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妻子悲诉:摊上一个“书呆子”老公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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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究竟该用什么办法来改变命运?四川省射洪县农民胡鹏程的回答是:“唯有学历,岂有他哉!”
因此,他在1988年高考落榜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求学之路,至今已走过了坎坷18载,先后通过自考获得了专科和本科文凭,目前正在第三次向北大的硕士研究生发起进攻｡然而,奇怪的是:有了文凭的他找工作依然处处碰壁,眼下正在县城当人力三轮车夫,而他的考研之路还在永无休止地延伸……
人们不禁要问:他这样做值吗?他的家人又是怎么看待他的呢?就算他真的获得了硕士甚至博士文凭,难道就真的能成为改变命运的利器吗?
“书呆子丈夫”是妻子的全部希望
1967年,文丹出生于四川省射洪县伏河乡一个普通的农家｡她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害了一场大病,本来非常拮据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文丹只好含泪告别学校,回到家里帮助父母干农活｡
1992年春,一位亲戚给25岁的文丹介绍了伏河乡6村5组的胡鹏程｡胡鹏程1988年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心中的梦想,坚持自学｡这让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文丹非常“崇拜”｡
然而,因为胡鹏程家比文丹家还要穷,文丹的婚事遭到了父母和一些亲戚的一致反对,但文丹已经铁定心要嫁给胡鹏程,她对父母说:“穷并不可怕,重要的是有理想,有理想就可以改变贫穷!”在文丹的多次劝说下,她的父母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
1993年春天,文丹和胡鹏程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结婚那天晚上,胡鹏程搂住妻子文丹,对她说:“我一定刻苦努力,早日拿到大学文凭,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听了胡鹏程的话,文丹把头靠在丈夫的肩上被幸福淹没了｡
婚后,为了让胡鹏程好好复习,参加自考,文丹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每天,文丹的心里都充溢着希望,忙了家里忙农活,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一样｡由于胡鹏程整天忙于学习,家里的收入全靠父母和妻子文丹种地的微薄收入,于是,家里越发贫穷｡
1994年和1995年,儿子胡鸿维和女儿文凰璀相继出生,多了两张嘴的胡家更是雪上加霜,经济越发困难｡面对日益贫困的家,胡鹏程不是想到赶紧挣钱,而是想到赶紧拿到文凭再挣钱｡他常常对妻子说:“等我拿到大学文凭,找到高薪工作,那就是我们出头的日子了!”
胡鹏程虽然说服了妻子接受他的“脱贫致富观”,但他的急性子父母却忍不住了｡看到儿子一个大男人整天坐在家里“享福”,家里家外全靠儿媳文丹一人忙里忙外,胡鹏程的父亲胡道明常常教训儿子:“你看看你,都做父亲的人了,整天还沉在不切实际的想法中,我看你怎么来养活一家人?!”父母的话虽然用心良苦,但胡鹏程却认为父母观念落后､俗不可耐而充耳不闻｡
1996年10月的一天晚上,儿子胡鸿维突然发起了高烧,文丹将家里所有的60多元钱放在身上,和丈夫一起立即将儿子送到了乡医院｡但儿子的病情比较严重,60多元哪儿够啊?可医院要求把钱拿来才肯用药｡看到儿子烧得红红的脸,喘着粗气叫着“爸爸!妈妈!我痛,我不好受……”文丹急得眼泪直落,幸好在乡上有一家亲戚,最后,文丹硬着头皮去借了300元钱才挽救了儿子｡
回到家里后,胡道明听说因为钱的事差点要了孙子的命,不禁勃然大怒｡他扑过去指着儿子大声地吼道:“你再这样下去,我看我们一家人都要被你拖死｡从今天起,我再看到你坐在家里,我绝不答应!你连孩子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还配做父亲吗?!”说到激动处,胡道明拿起胡鹏程的书便甩了出去……最后,父子俩的争吵在左邻右舍的劝说下总算平息了｡
考了专科再考本科,“本科级农民”为何没人要
胡鹏程并没有因为父亲的责骂而停止求学的步伐｡1997年7月,胡鹏程终于获得了“四川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会计专业”的专科文凭｡从县自考办拿到文凭后,胡鹏程一路跑着回了家!还没进家门,他便举着文凭大声地喊道:“文丹!文丹!我拿到大学文凭了!我拿到大学文凭了……”听到丈夫的声音,文丹从屋里跑出来,抢过丈夫手上的文凭,看着上面几个烫金的大字,高兴得一把抱住丈夫,激动地说道:“鹏程,我们终于熬到头了!我们终于熬到头了啊……”
胡鹏程告诉妻子文丹:“我决定拿着大学文凭去沿海地区找工作,沿海地区工资高待遇好,等我找到工作安定下来就回来接你和孩子,那时我们再也不会为钱发愁了……”听了丈夫描绘的“美好蓝图”,文丹高兴地把他揽进怀里:“鹏程,当初我就是看中了你是个有志向的男人,我的选择没有错!家里的事你就放心,我会打理的,你就安心地走吧……”那晚,文丹兴奋得一夜没有合眼,满脑子都是丈夫找到工作后的幸福生活!
一周后,胡鹏程告别父母､妻子和儿女,怀揣着会计专科文凭去了海南｡两个月后的一天,文丹终于在望眼欲穿中盼来了丈夫打回的电话,听到丈夫的声音,文丹急切地问他找到好工作没有,许久,文丹才听到胡鹏程说:“文丹,对不起,我现在在一个建筑工地当小工……”原来,胡鹏程到了海南海口后,满怀希望拿着大学文凭去各个人才市场找工作｡那天,胡鹏程来到一个招会计的公司,递上了自己的简历和大学文凭,谁知工作人员一看他的文凭,便把文凭退给他说道:“我们不要自考生,你另找地方吧｡”接着胡鹏程又去了其他地方,遇到的情况都差不多,不是说他是自考生就是说他只是个专科文凭｡这样,一个多月下来,胡鹏程几乎跑遍了海口所有的人才市场都没有找到一份工作｡眼看着袋里的钱所剩无几,胡鹏程只好在一个建筑工地当起了小工｡
现实竟然如此残忍!文丹拿着电话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几年来所有的辛苦一起涌上心头,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听文丹没有说话,胡鹏程说道:“文丹,不要失望,我决定还要进行本科的自考,这样找工作的机会就会多许多｡相信我,一定能行的!”
1998年7月,胡鹏程回到了家里,又拿起书本复习,准备本科的自考｡辛苦了这么多年的文丹觉得太累,好想让丈夫来分担生活的重担,她想劝丈夫放弃考试,但胡鹏程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们现在辛苦一点没事,只要我混出来了,我们的儿女就好了……”文丹只有默默地流泪｡
妻子虽然“默认”了丈夫的观点,但胡鹏程却怎么也不能说服父母｡看到“大学生儿子”无功而返,而且还不醒悟,胡道明怒不可遏:“我看你就是找借口不干活!你想让老子养你到老不成?!”见实在没有办法和父亲一块儿生活,胡鹏程只好带着妻子儿女来到射洪县城租了一间房子,准备再次进行本科自考｡同时,为了糊口,他用打工积攒下来的钱,加上文丹平时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钱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白天文丹蹬三轮拉客,晚上胡鹏程替子来拉客｡但文丹从早上6点开始一直要累到傍晚七八点钟,每天要挥汗如雨地干12小时以上,而胡鹏程因为要攻书,只需要干3小时左右｡
在射洪县,很少有女人蹬三轮拉客挣钱的｡为此,文丹受过不少的委屈｡一天,文丹和几个三轮车夫把车停在汽车站外面等客,一位客人从汽车站出来,埋着头钻进了文丹的三轮车里,当他抬头一看文丹是个女的,说道:“怎么是女的在拉三轮车?你行不行哦?我要赶时间｡”说完,这位客人竟走下车来,坐上了另外一辆三轮车｡看到客人坐在三轮车上渐渐远去的影子,文丹禁不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从此,为了赢得更多的生意,文丹每次拉客的时候,都是拼命地蹬车,她不能让别人小看自己｡一天忙碌下来,累得腰酸背痛的文丹,常常连饭都不想吃倒头便睡｡她常常在半夜醒来时,希望丈夫能够给自己一些安抚,却见丈夫在灯下忘乎所以地看书,她的心禁不住阵阵隐痛｡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长大的两个孩子相继上学了｡这无形之中又给文丹增加了很大的负担｡两个孩子上学后,家里的经济更加困难｡为了节约钱,中午不回出租屋吃饭的文丹,只是简单地买两个馒头吃了,便又蹬着三轮车四处揽客｡
日子虽然过得无比艰难,但毕竟在一天天地过去｡2003年夏天,胡鹏程终于拿到了本科文凭｡看到丈夫手上的大学本科文凭,百般滋味瞬间充满文丹的胸间,她的泪水喷涌而出!她心里非常清楚,这本薄薄的文凭,凝聚了她多少心血多少屈辱多少苦楚啊!胡鹏程却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这次我一定会找到工作!我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然而,命运却再次跟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自从胡鹏程拿到本科文凭后,他便开始四处寻找工作,但在射洪县跑了一个多星期,却没有一家单位和公司接收他｡很多时候,用人单位根本就不看他那聚万千辛苦于一身的本科文凭,而是问他的工作经验,当听说他只有过蹬三轮车的经验,便都哑然失笑｡胡鹏程不死心,又把寻找工作的范围扩大到遂宁市､附近的南充市､广安市,甚至成都和重庆他都寄一些简历过去,但四个多月过去了,仍没有一家单位聘请他｡
誓当北大硕士:穷日子何时才有尽头
看到丈夫垂头丧气的样子,文丹痛心地说:“算了吧,我们只有这个命,不要多想了,我们安心拉三轮,专心把孩子培养出来就行了｡这么多年来,我们都累了啊……”“不!”胡鹏程打断文丹的话,双眼噙泪地说,“我绝不能让这么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啊!本科找不到工作,我再考研究生!这次我要考北京大学的研究生!待我拿到硕士学位,看谁还敢不要我?!”文丹含着泪说:“我担心到时研究生考出来,万一又找不到工作,对你的打击和对我们家的打击是多大啊!放弃吧,鹏程,不要再坚持了!”胡鹏程当即数落文丹“乌鸦嘴”,随后又对她循循善诱:“北大研究生不可能找不到工作的｡再说,如果现在放弃,许多人都会笑话我,而且我坚持下去,也能给孩子树立一个榜样……”文丹不禁悲从中来:孩子要是真学了丈夫的样,还不把我活活累死?!
由于胡鹏程对研究生如何入门都不清楚,只要一看到有关考研书的广告,文丹便会去买｡为了学好英语,胡鹏程又买了复读机和VCD｡尽管文丹每天拼命蹬着三轮拉客,但要供丈夫考研､两个孩子上学及一家四口的生活､房租水电等开支,那是何其艰难啊!为了挣更多的钱,文丹除了节约就是尽量延长收工时间｡因为她知道,丈夫所谓的“晚班”是挣不到几个钱的,倒不如让他多些时间学习,以便尽早结束这种苦不堪言的日子｡
一天晚上,文丹在拉一位客人的时候,经过一条街道的转弯处,一时没有看清竟冲上了人行道,撞在一棵树上,车里的乘客从车里倒出来摔伤了手,文丹的脚也擦伤了皮｡在文丹的一再哀求下,这位乘客才没有找她麻烦｡这天晚上,回到出租屋,文丹看到冷锅冷灶,不由得悲从心起｡她第一次大声地对丈夫吼道:“你能不能做一餐饭给我吃?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有个尽头啊?”说完,文丹禁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久而久之,许多人都知道了文丹拉三轮车供丈夫考研和养家糊口的事情｡有时,文丹和几个三轮车夫在一起等客的时候,这些同行便会问文丹:“你一个女人不在家做饭洗衣,还跑出来挣钱养家,真是难得啊!”“你的丈夫真是,一个大男人整天待在家里,让老婆来养,真是没出息啊!”听着同行或嘲讽或怜悯的话,文丹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2004年,胡鹏程参加了第一次研究生考试,考试的结果是离复试差了64分｡文丹再次劝说丈夫放弃,但胡鹏程说什么也不肯放弃,一定要考上北大的研究生,哪怕到六十岁他都要考｡丈夫的固执,让文丹伤心不已,想起一贫如洗的家,想起别人的议论,文丹又一次放声痛哭了起来……
2005年春节过后,三轮车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收入比以往少了许多｡文丹只有拼命地节约度日｡
2005年年底,文丹和丈夫一起出去,在街上偶然间碰上胡鹏程高中时的一位同学｡这位同学高中毕业后做起了电器生意,现在县城已经拥有三家连锁店｡这和蹬三轮车的胡鹏程简直是天壤之别啊!关于胡鹏程的事,这位同学早有耳闻｡他拉着胡鹏程的手说:“老同学,不要死盯着文凭,现在这个社会讲的是能力,行行都能出状元｡不要让嫂子太辛苦了啊!”胡鹏程尴尬地拉着文丹走了｡可是,这却只是刺激胡鹏程想尽快考研成功,而不是放弃考研赶紧找工作｡
2006年1月,胡鹏程再次参加了研究生考试,但这次他离复试却差了100多分｡而这一天距离他1988年高考落榜遂开始求学已整整18年!18年啊,一个阳光少年变成了沧桑男人,巧媳妇变成了黄脸婆,多少改写人生的机遇被错失……唯独没有改变的是依然穷困的生活!
谁也无法相信,第二次考研失败后,胡鹏程又开始“重整旗鼓”为第三次考研做准备了!文丹似乎已经麻木了｡她不敢想象,丈夫要考到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日?
四川省社科院的一位资深学者认为:穷人究竟该如何改变命运?他们没有经商经验､没有资金投资､没有专业技能,他们如果不做出一番努力,甚至是挣扎,似乎真的只有一辈子穷下去｡从这个意义上说,胡鹏程选择自考提高学历来改变命运,是无可厚非,值得褒扬的｡然而,连博士都难找工作的现状以及胡鹏程自己求职受挫的经历,已经清楚地表明:空有一纸文凭而无实际工作技能者,是绝对无法改变命运的!我们主张普通人家的子弟在力争得到一份好工作的前提下,再攻读文凭,让学业成为事业的筹码,而不是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