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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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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去与人说话时低声小语,且面带微笑,向别人提意见措辞婉转,介绍自己时十分谦虚,若是对他人有什么请求,其状谦卑得有些可怜。不知不觉间,他变得说话时高声大嗓,脸色严肃,批评起别人直截了当,不留情面,介绍起自己夸夸其谈,大话连篇。由于他求别人的事少了,别人求他的事多了,过去常摆出的谦卑之状已被冷傲之状所代替。他过去走路时垂首低眉,一路蹀躞,仿佛羞于见人的丑女。那张脸郁郁寡欢,时带愁容,仿佛久受婆母之气的媳妇。并且常常是形单影只,独往独来。不知不觉间,他变得走路时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如英雄接受崇拜者的夹道欢迎。那张脸容光焕发,常带喜色,如中了巨奖的幸运儿。并且每到一处,必有人追随,少则左伴右傍,多则前呼后拥。

他过去为了生活,不得不夜以继日地劳碌,由于经济拮据,不得不长期坚持吃素,故弄得面黄肌瘦,皱纹如网,捋起衣襟,那两肋干瘦如洗衣板,腹部凹得像汤盘。现在他整天不是开会就是赴宴,开会,不是带着一张嘴做做报告,便是带一双耳听听指示,用不着费心劳神;赴宴,则是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统统吃遍,不知不觉间,他变得脸似银盘, 气色红润,如网的皱纹被脂肪胀平,汤盘似的腹部也隆起,如怀胎六月的孕妇。

他过去穿衣一直坚守“朴素就是美”的信条,不但样式老旧,而且价格低廉;其中一半以上是处理品,一套衣服几十元就可搞定。一件衣服不穿上十年八载,他决不舍得更新。不知不觉间,他变得穿衣不但讲究时髦,而且讲究品牌。一件衣服哪怕只穿了两次,他只要觉得过时便要抛弃。而那四季服装皆是名牌,一套西服要花去一个工人两年的工资,一双皮鞋要用去一个农民半年的粮款。

他过去住的是40 多平方米的小两居,由于经济条件所限,一直没有装修,墙是石灰墙,地是水泥地,一套家具用了十几年,不是这里被虫蛀,便是那里掉了油漆。由于女儿独占一间卧室,老岳母只好睡在客厅里。现在他住的是200 多平米的别墅,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光是那套新款欧式家具就花了十几万,有幸获准选入他家的人无不惊叹室内的豪华,说是怀疑自己误入了帝王的寝殿。

他过去上下班总是骑着一辆旧得不能再旧的自行车,这辆车巳被他修得脱胎而又换骨,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但他一直舍不得扔掉,其实扔掉也不一定有人捡。现在他乘的轿车已是第三次更换,原先的“坐骑”是桑塔纳,后来又换了辆红旗,不久他又把红旗换成奥迪。他说,要不是上面限制得紧,他非换辆奔驰坐坐不可,好不容易熬到这份上,不享受岂不是傻鸟一个!

他过去与妻子相亲相爱,外出一日,要打电话问候,离家三天,就有说不尽的思念。由于他一直固守夫妻之间要“感情专一”、“忠贞不二”的传统观念,因此常愤然遣责那些拈花惹草的男人和朝秦暮楚的女人。不知不觉间,他变得一见到家中的黄脸婆,就顿生厌恶之感,即使是一月不见也毫不想念。他需要的是新、美、嫩的女人,工作之余,他便忙着猎艳。有求于他的女人,只要有几分姿色,他决不放过;冲着他的权和钱投怀送抱的娇娃,他更是来者不拒。至于他那看起来烦心,想起来伤心,扔在家里放心的“三心牌”黄脸婆,就像家里的饭菜一样,他基本不沾……

他的变化被所有熟悉他的人看在眼里,并且都明白他变化的原因。他有时也会对自己物质生活的巨变,发一发忆苦思甜式的感慨,但却对自己其他方面的变化不知不觉。

(张湛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