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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遇上真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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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遇上现实,奇迹便产生了。同时,负分也产生了。

当传说中才情非凡的北京考生写出那篇包括苹果手机、猎豹浏览器、女神以及“校长,开房请找我”等元素的“爱迪生怎样看手机”的命题作文时,举国读者获得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而才子获得了一个负分。

什么样的作文才会得负分?负,是一种惩罚,一种偿还,一种犯下大错后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在古代中国,负分的极端形式叫文字狱,在古代西方,负分的极端形式叫火刑架。负分的创造者是异端,是上帝的反面,而一切上帝的反面,必将以负的名义灰飞烟灭。

作文负分的出现,是一个信号。它或将象征一道通了高压电的藩篱已经准备树立在青少年的意识深处与自命神圣而不可触碰之物中间,也象征着中高考作文惩罚机制的出台。

对此,某当红名师说:“这个考生写的是自由创作,而非高考作文。”我在这句话里听出了严重的分裂、深深的无奈,以及这便是现实的听天由命。

不禁想问,高考作文难道排斥“自由创作”?如果排斥“自由”,甚至排斥“创”,那么请问高考作文究竟算是哪种程度的“作”?

究竟是哪里错了,以致一篇才情横溢的作文不能得十分,也不能得象征性的一分,乃至两不相欠的零分,而竟然是欠了要还的负分!

如果说有错,错就错在这个考生过于天真。他毫无顾忌地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现实。他天真地以为可以独辟蹊径、推陈出新。他从未想过,自己一不小心,便摸到了一个庞然大物不欲示人的痒处,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推上了回头无岸的绝路。如果说有错,错在天真。可谁能说,十七八岁的少年,不该保有他难得的天真呢?

追根溯源,2013年各地高考作文题目虽然花样百出,好像要百花齐放,但事实上这种各各不同背后却有一点惊人的相似,即,有意识地对现实的避让。这种避让,不但高清,逼真,而且是大纵深。

这相当于一千种颜色与姿态各异的花朵,却拥有一样塑料的本质,让人失望,乃至绝望。

恢复高考三十五年,新课改十多年,中高考作文却已进入一个必须回避现实的时代。这是一种不得不说的绝境,一种亟待从根系革新的腐坏。就像银屏上回避了现实的国产电视剧一样,只能在家长里短和爱国主义上透支本已虚弱的创造力。

从另一个层次讲,或者可说,中高考作文并不排斥“现实”,它只是深深地拒绝真的现实。因为在某些人的意识深处,有着一种更正确、更齐整、更可控因而也更虚假、更单调、更无聊的所谓现实。这样的可以写进作文的现实是安全的,就像可以放进电视屏幕的无数“婆婆来了”以及“媳妇的美好时代”。

且不说中国科考自古以来的策论传统,以及“文章合为时而著”的文统,单就教育使人更好地面对现实生活这一现代教育的根本目的来看,刻意地回避现实,也反映了当前中国作文教育及其检测系统的失败。

我们身处一个据说伟大无比的复兴时代,辽阔而激荡的现实生活几乎在每一时刻都叩击着青少年易感的心灵。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敞开心扉去写?为什么非要把他们关进塞满陈旧作文材料的大衣柜?为什么非要把优秀的作文幼芽培养成只会操持粗糙排比句的低级钳工?

如果真的需要一个回答,那么或可引用斯蒂芬・茨威格的话:“主宰我们命运的世界,是将一切理念都集中在追求一个太平盛世的偶像上,这样一个世界不喜欢青年一代,说得更透彻一点,它始终不信任青年一代。”

也罢,可以不需要信任,但能否给一种自由,让我先把作文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