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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香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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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甲“丹尼斯”

北京的三月,天气依旧冷得可以把口中的哈气冻成各种形状。我在某外语网站的即时聊天室内调侃说我叫郁金香,来自中国。英语系的我习惯没事就泡在外语聊天室里练习语法。

你的名字叫郁金香?马甲“丹尼斯”前来搭讪。

是的。我回答后,对方一直沉默了大概十分钟。

你真的是郁金香?丹尼斯的第二个问题显然和第一个并没什么区别,于是我没有回答。

你真的真的是郁金香?丹尼斯又问。

是的,我是如假包换千真万确的郁金香。说完我就下了线,打电话约季海明去A大附近吃火锅。

我和季海明都是A大英语系的,我认识他是在大一新生的英语朗诵比赛上,他满口的英伦腔深深地迷住了我,后来就开始了我漫长又死皮赖脸的跟班生涯。大二后,我俩虽然依旧没擦出爱情的火花,倒也称得上朋友。

季海明像往常一样坐在火锅店临窗的角落等我,干净的脸庞像极了偶像剧里的男主角。我坐下后,看着他正闭着眼睛小憩,估计是被各种兼职累的。

“你每天都那么拼命有用吗?”我心疼地问。

季海明睁开眼,魅惑一笑,没有回答我,而是喊来服务员点涮火锅的各种食材。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周围也静得出奇,他自始至终都没和我说一句话。这顿火锅吃得比鸿门宴还压抑。我突然有些难过,一拍筷子说:“季海明,你要是不乐意就别勉强,你可以立马走。”

季海明瞅了我一眼,嘴角抽动几下,然后真的拍拍屁股走人了。那背影叫一个潇洒,叫一个绝决啊。等服务员拿着账单出现时,我才意识到又让季海明占了一次便宜。

对陌生人的牢骚

周末,我去王府井闲逛吃北京小吃,不料却遇到了正在做兼职的季海明。我故意背着小挎包走到他面前说:“哎呦,这手磨的豆浆不错啊,免费品尝的对吗?那给我倒三杯。”

系着红色围裙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季海明,有点像肯德基的服务员也有点像正在厨房忙碌的好老公。他把头凑到前面小声对我说:“你别捣乱了行吗?”

“你这是在卖豆浆还是在推销豆浆机呢?”我假装没听到他的话继续问。

季海明开始无视我,微笑着向周围驻足的人群,热情地递上热豆浆。这干冷的天,我感觉自己的脸被冻得生疼,双手也不停地搓来搓去,“季海明,给我倒杯豆浆,我想暖一下手都不行吗?”

趁人少的空当,这厮终于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杯说:“喝了赶紧回学校,这样的鬼天气有什么好逛的。”

“我这不是来看你嘛。”我故意拉着长音说。

季海明已经对我这样暧昧的话有免疫力了,开始时他还会脸红,现在是直接装聋作哑,任我说再多肉麻矫情的话他都无动于衷。

我自知无趣,只好恹恹地踱步回学校了。我只是想有那么一个周末,我也能站在季海明旁边说说笑笑。哪怕不说话也行,只要他能陪在我身边。可是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呢?

晚上上网再次遇到丹尼斯,我抓着他就像跟闺密吐槽般把今天的事一股脑全打到了屏幕上,打完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用的是汉语。良久,对方用英语说:对不起,我不懂汉语。

难道你真的不是中国人?我好奇地问。

他发来一个坏笑的表情说:不过,我可以用谷歌翻译。这个男生貌似不怎么温柔啊。

丹尼斯的这句话让我再次打开话匣子,我又开始冲着这个陌生人吐单恋的苦水。直到我无话可说,嗓子发干的时候,他才终于说:我要睡了,明天再继续这个话题吧。

说了再见,我不由得冲着电脑屏幕笑了,我竟然对一个陌生人发牢骚直到凌晨一点钟。

送花行动

大清晨,我就看到外语学院门口的英语角一群男女在使劲练英语,而英语角的主持人季海明正和一名“美丽冻人”的大一小女生聊得眉飞色舞。

见状,我毫不犹豫地挤过去,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季海明说:“窝咦喂哩啵金女瑟嘞(我以为你不近女色呢)!”

“How do you know?”季海明反问。

我一惊,心想我故意嚼着大舌头说的汉语,他竟然听懂了?这时,旁边的女生张口说:“I think……”我立马明白过来,季海明压根就没理我。看着我怒气冲冲的样子,旁边女生的声音很识趣地越来越小。

“郁金香,你别什么事都来捣乱,好不好?”季海明冲我发飙了,身体挡住我继续和小女生飙英语。小女生也猛地有恃无恐起来。就这样我的心情低落了一整天。

晚上,我再次向丹尼斯大吐苦水,我问:你说他怎么就那么讨厌我呢?

可能是你表示情感的方式有误吧,要不你来点特别的。丹尼斯这一句话点醒了我这个梦中人。想想从我们认识开始,我一直向他传达暧昧的信息却从未正式表白过,看来我也应该勇敢一把了。

第二天,我去花店买了一大束郁金香,红黄紫白,甚是好看。怕被别人认出,我还特意穿了一件大风衣戴上墨镜靠在学院门口。望见季海明,我拿着花猛地冲上前,一紧张便说:“季海明当我女朋友吧!”周围的人开始驻足围观,季海明的脸一阵阴晴不定,接着竟大步流星地走了。

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留着短发,别人肯定以为我是个男生,季海明就这样“被同志”了。

伪装的小清新

能做到让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冷战,也算是一种本事。我这样自嘲。

我跟季海明已经道歉了几百次,他就是一直不理我。我把这件事告诉丹尼斯的时候,他连着发出一串坏笑的表情,我可以想象到他在电脑屏幕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这么乌龙的事大概也只有我郁金香做得出来了。

人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都这样豁出去了,为什么还会适得其反呢?我问丹尼斯。

丹尼斯沉默了几分钟,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屏幕上才出现一行字:你有没考虑过他喜欢女孩的类型?有时候有一种误会叫撞到了枪口上。

季海明喜欢怎样的女孩呢?我忽然有一种挫败感,像他那样略微有些文艺的男生应该喜欢小清新吧。想到这里,心情倏地就更失落了,我打下一行字:反正不是我这种重口味。之后便匆匆下了线。

正当我躺在床上发呆之际,我收到季海明的短信:郁金香,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这厮终于不生我的气了?我竟然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在寝室手舞足蹈,室友们笑着说像是免费看了一场耍猴的。

我穿了小短靴和小棉裙,一件抓绒卫衣,戴着毛线帽就出发了。

我赶到火锅店时,季海明坐在位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今天我刻意淑女了一把,但他这样看着我,还真是让我很不好意思,我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下周我生日,想约几个朋友一起吃顿饭,你来吗?”

“当然。”他快速答应着,我心中一喜,似乎看见了曙光,便继续装淑女,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小清新。

“我吃饱了,先走了。”季海明站起来说。

“哦。”我点着头,直到他走到店门口我才反应过来,“喂!季海明!你又耍赖!”

“哈哈哈,这才是你嘛……”他的声音随着关门的动作而消失。

我气鼓鼓地结账,一边咒骂着他~边往寝室走,嘴角却不经意上扬。

生日大礼

我生日那天,季海明缺席了,本来还有几分期待的我一下子失落万分。这次我没有给他打电话,没有给他发短信,整个白天都没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晚上泡网时,丹尼斯见我上线,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轰炸。

郁金香,生日快乐啊!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大礼?

我心情不好,没像往常那样跟他调侃,没接他的话茬,你说一网友能送什么大礼?想到季海明的事,我叹了口气不禁跟他倾诉:今天季海明放我鸽子,我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或许他有什么原因呢。丹尼斯快速回复这样一行字。

天大的原因也应该打声招呼吧,他这样又算什么?我愤懑地回复。

丹尼斯没有打字而是直接给我发送了视频邀请,我从来没跟老外对过话,这让口语带乡音的我一阵小紧张。我接受了邀请后,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季海明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甚是委屈地说:“对不起啊,兼职的同事突然晕倒我只好去替班了,白天的兼职结束后,我又立马来兼职这份网站客聊,我马上就要下班了,等下回学校详谈。”

我的大脑还处于短路期,视频就戛然而止。一小时后,晚上十点,我们寝室楼下突然一阵骚动。

“郁金香,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我听见貌似季海明的声音在大喊着,我推开窗看到他站在一个用蜡烛摆成的心中间,手中捧着一个小蛋糕,第一次觉得他的样子傻极了。

我忐忑地下楼后,季海明小声说:“我一直做兼职顾不上理你,其实是在攒钱送你一份大礼,喏,你看!”

两张去荷兰的特价机票猛地出现在我手上,他怎么知道我一直想去看郁金香的?这厮竟这般深藏不露,他看着我的眼神里也尽是狡黠。

可此刻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我郁金香的春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