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盈利超高增速或许难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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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业的利润引人注目。2011 年，银行业净利润增速36%，显著高于名义GDP增速的17.4%和工业企业利润总额增速的25.35%。而到今年第一季度，我国上市银行的净利润同比增长虽回落到19.73%，但远超非银行上市公司净利润合计同比增速（-15.94%），这直接导致银行净利润占A股总体净利润的比例创下历史新高，达到55.34%。当然，或许有人会说，其他非银行、非金融行业的公司受到了“后危机时代”的影响，到现在还没喘过气来。综合分析来看，银行盈利的超高增速或许已经难以为继。一个大概率事件是，银行利润增速逐级回落到一个较低水平。但在这一过程中，也需要特别警惕伴生银行资产质量的风险问题。

我国银行业的盈利总量和增速仍然表现突出

即使是银行业自身比较，其利润也是相当惊人的。截至今年3月末，我国商业银行实现净利润3260亿元，同比增长约20%。其中，16家上市银行利润甚至占到全部上市公司净利润总和的55.15%。其中工商银行仅在第一季度净利就613.35亿元，建设银行、农业银行、中国银行第一季度净利润分别为515.12亿元、434.54亿元、3676.3亿元。而中小银行的盈利增速也持续保持高水平——兴业银行第一季度净利同比增长58.74%，增幅最高；民生银行、深发展、光大银行第一季度净利润分别上涨47.7%、42.74%、41.08%，居2～4位。此外，华夏银行、北京银行、招商银行、南京银行、中信银行、浦发银行第一季度净利润增幅也均超过30%。

虽然这一增长数据较之去年和前年已经有了明显回落，但仍可谓表现突出。

众所周知，巴菲特被人们尊称为股神，但其控制的伯克希尔公司投资收益在过去二十多年年化增长率也不过是平均26%。顺带说一句，这个数据是危机前的数据，危机之后，巴老的成绩还很是打了些折扣。而我们的银行上市后，利润平均增速轻松“秒杀”了伯克希尔……要知道，我国银行业总资产是120万亿元，其中五家国有商业银行是58万亿元，股份制银行是20万亿元，要按照这样的利润增长速度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我国银行业的利润总量将达到一个令人瞠目的规模。

这当然不会是真的。经济学理论中，任何增长范式在经历过一段快速发散式的路径之后，都必然走向收敛。这是宏观规律，同样适用于微观个体。

在此基础上，仅简单质疑当前银行业利润是否过高，是否涉嫌垄断，明显缺乏实际意义。从实证角度看，至少应就我国银行盈利发展进行阶段属性判断，分析这一现象是暂时还是永久。如果是暂时，或许有关机构应为盈利增速调整期做好充分准备；如果能永久，那大家不妨就大笔买入银行股，然后就歇着，全靠它们分红来给我们带来幸福生活就行了。

支持银行业盈利高增速的发展模式不可持续

但是，真正的问题在于支持银行业盈利高增速的发展模式不可持续。不仅如此，2012年以来银行利润增速的回落，或许可以认为银行经营调整期的开始。

银行利润的增长方式非常传统，主要是外延式扩张所驱动。一是信贷驱动，近年来，由于居民和政府部门的财务杠杆放大，我国的信贷增速平均比名义GDP增速高出两个百分点左右，借此驱动下，银行在信贷规模这个“量”的指标方面的增长明显超过了经济平均水平。而信贷正是银行的主营业务。可见，主营业务快速增长带动了银行业绩提升。对比可见，我国业绩优秀的银行信贷资产增速近年来普遍超过30%，而欧美代表银行（如花旗银行和美国银行）最近十年的信贷平均增速都不超过8%，香港主要银行也仅接近10%。

二是融资驱动，4月初，兴业银行刚公告称，其非公开发行方案已获股东大会通过。另据已披露信息，招商银行、交通银行、深发展银行、光大银行、民生银行、中信银行、工商银行等10家上市中资银行今年已实施或有望实施再融资计划。其中，除今年第一季度已完成的总额229.14亿元的股权融资外，尚有预计募集资金规模高达近2000亿元的股权融资 (含可转债)方案尚未实施，另有已公布方案、规模不超过967亿元的债权融资(含次级债和人民币债券)或将发行，两项相加近3000亿元。可见，随着信贷扩张，银行资本消耗严重，只能依靠外源融资。

三是利差驱动，过去十年间，利差收入在我国银行收入结构中的比重平均超过85%，银行收入高度依赖利差。在存贷利差这个“价”的指标上，一方面最近十年法定存贷利差保持高度稳定，为银行持续输送了高额利润。另一方面，当前偏紧的货币政策使得银行的议价能力处于近年来的峰值附近。而对比西方主要银行，非利息收入基本稳定在40%～60%，如花旗、汇丰均在50%左右，而巴克莱和纽约银行甚至可以达到70%。

四是依靠大客户，目前我国银行多数均在致力发展公司金融业务，其中更主要依赖发展大客户，尤其是大客户的大项目。观察主要上市银行数据可以发现，目前上市银行大客户贷款余额占对公贷款余额的比重平均接近四分之三，贡献的收入超过三分之二。而对公贷款中的中长期贷款比例更接近一半。

商业银行的外延式扩张模式不可持续。一是宏观环境已经在发生改变。“十二五”期间，我国经济发展的主线是调结构、稳增长，银行业依靠信贷扩张、外源融资的外延式扩张模式，随着经济高增长、信贷快扩张时代的结束，也将逐步结束。特别是进入“后危机时代”，内外部不确定因素进一步增加，调控政策的力度、方向不确定性更强，信贷再不易出现单边快速扩张。同时，利率市场化进程的速度也将进一步加快，势必制约利差进一步扩大的势头，影响银行主营利润。此外，从机构主体角度看，细分金融市场和细分产品的竞争进一步激烈，外资银行本土化，其他融资方式对信贷客户的争夺也呈现进一步激烈势头，这些环境因素变化都会对银行的利润扩张带来负面影响。

二是监管政策日趋严厉。4月17日，财政部下发《金融企业准备金计提管理办法》，从今年7月1日起，将各金融机构一般准备余额提高至风险资产期末余额的1.5%，以前比例仅为1%。对非信贷资产未实施风险分类的，则要求按非信贷资产余额的1%～1.5%计提一般准备。根据上市银行的年报看，测算信贷类资产对应的潜在风险，仅上市银行就存在超百亿元的存量拨备缺口。如需对非信贷资产余额计提最高1.5%的一般准备，16家上市银行的缺口规模超过千亿元。这就意味着，在我国实体经济下行风险加大的趋势下，除外源性融资外，银行应合理规划自身的资本结构，否则将难以突破“规模扩张—资本充足率下降—再融资”的循环。

三是社会融资方式的重心在调整。一方面，直接融资的大发展成为明显趋势。我国社会融资结构中银行占60％～70％，而在北美发达国家，银行的比重已在15％以下。因此，政策面已经明确将放宽对企业债券发行限制，鼓励包括IPO、PE在内的直接融资方式进一步发展，逐步取代银行信贷成为企业融资的主渠道之一，实现融资方式多元化。一个证据是，最近两年，我国IPO规模都堪称全球之冠，也已经是全球PE发展最快的地区。另一方面，我国金融市场金融脱媒现象日益显露。尤其是中小企业，成为脱离银行体系，采用其他方式投融资的主力军，客观上也成为金融脱媒的先行军。如在民间借贷盛行的温州，金融脱媒发展惊人，据有关部门的问卷调查中，有89%的家庭（或个人）和59.67%的企业参与了民间借贷。还有鄂尔多斯，则据说几乎人人参与民间借贷。

必须看到，上述变化都是方向性的变化，是持续性的趋势而不是暂时的。可想而知，商业银行的利润增速必将受到日益明显的影响，最终将回落到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这一水平可能是10%～20%的某个点位。这一过程中，我们既要平心静气地看待银行利润的逐级回落，也要注意警惕这一过程中可能伴生的问题，尤其是曾对我国银行业经营造成严重困扰的不良资产风险问题。

数据显示，截至今年第一季度末，16家上市银行总体不良率虽然环比回落4个基点至0.93%，但不良贷款余额却环比小幅回升0.5%。从整个银行业来看，同期不良贷款余额也达4382亿元，较2011年末的4279亿元明显增长，增幅超过2.4%。如果考虑到房地产信贷风险进一步上升、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贷款等不利因素，那么，尽管我们并不知道银行利润增速什么时候回落到较低水平，但仍就有必要未雨绸缪，为今后可能出现的不良资产暴露做好充分准备。

毕竟，俗话说得好，重要的永远是建造方舟，而不是去预测风雨。（作者为中国信达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战略发展部研究主管、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