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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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些天天练身体、吃补药或者到处游玩的老爷子相比，我还是比较喜欢有点忧患意识的老爷子。看着他们满头白发忧这个忧那个，说起话来神抖抖的，生起气来眼睛还瞪得老大，那一股元气淋漓的劲儿，就会让你感佩不已。

著名导演陈家林1943年生于南京，虚岁70却仍在拍戏，自称把从三皇五帝到大清民国的中国各朝各代都拍遍了。他同时担任着中国电视剧导演工作委员会的会长一职，是个啥级别闹不清，反正众导演亲切地称他为老爷子。

老爷子身体好，能喝酒，即使是现在，喝个斤八两也不是问题。他住在北京郊区，进城一般都是自驾车，车的颜色是最不显眼的白色，车的品牌更是一般人都想不到的：捷达。他喜欢开玩笑，落座之处每每笑声一片。除了不断抱怨为什么会长办公室没有桑拿房以外，他还经常调侃其它导演：没办法，我这身体越来越好，你们要踅摸我这位子还得耐心再等两年，呵呵。东北话说老坏老气人了。

《影视圈》杂志每月和电视剧导演协会有一个论坛，我们希望在这日渐纷扰浮躁的电视剧行业发出导演这个核心群体最直接的声音。因为我们是主办方之一，所以他们每次都客气地安排我和老爷子并排而坐，这让一向低调的俺有点诚惶诚恐。一方面，我一直觉得媒体的角色应该是提供话语平台，客观观察记录，而不是去主导和表述什么；更重要的是，我真的是看着陈导的戏长大的，从电影《飞来的仙鹤》、《末代皇后》，到电视剧《努尔哈赤》、《唐明皇》、《武则天》等等，他在我们这代人心目中的地位绝对是偶像级的（当然长相除外）。再说句那个的话，导协的会长虽不是什么官，但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没有点干货和资望，那把椅子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一坐到会场上，老爷子表情就会严肃起来，忧国忧民忧影忧剧，每每滔滔不绝。“我有时候躺在床上一夜也睡不着，就在那想：这是怎么了？中国人怎么了？吃药药是假的，喝奶奶有毒，吃肉还有瘦肉精，怎么会出这么多事？”。当然他最关注的还是电视剧，看得多，话也多：

“我最近看电视剧：假夫妻多，女土匪多、漂亮狠毒的日本女特务多。胡编乱造。什么责任感，钱就是责任感。”

“现在审片流行个词，不够极致。像看病吃药一样，本来两片就好，你来了三片，是极致了，可人完了”。

“有些导演，什么都敢拍，什么都能拍，我称之为屠杀式拍摄”。

“影视评论太差，整个评价系统除了问题。得大妈者得天下。”

老爷子许多忧虑，都是针对转型期的中国社会以及影视行业的种种乱象而起，譬如说跟风抄袭、唯收视率论、创作思想混乱、价值观向钱看、粗制滥造等等。他讲得虽不系统，但却刀刀见血；虽不是句句都对，但却有一种艺术家特有的敏感与良知。有时候，他也会变个法子向导演们传达自己的观点：悠着点拍，别太急，片酬还要往上涨呢。其实他是在奉劝大家不要急功近利，该坚守的一定要坚守。

经常听人们抱怨说现在的影视剧缺乏诚意，没有情怀，其实忧患就是一种诚意，就是一种情怀，因为太多的忧患都是缘起于爱。如陈家林这样的老爷子，风风雨雨几十年，所有的功名利禄都见过了、经过了。如果没有对这份事业的爱，没有对这个国家与社会的责任感，天天这么较劲干什么？令我欣慰的是，在电视剧导演这个群体中，和老爷子一样有这份情怀的绝不止他一位，他们应该就是这个行业的脊梁与希望了吧。

陈老爷子放炮时，经常拍着我的肩膀说：这段别给我写出去。在这里，我只能和您说对不起了：因为俺就是个卧底，把你的话写出去就是俺的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