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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撇,我是一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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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婚姻并不是一座围城,而是一个大写的“人”字。其中,她是那一撇,而刘亚东就是那一捺,他们实在是互相支撑的共同体,少了哪个,都是不可弥补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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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蝎座的林之热衷各种类型的算卦,35岁了依然乐此不疲。

中伏的傍晚,电脑前的林之在一个网站输入自己的生日时辰,一大页结果很快出来。林之看得心花怒放,回身招呼厨房里正忙忙碌碌的刘亚东:“快来看,快来看,这一卦说得有多准。”刘亚东撒着沾满面粉的手,从玄关里奔过来:“说什么了?”林之得意地瞥他一眼,朗声念道:“这一天出生的女士,在婚姻中会成为丈夫的依靠。怎么样刘亚东,现在承认你依靠我了吧。”

刘亚东撇撇嘴,转身就走,“我依靠你,我依靠你什么了。”林之继续翻网页,那边厨房里,刘亚东还在喋喋不休,她暗暗地在书房里横他一眼,嘟囔道:“肉烂嘴不烂的家伙。”

馒头很快蒸好了,刘亚东蹲在水池边洗菜,突然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啪”地将不锈钢菜盆子一扔,冲着书房就喊:“林之你给我出来,今天你倒说说,我哪里指望你了。”林之“砰”地一下关上门,戴上耳麦听歌。结婚十年了,她已经摸透了刘亚东的脾性,狗一样狂吠之后,很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软下来。她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果然,半小时后,刘亚东“咚咚”拍着书房门,闷声道:吃饭了。

林之没事人一样坐到餐桌前,新蒸的馒头面鲜个大,咬一口甜丝丝满口香,再配上最喜欢吃的醋溜土豆丝,林之吃得满面春色。在一旁大口吃饭的刘亚东,看林之一直不搭理自己,终究捺不住性子没话找话 :“要是没有我,你连饭都吃不上,还什么我指望你。”林之摸一下嘴,同样的话,要搁几年前,她肯定会说:“没有你我雇保姆呢。”但现在,林之已经学乖了,她灿烂一笑:“嗯,还真得指望你,你就是咱家的男保姆。”

刘亚东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林之立即接上一句 :“还是可以提供的男保姆,哈哈,我好幸福啊。”刘亚东一直绷着的脸立刻崩溃了,他笑着在餐桌下踢一下林之,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家里又是一派云开日出的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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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自己的这段婚姻,刚开始那几年,林之是有过后悔的。

她本科学历,公务员身份,外貌又不错,不知道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看上了高中毕业、工人身份的刘亚东。

甚至在结婚多年以后,一些心直口快的同事,说起刘亚东时,依然认为他配不上林之。骄傲的林之为此也郁闷过多时,但是身在围城放眼四望,身边那些未婚已婚的男人,她还真没有觉得嫁给谁更好。所以,这段貌似并不般配的婚姻,有惊无险地维持了下来。

结婚十年后,家庭的格局已经基本稳定,她和刘亚东走上了女主外男主内的路线。其实刘亚东也是血气方刚的汉子,他并不认同林之就比自己强多少。但身在小城,公务员的身份总比工人的身份强一点,有些事,林之一出头,立即就解决了,而刘亚东出面,还真没什么人买他的账。

更主要的是,娇小妩媚的林之不擅厨事,而刘亚东呢,天生对家务事有兴趣。刚结婚时有爱情的架子在那里搭着,刘亚东娇惯着林之,什么也不让她做。结婚两三年之后,甜蜜期过了,林之已经养成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习惯,刘亚东再想逃离厨房,已经不可能了。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孩子和林之嘴都很刁,只吃自家蒸的馒头,而且还不能用发酵粉。如果刘亚东不做,两人就大眼瞪小眼地饿着,刘亚东哪里受得了这个,心甘情愿一年四季围着厨房转,蒸馒头的技术那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但是林之不但不感恩,却反咬一口说什么自己指望她,这让刘亚东好不郁闷,马上就奔四了,再不折腾折腾,这一辈子就真的交代给厨房了。想起哥们撺掇他一块经商的事,刘亚东犹疑的心突然就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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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犹疑地和林之说起经商的事,林之前所未有地强烈反对 :“你根本不是那块材料,咱家也没有那么多钱让你去赔。”

林之的嚣张瞬间激怒了刘亚东,难不成自己真就被她看扁了,他赌气似的迅速和朋友干起了生意。

最近几年,刘亚东所在的小城钢管业发达,很多人,今天还平头百姓,明天就呼啦啦开着小车油头粉面了。发财的欲望刺激着刘亚东,他跟在朋友身后,东奔西跑,一个月下来,整个人憔悴无比。

林之在他出门半月时打过一次电话,气已经消了,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刘亚东却拿着电话愣了好久,在外的这些天,他的心一直牵挂着家,每到吃饭的时候,总要牵肠挂肚地想起林之和孩子,今天他们吃什么了?

一个月后,刘亚东抽个空跑回家,一进门,冷冷清清的房间让他鼻子一酸。林之和孩子都没在家,刘亚东挽起袖子钻进厨房,两个小时后,隔着窗子就听到了林之和孩子惊喜的大叫。孩子直奔丰盛的餐桌,林之则一头扑进他怀里,捶两拳,又呜呜地哭起来。吃着饭,看着清瘦的林之和孩子,刘亚东心里那发财的梦几乎要破灭了。

没想到的是,林之鼓励他坚持下去。她的话让刘亚东心里满是酸酸的感动,他忽然发现,林之真的有好多优点,而过去自己只纠缠着她不做家务的缺点,忽视了这个女人的太多好。

林之的话其实很简单:“刘亚东,你马上也是40岁的人了,再不搏一下,也许一辈子都会遗憾。其实,成功不成功我都不在乎,最主要的是,你是否甘心了。”

刘亚东再次离家时已经不负气,但是,壮志也没有多少。他没有和林之说实话,自己在外头这一个月,实在太难过了。他适应不了风餐露宿的生活,更适应不了没有老婆孩子的日子,离开家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天生是那种没出息的男人,但是,他怎么回头啊,林之坚持让他消灭人生的遗憾,他哪能主动退回来呢。

在外头混到第三个月,刘亚东还是卷起行李跑回了家。林之没有任何埋怨的话,倒是刘亚东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天我们一帮人去算卦,算卦的老头说我一生没有大财,你说既然这样,我还在那里穷耗什么。”林之手指点一下他脑门,得意一笑:“那以后就指望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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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为了配合林之的得意,刘亚东的单位越来越不景气了。

2008年,林之的公务员工资涨到2000元,而刘亚东的工资,从每月700元锐减到400元。林之没有任何话,但刘亚东偶尔看到昔日的朋友发达了,他心里也难免不平衡,倒是林之每每都要劝他 :“幸福的指数和金钱没有关系,现在咱们一不缺吃二不缺穿,挺好的。”

不都说女人是虚荣的动物么,为什么林之半点都没有对自己苛求呢?刘亚东想不通。林之也确实从没有嫌弃过老公的平庸。小范围的大学同学聚会,她和另外三个女同学,分别携老公出场。这些同学中,刘亚东的社会地位是最低的,出席之前,他反复拒绝参加,林之却一拍他的肩膀:“老大,自信点。”

那顿饭吃得气氛热烈。三个女同学的老公和林之天文地理地白话,而刘亚东,则和那三个女同学探讨做菜探讨得热火朝天。分手时,穿金戴银的三个女同学,齐齐趴在林之的耳朵边,一个劲地夸林之有福气。

望着人家的车子绝尘而去,刘亚东挽起林之的手,忽然问:“你真的不在乎我不如他们么?”林之将头靠在刘亚东的肩膀上:“作为老公,你比那三个男人都模范。如果说作为男人,他们三个也实在不是多拔尖的人。所以,总体来说,你一点都不比他们差。”听到老婆如此诚挚的坦言,刘亚东猛地把她抱起来,给了她深深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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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没想到自己的话真的激励了刘亚东,几天后,刘亚东将自己准备开一家馒头店的设想告诉林之时,她吃了一惊。

刘亚东解释:“小生意不需要投资太多,我的手艺你也知道,现在人们都喜欢吃家常馒头,市场肯定行。只是……”他看一眼林之,“我只是担心别人笑话你,老公做这种小生意。”

林之怔怔地看着刘亚东,一双眼里忽然含了泪,她一直小看了自己的男人,原来无论怎样家常,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做一个男人的责任和雄心。她忽然明白,他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大树。

林之大力支持刘亚东的想法,她抱着刘亚东,含泪笑道:“以后我就是馒头刘的太太了,你说我是不是要做件大褂子穿上。”刘亚东的眼里也有了泪花,他揩去林之的泪,满脸坚定地攥紧她的手:“慢慢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日子果然越来越好了。刘亚东的馒头渐渐在小城打出了名声,他现在每月的收入比林之都要多。而林之呢,也心疼刘亚东天天早出晚归的辛苦,开始试着做点家务。

结婚11年之后,林之再也没有提过谁依靠谁的话,相濡以沫的生活终于让她明白了一个真理 :幸福的婚姻并不是一座围城,而是一个大写的“人”字。其中,她是那一撇,而刘亚东就是那一捺,他们实在是互相支撑的共同体,少了哪个,都是不可弥补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