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镇”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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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没有哪个中国乡镇，会像安徽省六安市毛坦厂镇一样，似乎只为高考而生：小镇里饭店叫“状元酒楼”，超市叫“学府超市”；镇卫生站里贴的是中学班主任的联系电话；卖得最好的保健品是“脑清新”和“六个核桃”；街上打出的横幅是“××品牌伴学子安心踏实马到成功”；三轮车上也挂着高考倒计时牌；临近高考，连皮鞋摊都打出“庆高考大放价”的促销广告……

小镇的灵魂和核心，是一所超过两万人的高级中学：毛坦厂中学。近十年来，毛坦厂中学以其八成以上的本科升学率屡屡创造高考“神话”。盛名之下，毛坦厂中学副校长李振华并不讳言毛坦厂中学的成功，“更多来自于非智力因素”。

“有期徒刑，一年”

复读生王玲（化名）刚进毛坦厂中学，班主任就让她作好“坐牢”的心理准备，“有期徒刑，一年”。除了学习，王玲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她的时间被一张作息时间表严丝合缝地分解掉。早上6点20分进班早读，直到晚上10点50分下晚自习，休息时间只包括：午饭、晚饭各半小时，午休一小时。午休本是两小时，但班主任要求学生到教室睡觉，顺便再匀出一小时自习。曾有一位班主任对家长说，如果孩子跟你说作业做完了，可以出去玩了，你不要相信，因为“我们布置的作业几乎做不完”。

一进教室，王玲便被各种口号和标语包围。前后门贴着“进班即静，怕苦莫入”，黑板上方贴着“天道酬勤”。两边还是标语：“树自信、誓拼搏、升大学，回报父母；抢时间、抓基础、勤演练，定有收获。”

老师戴着扩音器上课，151名学生挤满教室，“笔掉了都不能弯下腰捡”。逢考试时，学生便自觉拿出一块白板立起隔开。因为人太多，他们没有举办过运动会。

王玲很快发现，她的臀部和大腿明显胖了―――坐在桌前不运动的结果。班上还有女生便秘，因为吃完饭后立刻趴在桌上休息，胃似乎不能消化。班主任见怪不怪，说这些都是复读症状。

毛坦厂镇也没什么玩的地方。最后一家公开营业的网吧，被学校与派出所设在门口的视频监控逼得关了门。全校160多个教室、校园几大出入口、毛坦厂镇的重要路口，都由学校安装了视频监控。

周考、月考、联考，王玲始终处于考试的紧张之中。每次月考后，学校根据学生成绩模拟发榜，一本、二本、三本，将所有学生归在对应的榜单下。

为了激励学生，很多班主任的口头禅是：“两横一竖，干！”老师们相信，高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依靠训练和重复便可对付过去。事实证明的确如此。1999年高考，毛坦厂中学达到本科分数线的学生还只有98人。2005年一举突破千人，随后每年以近千人的增幅增长，到2012年高考，7 626人达到本科线，占到参考人数的80%以上。复读生的成绩往往比应届生更好，一年“题海”后，人均可提高100分左右。

自我鞭策

“我们的生源是二三流的。”毛坦厂中学的老师常说这句话。起跑线的劣势地位、高中教育的城乡差别，久而久之，变为危机感与耻辱感，进而内化为自我鞭策的动力。

校园里，被印在落地灯箱上、被刻入石碑里随处可见的一句话是“不比智力比努力，不看起步看进步”。不甘于人后的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打了鸡血似的”比拼努力和进步。

学生名次退步，会以“触目惊心、警钟长鸣”的大标题做成警示榜，进步榜的标题则是“乘胜追击”。学生之间有“人盯人”策略，学生可以选择一个实力相当的同学作为竞争对象，在班主任那儿备案，下次月考要比对方进步更多。输的一方，惩罚是站着早读。

老师们私下也会讨论，是不是真的需要占据学生这么多时间？是不是一定要如此严苛？结论是，要想取得高考成功，便得付出更大的努力。

高考神话

上万个陪读家庭，繁荣了山区小镇。据说，毛坦厂镇是附近地区唯一财政不亏钱的乡镇，且有富余。坊间还流传，毛坦厂中学近年的纯收入都在亿元以上。

记者了解到，离学校近的房屋租赁市场异常火爆。两室一厅的套房，每年租金两万多元很普遍。单独一个房间，配公用厨房和卫生间，年租金也上万元，甚至一个只能放一张床的楼梯间，都可以租到4 000元一年。很多当地人以当房东为主业。这里的房屋租金高出相邻乡镇四五倍，据说有人算过账：学校方圆500米范围内，当地居民每年的房租收入就有数千万元。

2013年春节后，王玲的妈妈过来陪读，她以100元一天的价格包下私人所开快捷酒店的一间房。那些学校对面的房间，被隔断成八平方米左右一间，带独立卫生间和热水器，每学期8 000元还抢不上。房东的租房公告还会特意写明：“学生休息时间内，不能洗碗、洗衣服。”

“这里什么都贵！”王玲的妈妈有些抱怨。没有一元一斤的蔬菜，白菜也要三元一斤。

除了一日三餐，她几乎无事可做。白天，小镇静悄悄的，在学生放学的两个时段短暂沸腾，很快又恢复安静。

6月5日高考“送考节”，在礼花与奏乐伴随下，70辆大巴缓缓开出校门，将考生送往六安市区。2013年同样讲究，前三辆车的车牌尾号都是“8”，出发时间是上午8点过8分。头车司机属马，寓意“马到成功”。这个高考小镇，充满着无数个关于高考的暗喻。

毛坦厂中学简介

毛坦厂中学，全称安徽省六安市毛坦厂中学，坐落于古镇毛坦厂镇，当地人简称“毛中”，始建于1939年，为省级示范高中。

2013年，毛坦厂中学的考生超过万人。不过，毛坦厂中学的“神话”，不单单体现在考生人数上，更体现在高考成绩上。据该校官网资料显示，该校建校以来，先后培养16 000余名优秀人才走向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等高等学府。毛坦厂中学招收的并非尖子生，但在生源并不出众的条件下，这所中学在不断缔造高考“神话”。

据人民网消息，2013年该校共有11 222名考生参加高考。经过初步统计，共有9 258人（不含艺术生、体育生）达到本科分数线。其中，一本2 505人，二本4 629人，三本2 124人。

（责任编校曾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