，她再次外出打工。

2003年2月28日，打工回来的范秀芳拿着存折去银行取钱。孰料，银行工作人员告诉她，存款已被其丈夫袁某取走。这是怎么回事？身份证、存折都在自己手上，存款怎么会被袁某取走？

经查询，原来在2003年1月8日，袁某趁范秀芳不在家之际，持户口本到钟祥农行，对范秀芳的存折申请了挂失。7天之后，钟祥农行向袁某补发了存折。1月24日，钟祥农行又批准了袁某的撤密申请，并任由袁某在客户签收栏内签署范秀芳的名字。之后，袁某分三次将55010元存款取走，销声匿迹。

多年的积蓄全没了！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范秀芳无所适从。这些钱是她打工多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血汗钱啊！她想报案，希望在警方的帮助下追回存款。然而，派出所民警建议她最好不报案，因为丈夫取走妻子的存款，属于家庭内部矛盾，按照有关司法解释，“偷拿自己家的财物或者近亲属的财物，一般可不按犯罪处理……”

民警还向范秀芳解释，5万多元不算小数目，若要立案侦查，就属刑事案件，到时候范秀芳想反悔，也不能撤诉。经过权衡，派出所决定暂时不予立案。

警方不立案，又找不到袁某，范秀芳决定找钟祥农行赔偿。她认为，自己的钱存在银行，说明她个人与银行建立了储蓄存款合同，只有她才有权取出存款。银行怎么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允许袁某挂失存折、撤销密码、取走存款呢？

钟祥农行向范秀芳解释：袁某拿出的户口本，可证明范秀芳的这笔存款系夫妻共同财产，夫妻双方都具有支配权，因此才同意袁某的申请。所以，钟祥农行不承担赔偿责任。

协商无果，范秀芳将钟祥农行告上了法庭。

2003年9月26日，钟祥市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范秀芳败诉。之后，范秀芳又向荆门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2003年12月22日，荆门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范秀芳败诉。

收到终审判决后，范秀芳不服，申诉到湖北省人民检察院。省人民检察院以民事判决适用法律不当，要求重审。2007年3月28日，钟祥市人民法院重审了此案。2007年4月20日，钟祥市人民法院作出再审判决，判决钟祥农行应赔偿范秀芳存款本金55101元及利息。

拿到判决书，范秀芳热泪盈眶，多年的奔波总算得到一个合理的结果。等到判决生效后，她向法院申请执行。然而，钟祥农行的赔偿款尚未到手，事情再次发生了逆转。

2007年5月17日，钟祥农行以请求返还不当得利为由，将袁某与范秀芳诉至钟祥市人民法院。此时，范秀芳觉得很冤，因为存款是袁某取走的，怎么要她返还呢？

2007年12月4日，钟祥市人民法院作出判决，支持了钟祥农行的诉求，判决袁、范共同返还55010元及利息。

面对一案两判的结果，范秀芳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她再次上诉至荆门市中级人民法院。然而，她等来的判决结果是，范、袁二人应向钟祥农行返还55010元“不当得利”。

之后，范秀芳一边向钟祥农行讨要赔偿，一边申诉，请求撤销她与袁某共同返还不当得利的判决。2011年6月，范秀芳再次到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请再审，仍未得到有效答复。

本刊援助

2011年7月5日，本刊“司法援助”小组收到了范秀芳的请求书。范秀芳在求助信中无助地说：“直到现在，我都没明白，这笔存款为何延伸出这么多问题……”她希望得到本刊“司法援助”小组的帮助，讨回属于她的存款和利息。

7月17日，本刊记者打电话给范秀芳的弟弟。电话那端，范秀芳的弟弟满腔怒火说：“为什么一桩很简单的案件，总解决不了？该执行的没有执行，不该我们（范秀芳）担的责任，却要我们承担责任，这都是自封‘大行德广’的农行从中搞鬼！我姐姐为了打官司，请律师、上访，借了上十万元。现在负债累累，无家可归，真正是走投无路了，才给你们写信寻求帮助的。”

7月22日下午3时，记者来到钟祥农行的办公大楼。6楼的行长办公室大门紧锁，记者向隔壁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打听行长的去向，被告知：“他是领导，我怎么知道他的行动？”记者让告诉行长的手机号码，此工作人员说：“范秀芳的问题很敏感，我们不能随便乱说。你只有找行长，只有他说了算。”

几经周折，记者总算联系上了钟祥农行办公室的穆主任，他在电话里说：“我在外边开会。行长去北京办事去了。我只有他的手机短号，给你也没有用……我给他打电话了，没有接；发了短信，也没有回。你就等待吧……”

半个小时后，范秀芳的弟弟给记者打电话，说他的姐姐见记者来了也没有用，绝望之下，爬上6楼的窗口大哭要跳楼……

记者马上赶到6楼，见范秀芳已被钟祥农行的工作人员抢抱了下来，送到一楼的大门口，呕吐不止……

不久，钟祥农行的黄行长给记者打来电话：“范秀芳的事情发生了差不多10年，中间也变换了几任行长。我调来的时间不长，具体的事情还不十分清楚。我现在在武汉有事，今天也星期五了，等下个星期一上班，了解清楚后，再给您一个具体的意见！”并且，黄行长与记者约定：下个星期二，一定给一个解决范秀芳问题的具体意见。

记者见此，只好离开钟祥市。临行前，记者劝慰范秀芳：“黄行长的意见入情入理。相信新来的行长会给你一个说法！”

到了星期二（7月25日）的晚上，黄行长给记者打来电话，说星期三给记者一个答复。然后，答复一拖再拖。直到发稿时，本刊也没有得到钟祥农行关于解决范秀芳问题的意见。范秀芳的问题最终怎么解决？本刊予以持续关注！

律师点评

湖北省天明律师事务所周华、程松亮律师认为：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所获得的财产及承担的债务，应该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及共同债务。对于共同财产，法律一般要求应该经全部共有人同意后方能处置。本案中的银行存款，也应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只不过这一财产是一种债权（对银行享有的债权）。而关于共同共有的债权，共有人是否可以单独主张全部债权，这在法律上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过，银行无权自行推定范秀芳存款为夫妻共同财产。根据《婚姻法》规定，夫妻之间可以约定财产归属，未约定则为共同财产。银行并不了解范秀芳夫妻之间的财产约定，不能排除存款属于范秀芳的个人财产。从本案的材料可以看出，此款完全是范秀芳一人的劳动所得，并且她是一个人去办理的存折，还加注了个人密码。

范秀芳的丈夫在向银行挂失取款时，银行并没有严格审查其身份，其在相应单据上的签名也不是存款人。因此，银行在没有查明这笔存款的共同共有人身份的情况下，就办理挂失手续并支付相应存款，存在一定的过错，应承担相应责任。2007年4月20日，钟祥市人民法院作出再审判决，判决钟祥农行应赔偿范秀芳存款本金55010元及利息。这一点，判决书上已经明确，钟祥农行应该早日返还。而该行以另外一个理由提讼，迟迟拒付，是没有法律依据的。

北京市义派律师事务所徐建国律师认为，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和本案实际情况，范秀芳的丈夫应独自承担返还不当得利的责任，钟祥农行可以通过司法途径来实现。

实习生/王慧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