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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析门诊”访解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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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底,杭州出现了我国第一家“梦析门诊”。一时,关于“梦”和“梦析门诊”的话题成了热点,社会各方众口评说、褒贬不一……

“梦析门诊”到底有多神秘?期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故事?记者为此专程前往杭州作了一番明察暗访……

日常生活中,每个人都有过做梦的经历和体验。在梦里,我们享受过快乐、面临过危境、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冒险……。梦醒时我们也曾一遍遍问自己:梦是什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梦境里的一切到底是幻还是真?……

梦,实在有着太多的神秘。

古时,由于人类对自然的认识能力有限,所以常把梦作为“魂灵附体”的一种象征,由此衍生出形形的迷信。随着科学研究的深入,梦的奥秘渐渐被揭开,而析梦,也成了心理治疗的一种重要手段。我们早已熟悉了弗洛伊德、荣格等大师的名字,但问题是:在我国,梦的分析离我们到底有多远?

早春三月,记者怀着极大的兴趣,揣着一大堆疑问,踏上了暗访我国第一家“梦析门诊”的路程。

费尽周折,记者终于坐进了“梦分析室”,以一个普通来访者的身份,向“解梦人”敞开困惑自己多时的梦境……

本以为“梦析门诊”天天开放,可星期二一大早,记者赶到浙江省第二中医院却吃了个闭门羹。挂上号,走上二楼,在迷宫般的走道里好不容易才找到“梦分析室”的门牌,一探头,办公室里却空空荡荡。隔壁房间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子告诉记者:“梦析专家”张同延医生只在周一周四两天对外“析梦”。无奈之下,记者只好返回上海。

星期四上午8点,记者准时出现在“梦分析室”大门外,由于是“熟人”,所以马上被引进屋内坐了下来。环顾室内四周,所有的陈设和布置与其他医院的门诊间并无二致。坐下不久,女医生陈敏出现在记者面前,说张医生马上就到,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与她先聊聊?我当然没意见。七八分钟后,我正说得起劲,身穿白大褂的张同延医生匆匆赶到,略一寒暄,他吩咐转身离去的陈医生关上门,然后微笑着示意记者“开口说话”。

屋内一下子显得很静,也许是第一次正式让医生给自己“治梦”,我忽然感到有点紧张。定了定神后,我开始慢慢叙述自己的梦境:……好几次梦见被人追赶,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快,梦里挣扎得很苦;近来做梦几次梦见“鬼”,很恐怖,想醒却醒不过来……

张医生一边耐心倾听,一边顺手记下一两个单词,时不时还点点头表示鼓励。其间,不停地有门诊单被送进来,很快在桌上排成一溜儿。

我讲完了“梦话”后,张医生简单询问了我的一些个人生活经历,然后开始剖析:第一个梦,实际上隐喻的是一种矛盾和冲突,这种内心的焦虑,就会通过梦境表现出来。这个梦如果偶而出现,就要考虑是不是生活有点紧张,或工作有什么压力。如果反复出现,就要注意内心是否存在某种焦虑……至于第二个梦,如果平时有迷信倾向,那就要考虑文化程度或信仰背景,如果都不是,则做梦人很可能尚未彻底消退儿童心理特征(记者忍了半天,还是未告诉他关于“鬼”的梦是出现在采访殡仪馆后)……看我听得认真,张医生又进一步指出,你这些梦有两个共同特点:①都来自于伤害,②你对这种伤害采取了措施。梦告诉你,所有外来的伤害对你都不起作用……

半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析梦”结束后,我拿出记者证表明了身份,张同延医生明显吃了一惊。经过解释,他同意一有空闲就接受我的进一步采访。

推门出去,走廊上的长椅已坐满了准备咨询的来访者,让记者感到意外的是,绝大多数都是20~30岁左右的青年男女。

我无法评说张医生的“析梦”水平的高低,也不知这一次短短的“析梦”在“疗效”上有多大的真实性,但至少,他确实引领我穿透梦境的迷雾,第一次让我真正正视内心潜藏的那一份沸腾的世界……

梦是我们的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交流的一个通道。梦里有愿望。梦是一种幻想。梦是舒适,是调节,是一种潜意识的满足……

再一次接受记者面对面的采访已是下午5点多钟了,经过一整天不停的忙碌,张同延医生略微显得有点疲惫。

他告诉记者,对前来要求“析梦”的人,医生一概称之为“来访者”而非“病人”。因为做梦不是生病,梦是生命现象,有梦说明你活着,梦可以帮助人调节自己的心态,梦多不是神经衰弱、精力下降,而恰恰证明你大脑活力更强、创造力更强、想象力更强。关键是恶梦会引发人的坏情绪,好梦记不住,恶梦印象深,这是普遍现象。“梦析门诊”强调的是心理和思绪的梳理,解开情绪与情感上的死结,从而达到健康身心的目的。

“譬如说今天上午你离开时碰到的那个26岁的女孩,”张医生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连着三天梦见老鼠追她咬她。通过交谈,我了解她小时确被鼠咬过,这应是早期创伤的情景再现。再进一步了解,他丈夫也属鼠,生意做得挺大,成天在外,也不让她上班。这两天她养的波斯猫又死了,潜意识里觉得鼠要造反,再加上今年是蛇年,老鼠要倒霉。几方面一联系,就形成了焦虑。很明显,梦里的鼠其实是丈夫的象征,她既怕丈夫伤害她,又怕丈夫生意受影响,所以情绪很低落。我通过分析,让她正视自己的处境并积极改善夫妻关系。走的时候女孩露出了笑容。”梦不仅揭示焦虑,也放大或展示内心的某种期待。有位老先生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可在梦中却跟人吵得不可开交,吵完后感到通体舒泰。一了解,老先生的性格比较懦弱,在单位忍气吞声,在家也受妻子管制,前两天退休了,积压的情绪终于通过梦境宣泄了出来。还有一位女孩,做生意老不顺,后来梦中连着几天逛到了一家色彩缤纷的服饰城,看中了一件颜色款式都很“跳”的裙子,穿上后成了众人羡慕的焦点。醒来后她想怎么可能,因为现实中她从来不敢穿这样的衣服。经过医生的分析和疏导,她明白自己其实一直很自卑,但总想改变,因此通过梦境把内心的期待表现了出来。女孩听后很高兴,鼓起勇气去买了一件与梦中相似的衣服,感觉不错,从此恢复了自信,生意也越做越好越做越大。

精神分析是长程治疗,按国外的传统做法,一般要进行40次到80次的治疗,而梦的分析不一样,它是短程治疗,两三次,甚至一次就可以解决一个问题,医学上称之为焦虑性治疗。比如一位,结婚时间并不长,夫妻关系也不错,可就是常常在梦中与陌生人,并能达到高潮。交谈中,医生了解到女的对这桩婚姻其实并不满意,只是因为家里人喜欢,想想男的各方面都不错才应允下来。生活中丈夫比较古板,性生活上几乎没什么乐趣。想跟丈夫交流,又怕伤他面子,所以只有通过梦境来宣泄。找到根源后,医生让她下一次将丈夫一起带来。其夫一听傻眼了,他说他根本不知道,也不知她怎么想,还以为妻子也一直感觉不错呢。当场表示以后一定多改进,多关心体贴妻子。这个例子的焦点实际上就是一个男女适应问题,很多有关的性梦也是同属此类。梦的分析就是找出问题的症结,然后加以解决,又实际又经济,因此广受来访者欢迎。

当然,梦的分析只是整个精神治疗的一种继续性方式,目的只有一个:让来访者通过梦了解自己的人格、状态和内心存在的冲突,在此基础上,研究如何去适应和改变。精神分析只注重了解,不强调改变,强调的是来访者自己的悟性,而“梦析门诊”,不完全排斥认知和治疗。具体来说,经典的精神分析强调性,一直要谈到你讲出性,才算治好,而张医生则认为根本没必要谈到性,只要来访者能适应、了解、认可,就能够而且必须去改变。

陈敏医生给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位20岁左右的四川白领女孩,梦见自己与老板乘游艇出海,忽然,平静的海面风浪骤起,老板落水淹死了……交谈中了解到女孩与40多岁的老板关系暧昧,老板好几次表白要带她一起“走”,她很矛盾、痛苦。曾经也找老板的妻子谈判过,可其妻却说离婚绝不可能,除非三人中有一人死掉,否则不会同意她当“金丝鸟”。梦把这种意识强化了。医生告诉她,其实梦已告诉她这种关系不会有结果。让她早点明智了断,要不到最后伤害的可能就是她最爱的那个人。经过七八次的分析治疗后,女孩终于下了决心,最后一次来访时是揣了火车票前来的。

张医生说,还有更极端的例子呢。有一位大学女老师,各方面都相当出色,可却经常梦见与公公发生裸的关系。她很害怕、焦虑,心想自己父母是部队的高级干部,从小受到的教育也很正统,怎么做这么下流的梦?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的症状:在外表现一切正常,可回到家就背着人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不住地抓挠自己,似乎自虐才能求得心理的平衡。但只要一有人推门,她马上又恢复正常。对这种两重性人格生活状态,她感到很痛苦。“我认为,”张医生说,“出现这个梦,首先说明她性方面比较压抑,我指出她婚姻中肯定有不美满的地方,她说是啊是啊。她先后找过两个丈夫,年龄都比她大许多。第一任丈夫与她从小青梅竹马,她很爱他,可家里却强烈反对,婚后丈夫下海受挫,亏了单位几百万元,两人离了婚。第二个丈夫的父亲患脑溢血瘫痪在家,她把公公侍候得无微不至,引起众人非议,说她是个大傻瓜,可她却想,爱丈夫,就要爱他的家人,因此初衷不改。我通过分析向她指出,她所有的自我攻击,究其实都是原来行为的一种宣泄,说到底就是‘恋父情结’,找的对象都是‘爸爸’,甚至梦中也是这样。我劝她努力改变。经过对梦的分析她很快与第二任丈夫分了手,回家后与父母关系也正常了,自虐行为自然而然消失了,因为当她明白自己的内心后,潜意识告诉她‘我没有必要这样对待自己了!’”翻开史料,其实我们不难发现,梦析作为一种医学,在中国的发展要比弗洛伊德早得多。《黄帝内经》就曾将梦进行分类,如一个人梦见自己飞起来,“梦飞扬”表明肺有问题;梦见两人吵架,则是“肝郁气滞”表明肝有问题;如果梦见掉进水里,又加上有腰酸,说明肾可能有问题等等……。但是,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中国早期对梦的认识,往往会走入偏差,更多的带有迷信或巫术的色彩,用梦预告吉凶,推测祸福,甚至利用梦作为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再加上中国古论缺少实证性,较多的源于经验性,因此人们常觉得中医“不科学”。

张医生告诉记者,祖国医学精华中很大部分现在被证明是正确的,人体内部的一些生理信号,都往往会影响到我们做梦。如一个更年期的女性,梦见丈夫赤身跑进来把她压住,起也起不来,动也动不了,挣扎着醒来后出了一身汗。我们建议她去查一下心血管,果然有问题。这方面的实例我们在“梦析”过程中经常都会碰到,特别是有冠心病史的人,容易夜间发作,引起梦魇。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小小的一个梦,居然有这么多的名堂和学问,难怪“梦析门诊”一开张,来访者就趋之若鹜了。

解梦人倒不尽的酸甜苦辣。不一样的来访者千奇百怪。行内行外众口评说。“梦析门诊”,一个不会完的话题……

现在,让我们来认识一下“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张同延医生。

张同延,男,197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心理系,中被分配到河北一家精神病院工作;1994年调到浙江省精神卫生研究所,从事心理治疗和研究;1997年开始连续三年参加德中心理治疗学院的学习;1999年回到省第二中医院后,开始探索走中西医结合治疗的路子,寻找短程治疗的手段并开始在实践中尝试进行梦的分析;2000年,他在医院的支持下筹备开设“梦析门诊”,经过一个月的试运作,10月份,正式对外挂牌。一时成为媒体和社会关注的焦点,毁誉参半,褒贬不一。

刚开始时,人们并不接受,特别是“肚里有点墨水”的人,马上将之与弗洛伊德、与性联系起来。很多理性化的来访者,带上一大堆问题,一坐定,就滔滔不绝,医生说一句,他就辩十句,纯粹是来跟医生较劲的。还有些来访者,把自己的、别人的梦收集后搅成乱麻,然后来看医生出洋相。更有些来访者,谈起弗洛伊德理论口若悬河,末了还一定要让医生认输才罢休。张医生无奈笑笑:以上种种表现其实都是一种“阻抗性”行为。当然,并不是所有来访者都“憋着劲与医生对着干”,有些人是感到好奇,想看看“析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的是迷信,来医院问个“好坏”;还有的人是想找个倾诉的地方或对象;甚至有专门来接受知识的,自然绝大多数的来访者还是希望能真正解决自己的问题。

“析梦”过程中医生们也常会遇到一些令他们哭笑不得的场面,比如有些来访者会不停地哭泣,或被说到“痛处”勃然作色,也有部分心理特别脆弱或具有同性恋倾向的来访者要求医生抱一抱等等。因此,对有明显精神冲动的、言行过激情绪化的、人格障碍曾付诸行动的、及问一句答一句过于被动的来访者,医生们认为都不适合作“梦析”,而转从心理咨询角度进行疏导或治疗。

采访结束时,面对记者“梦究竟是什么”的提问,张医生略一沉吟后回答:梦是生理现象,一个正常人每晚都有6~7次梦(当然不一定全记住);梦是心理现象,潜意识里放大你意识层面上不注意或忽略的细节;梦是社会现象,与每个人的社会实践活动密切关联。因此人们必须突破心理上的一个误区,不是有病了才来析梦。“析梦”可以提高人们的心理素质,是大众了解自己心理状态的一个途径。他不无沉重地说,或许,“梦析门诊”的开办,更多的具有一种“铺路”的意味,但不管怎么说,张同延始终坚信今后“梦析门诊”一定会越开越多。

对于“梦析门诊”的开办,圈外人士众说纷纭,那么行业内又是怎么看的呢?记者专程采访了沪上几位专家。上海市心理咨询中心心理咨询部主任张海鹰医生说:析梦,作为精神分析和心理咨询、心理治疗的一种基础性手段,我们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和研究,实际上也已做了很多,打不打这个“招牌”对我们中心而言意义不是很大。我个人认为,这样的特色门诊,还是有它一定的社会意义,当然,炒作成分也似乎有一点,不过,只要大家愿意,没什么不好的。至于是否如某些人说的“捣浆糊”,则要看一、是不是对来访者作出承诺,二、承诺之后是否真正解决。这才是关键。而另一位精神卫生医院的副院长告诉记者:首先,没看到杭州方面的操作情况,因此不能具体评说。其次,从同行的立场来看,“梦析门诊”的名字稍嫌哗众取宠,全世界范围内都找不到这样一个“门诊”,从专业角度讲,也不合适。再次,作为一种新鲜事物,如果有生命力,自然会顽强延续,如果不被公众认可,那肯定没有生存的能力,所以,应该以平常心加以看待……

关于“梦析门诊”的采访结束了,可我们知道,人类关于梦的追问,将会永远地持续下去。

今晚,祝您好梦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