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物油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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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欧洲静物油画由从属于人物肖像到成为独立画种、从写实再现到平面抽象，风格多样的静物油画给观者以不同的姿态。文章探究了不同姿态产生的原因，以及与画家视觉经验的关联。

【关键词】静物 油画 姿态

现代英国艺术史家诺曼·布列逊曾指出，欧洲油画存在两种不同的绘画方向，一种是趋大的描绘，例如有关宗教神话、历史伟人、战争灾难的描绘；一种是趋小的描绘，如日常并不重要的平淡生活物质世界的描绘。静物油画就是后者。静物作为油画描绘对象较早出现，早期只是从属于人物绘画，起到烘托气氛和寓意象征的作用。如文艺复兴意大利达·芬奇《最后的晚餐》、卡拉瓦乔《基督在以马忤斯的晚餐》、德国荷尔拜因《出访英国宫廷的法国大使》等，画中静物都是以作为烘托主体人物的配角姿态出现，而意大利画家阿奇姆博多的《春夏秋冬》极其独特，以一种漫画游戏的形式把各种水果、鲜花、蔬菜组合为各异的人物头像，通过人物面部滑稽、夸张的表情姿态寓意四季的更替。

17世纪荷兰画派将静物油画发展为独立成熟的绘画科目，在众多油画类型中占有一席之地，组成了丰富多彩的绘画世界。传统静物油画包括的描绘对象是多样的，可以是不同质地、质感的器皿和衬布，以及花卉、食物、艺术品、标本、乐器，都可能激发画家的表现欲望，成为他们绘画才能的载体。在木板或是画布的二维平面上，它们往往在一束光的照射下呈现在一个平台或是角落，幻化出三维的立体图像。文化艺术的发展随着社会文明和经济科技的发展而变化，每一个处于特定时代的人都有他的特征，所以，艺术作品都是其所处时代的体现，带有深刻的时代烙印。而每个时代经典的油画作品又汇聚为绘画历史的大图像。在静物油画中，画家把自己的形象投射到其中，也定格了他们的身影和位置。

17世纪海上贸易繁荣，经济发展，欧洲市民阶层扩大，由于家居环境和审美需求，艺术的商品化促使油画走向社会，大量静物油画作品出现。这一时期，静物油画以表现日常物品为主，从平民百姓家中普通的厨房用品，到新型阶层显示财富地位的贵重瓷器，比如中国的外销瓷都成为描绘对象，并通过熟练、精致的绘画技巧把它们提升到远离实用物质的层面。荷兰画派中，威廉·克拉斯·海达的《餐后的食品》、扬·大卫·兹海姆的《静物与龙虾》、威廉·卡夫的《中国瓷壶静物》都是代表作品，画面中静物大量繁琐地堆砌在一起，以自然主义的表现方式再现了各种静物的独特质感，在深色背景的衬托下色彩绚丽夺目，散发着诱惑的光彩，这既是对富足奢华生活的表现，又充满了对物欲的不懈渴求，以一种开放、炫目的姿态映入眼帘。同时期，西班牙僧侣画家苏尔瓦兰的《有桔子和柠檬的静物》构图简洁、造型立体、明暗对比强烈，以庄重、肃穆、内敛的宗教神圣姿态引发观者沉思。

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时期夏尔丹的作品《烟袋和水罐》《铜水壶》，通过简单的物件传递了普通市民的生活状况，没有此前荷兰画派静物炫目的光彩，没有当时罗可可风格的矫揉造作，通过朴素典雅的色彩表达了厚重静谧的美感，构筑了一个有序、坚实、平稳的画面空间，虽然没有人物出现，却透过日常平淡的生活场景以脉脉温情的姿态表现了市民阶层家庭的和谐氛围。

19世纪法国印象派提倡走出画室到户外追求光、色的表现，雷诺阿的《花瓶》、德加的《鲜花与女人》注重空气中光色的闪烁，不同于古典层层罩染的直接画法使画家的真实状态跃然画面，展示了勃勃生机。后印象派中的梵高受东方文化，尤其是中日绘画风格影响，画面呈平面装饰性，其著名的《向日葵》就是代表，画中静物不再是大量物品的堆砌，以平面化的方式描绘简单静物，少了光影再现的因素，写意重于写形，粗放狂乱的笔触更多的是画家在画面中寻求自身存在的表达。塞尚反对印象主义迷恋光色而破坏物象的实体结构和内在关系，他的一系列静物作品看似形体、比例、透视远离客观物象，这不是简单的自然再现，而是通过各种基本的几何形体和图形，以及线的倾斜角度引导追求画面内在结构关系的稳定和平衡，这种境界是随着画家对事物的认识程度而提升的。没有严谨造型和华丽色彩，画中静物以冷静理性的姿态呈现在观者视觉中，有着永恒不变的美感，说明“美”是一个具有多重内涵的词汇。

20世纪意大利画家莫兰迪选择极简单、有限的杯子、盘子、瓶子作为描绘对象。这些容器被限制在朴素淡雅的色调中，用细腻精妙的笔触和色彩有力阐释了静物诗意的简约美。形状单纯的瓶子反复排列在一分为二的画面中，似乎象征着天地人，传递出某种抽象性。莫兰迪以一种形而上的哲学沉思态度，使画面静物有着拟人化的冥想式宁静姿态，其最大价值是融入自我与灵魂的绘画，有着浓厚哲学性和诗意，表现出一个与中国禅宗文人画意境相似的纯化精神世界。

科学技术变革推动经济发展，也带来绘画艺术的创新。1839年，法国人盖达尔发明了银版摄影术，宣示照相技术的诞生。1888年，乔治·伊寺曼发明了照相机、胶片以及加印技术，由此，摄影以快速、简便、精确的特性取代了油画作为世界形象记录者的地位。后来的电影电视、数码影像等现代影像技术的出现、繁荣，改变了人们对世界的视觉经验和观看方式，并对油画产生深远影响。美国女画家奥基芙油画的创新明显受到摄影观看方式的影响，局部影像特写式的构图是最显著特征。她选择较少花卉品种，如鸢尾花、唐菖蒲，采用夸张手法使其膨胀、扩开，直至超出画面边缘，这种构图在当时绘画界独树一帜。她陶醉在细节的世界里：抽象的、具有肉感的褶皱花瓣向观者展示的是不断扩展的视觉隐喻和内心体验，为油画开创了一个微观、宏大的感官世界，显示了独特的女性精神世界。

姿态是描述人的。姿势是描述人的动作状态乃至行动，态度是说明人对自身乃至其物的认识和认可与否。客观世界的静物独立于人类意识而存在，而“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说明人类从自身主观的角度赋予静物不同拟人化的姿态。同样的物质，随着社会经济发展、东西文化交流，以及科技创新影响人们对它们的认识。人类认识事物和对待事物态度的变化又导致视觉经验的变化，通过视觉认识事物，产生新的不同的视觉体验，并对过往的视觉加以矫正，强化现有视觉经验。静物油画丰富多样的姿态是画家认识世界不同态度的体现，是不同时代画家视觉经验通过油画记录功能的态度释放。静物油画的姿态包含了两个层次，一是画家对静物的认识与态度，二是通过这种认识在静物油画中以何种视觉姿态体现出来。莫兰迪曾说，那种由看得见的世界，也就是形体的世界所唤起的感觉和图像，是很难，甚至根本无法用定义和词汇来描述。事实上，它与日常生活中所感受的完全不一样，因为那个视觉所及的世界是由形体、颜色、空间和光线所决定的。

从原始社会早期人类简单的涂鸦到欧洲油画具象写实的艺术高峰，再到风格各异趋于平面乃至抽象的现代表现，静物油画因画家即创作主体所处时代文化以及个人性情、才能、经历的不同展示给世界多样的风格。同时，人类认识世界的经验、态度以及由此产生的不同视觉体验和看世界的角度决定了静物油画丰富多样的姿态。

作者单位：北京林业大学材料学院艺术设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