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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幼儿“学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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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教育导刊・幼儿教育》2008年第二期发表了《幼儿传承儒家文化的途径:由读经向学经的转变》一文,该文认为,幼儿不适合“读”经而适合“学”经,所以应以学经取代读经。其实,该文倡导的学经与读经是一回事,二者都不适合幼儿。

【关键词】学经;读经;幼儿教育

【中图分类号】G610【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08)09-0019-04

《教育导刊・幼儿教育》2008年第二期发表了《幼儿传承儒家文化的途径:由读经向学经的转变》一文〔1〕(以下简称《学经》,本文凡是没有特别注明出处的引文均出自该文)。该文认为,幼儿不适合“读”经而适合“学”经,所以应以学经取代读经。那么,学经与读经有怎样的区别和联系?学经真的更适合幼儿吗?其实,该文倡导的学经与读经是一回事,二者都不适合幼儿。

一、幼儿适合学经吗

《学经》的作者说:“(学经)与读经虽只一字之差,但提供的却是不同的道路:读经只有一种方式,即读;而学经则内涵丰富,方法多样。”“何谓学?学不是外在力量的强制性执行,而是行为主体的自觉行为,是幼儿主动自觉的学习,是在一定的氛围中主动的接受。它强调学的过程,不强调结果,是过程中的理解与感受。”又说:“幼儿不同于成人,其独特的生理、心理特点决定了吸收与理解复杂抽象的事物的困难。因此,在学习经典的时候,应从简单容易的入手,循序渐进的(编者注,应为“地”)进行。”从这里可以看出,《学经》的作者对儿童心理学和学前教育学的一些基本原则是了解的。他(或她,以下均称“他”)明白,对幼儿进行的教育应当“从简单容易的入手,循序渐进的(编者注,应为“地”)进行”。他不只是了解现代心理学和现代教育学的一些原则,而且对中国古代蒙学教材《三字经》中主张的教学原则也有所了解。《三字经》云:“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至‘四书’。”他引用这两句话后,便开始表述幼儿学经的顺序:“首先,从学习《小学》开始,其次《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再其次为《诗》《书》《礼》《易》《春秋》等。”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他对所谓“刘教授”编辑“洁本”的这一“范式”的赞赏,更忘记了用这种“范式”编辑“洁本”以供幼儿“学”经使用的说法。

《学经》一文主张幼儿学经从《小学》开始。什么是《小学》?《学经》一文没有解释,我在这里略作介绍。《小学》,旧说宋代朱熹撰,实为朱熹与其弟子刘清之合编。全书六卷,分内外两篇。《小学》在明清两代常作小学教材。那么《小学》适合学龄前儿童学习吗?明清两代的幼儿学《小学》吗?这就得说说古人入小学的年龄问题。

朱熹在《大学章句序》中说:“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此又学校之教,大小之节所以分也。”(《四书集注・大学章句序》)也就是说,朱熹认识到,古人八岁入小学,十五岁入大学。朱熹在另一处则说:“古者初年入小学,只是教之以事,如礼乐射御书数及孝弟忠信之事。自十六七入大学,然后教之以理,如致知、格物及所以为忠信孝弟者。”(《朱子语类》卷第七)可见,即便在古代,像《小学》这样的教材也要等到八岁以后才能学习,《学经》一文让幼儿学习《小学》,显然是大大提前了。更值得注意的是,朱熹认为,古者小学所教只是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直至十五岁以后(甚至是十六七岁)才入大学,到了大学才“教之以理,如致知、格物及所以为忠信孝弟者”。这就意味着,《学经》一文倡导幼儿学习的《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以及《诗》《书》《礼》《易》《春秋》等,不仅不适合幼儿,甚至也不适合古代的小学生,它们全是古代“大学”的教材。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学经》一文和儿童读经运动的倡导者们一样,一股脑儿地要把它们提前到学龄前来学习,蒋庆甚至还要把它们提前到胎儿期来学习。

即便是这些教材中最容易的《小学》,对于幼儿来说难度也过大,如果《小学》的作者朱熹在天有知的话,他也会反对的。更何况让幼儿学习《小学》,这本身就违背了《学经》一文所倡导的“应从简单容易的入手”这一原则!对于幼儿来说,《小学》尚且很难而不宜学习,更何况“循序渐进”地排在后面的古代“大学”教育中的诸经呢!

二、“学经”其实还是“读经”

令人震惊的是,《学经》的作者倡导的学经,竟然是以心理学、教育学为理论依据的。这位作者在谈论学经方法时,依然使用了他在心理学和教育学方面的理论储备:

“显然,读经只强调了‘读’,‘读’当然不适合幼儿,好动的天性决定幼儿不可能耐心安静地读。学经与此不同,强调主动地‘学’。井源总结了六种学习儒家经典的方法,即‘传统式’熟读吟咏背诵、‘激疑式’愤悱启发诱导、‘对话式’师生互动文本、‘体验式’整体阅读鉴赏、‘论语式’格言警句集锦与‘艺友式’合作活动学习。在这些方法之外,还可结合幼儿好游戏的特点寻找一些更佳的学习经典的方法,如游戏扮演。”

《学经》一文在此再次批评读经,再次表述学经不是“读”,而是幼儿主动的“学”,并介绍了“六加一”共七种学法。然而我却认为所有幼儿都无法主动地使用这些学法。从《小学》到《四书》再到《五经》,内容过多,且都是古文,幼儿又不识古字文言,遑论阅读,所以“传统式”熟读吟咏背诵这一方法难以实行――“读”且不能,何来“熟读”。

值得留意的是,《学经》一文反复强调幼儿不适合“读”经,所以才以学经取而代之,然而在这里,“传统式”熟读吟咏背诵竟然成为学经方法之一,分明是《学经》一文将“读经”套了个小马甲,简单地伪装后悄悄杀回来,于是学经最终又变成了读经。

“小马甲”典出于一则民间故事,是说从前有一只扑蛇的鹰,看见一只乌龟从草丛里爬出来,心想:你以为穿了马甲我就认不出你吗?这故事经由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演绎,成了大众眼里的经典台词。不过“学经”和“读经”却没有蛇与乌龟的区别,而似蛇穿上马甲伪装为乌龟,以逃避鹰的眼睛。所以在此我提醒读者要看清楚,学经其实还是读经!

再看看《学经》一文关于幼儿学经的另一种方法:“激疑式”愤悱启发诱导。《论语》的《述而》篇有云:“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愤:心里想求通而又未通。悱: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举一隅”三句:举出一个角为例来告诉学生,而学生不能推断其他三个角的情况,也即不能举一反三,活学活用,如此,教师就不能继续教他这部分内容了,而要等待新的时机。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其实是主张启发式教学,对于那些在学生看来难度较大的内容,要延迟或停止教学,要等待时机成熟后再进行教学。如果真要按照孔夫子的“经”来看幼儿读经或学经的话,那幼儿学经或读经就得立即叫停!面对古代小学才教授的《小学》,面对古代大学才教授的《大学》诸经,幼儿必然是无愤无悱,教师当然就应当不启不发,也无可启发;面对难度如此大的经书,幼儿一隅且不得举,何其以三隅反!这时候怎么办?孔子云“不复也”。他老人家要是穿过时空隧道来现世一游,看到人间有人竟然对他顶礼膜拜到让幼儿背诵他说过的话,一定会认为 “读经”“学经”均是违背他的教育理念的,一定会叫停“读经”“学经”的,他大概还会声明加号召:“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击之可也。”(《论语・先进》)他甚至会破口大骂那些如此用经书糟践小孩子的人:“朽木不可雕也, 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论语・公冶长》)那些让如此年幼的孩子读经、学经的人,看似膜拜经书,其实是糟践经书;看似给小孩子恶补传统文化,其实是糟践传统文化;让幼儿读经、学经,让幼儿弘扬那些本来应当是成人和大孩子弘扬的传统文化,既糟践了传统文化,又糟践了小孩子,是让传统文化和小孩子相互搏斗相互糟践,让小孩子囫囵吞枣拉肚子,让传统文化中的精华同其中的糟粕一样,全部在小孩子无法消受而“上吐下泻”中变成垃圾。主张让幼儿读经、学经的人,高举的是“文化复兴”的旗帜,做的却是损害中华民族的根基和未来的坏事,让中华民族的后继者在根基处腐烂,让中华民族不再有生机勃勃的未来。这就是辩证法,这就是儿童读经运动背后可怕的辩证法。这大概也是儿童读经、学经的倡导者们所不愿见到的。

“经”对于幼儿太难太难。同样,“对话式”师生互动文本、“体验式”整体阅读鉴赏、“论语式”格言警句集锦与“艺友式”合作活动学习,对于幼儿来讲,全是天方夜谭。这些方法离幼儿的学习能力和他们的生活太远太远。

第七种学习经典的游戏扮演法在概念上就不成立。游戏有其内在的规则,一旦将经书的内容移入所谓游戏,游戏便不复为游戏而变为演戏(戏剧表演)了。

说到这里,让我们回顾这位作者劝导大家相信学经比读经更科学、更可行的那些话:“(学经)与读经虽只一字之差,但提供的却是不同的道路:读经只有一种方式,即读;而学经则内涵丰富,方法多样。”然而,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会发现,《学经》的作者倡导幼儿学经从《小学》开始,继而“循序渐进”地分别学《四书》和《五经》中的各经,也就是让那些比古代小学和大学中的学子年幼,甚至年幼许多的学龄前儿童,学习古代小学和大学囊括的教材,尽管如其所言真可谓“内涵丰富”,但是这确是乳臭未干的孩子无法消受和掌握的。《学经》的作者又倡导幼儿用以上七种方法学经,尽管如其所言真可谓“方法多样”,然而样样全不适合幼儿。

然而《学经》一文在介绍完学经的七种方法之后,却又谆谆提醒读者:“幼儿由于年龄小,身心各方面发展不成熟,学习应该在尊重其发展阶段的基础上进行,不能急功近利的(编者注,应为“地”)看成绩。”看来这位作者自己也明白,他所倡导的幼儿学经是不可能取得什么成绩的。这位作者所倡导的幼儿学经的方法如此背离幼儿的学习特点和生活世界,却又要告诫大众尊重幼儿的年龄特点、尊重幼儿的学习特点、尊重幼儿的发展水平,对此我是难以用“感慨”二字来表述自己的心情的。这不是一个有着喜剧形式和悲剧色彩的幽默吗?

三、中国的幼儿教育研究亟需新思维、新文化

针对《教育导刊・幼儿教育》2007年第五期的一篇论文,华东师范大学的王振宇教授呼吁学前教育理论界“善待教育理论”。〔2〕不到一年时间,《学经》一文发表在该刊2008年第二期上,在论及我的相关言论时有所臆造,在论说相关问题时矛盾重重。由于该文涉及对我的相关论点的介绍和评论,所以我不得不撰写商榷的文字。其实,有类似问题的幼教论文在某些幼教刊物上屡屡出现,这反映出我国的幼教研究人员在理论思维和基础研究方面存在“软肋”,然而从整体上看,幼教界对此缺乏必要的反省,往往贬低基础理论研究。这种错误态度和错误认识会严重影响幼教界的学术氛围,会严重影响幼教研究的理论深度,会严重影响年轻的幼教研究人员的学术视野、学术趣味、学科知识基础、个人认知结构、理论思维水平、历史的和逻辑的方法论素养,等等。好在幼教界已经有些学者认识到这一问题,例如,华南师范大学的杨宁曾经在《学前教育研究》2003年第七期上发表了《为什么劣币会驱逐良币》一文,可谓言人之未言,言人之未敢言。我赞同杨宁的看法,并附和王振宇教授的呼吁:“善待教育理论”!

我还想继续对《学经》一文作几句评论。该文为了说明幼儿学经的正当性,开篇即谈“对待儒家文化应有之态度”,似乎对待儒家文化的不同态度就能决定幼儿是否应当读经或学经,似乎如果确立了儒家文化的崇高地位,以及儒家文化对于当今中国崛起有巨大意义,便可以证明幼儿读经或学经的必要性。这种思维方式是错误的。这是成人本位、教材本位的旧式教育的思维方式。遗憾的是不只是《学经》一文有这种思维方式,中国的教育界乃至于全社会,有如此思维方式者何其多也!这种思维方式恰恰忘记了儿童成长的需要,没有考虑到读经、学经对于儿童到底有怎样的影响。即便儒家文化全部是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常理常道”,照样不能让幼儿囫囵吞枣、死记硬背。即便儒家文化对当今与未来的中国性命攸关,也要先让小孩子们健康成长。成长为健康的大孩子和成人后,他们才能认识、选择、接受、弘扬儒家文化。如果像读经或学经的倡导者们那样让幼儿记诵大量经典,这些孩子正常的身心发育的一些时机会被剥夺,又何谈传承儒家文化的宝贝疙瘩。话又说回来,儒家文化或四书五经确有其重要价值,但说它们全是宝贝疙瘩,全是“常理常道”,全部适用于当今中国的现代化建设,我是无法认同的。

这里值得一说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也不只是儒家文化,弘扬传统文化绝不是只弘扬儒学一家,儿童读经运动的倡导者蒋庆宣扬儒家才是中国文化的正统,这种说法其实是中国专制王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传统在作怪(限于此处篇幅不便多谈这一问题)。针对儿童读经在某些地区的火爆局面,我曾经写道:“中国儿童教育需要新思维、新文化,而这一切迫切需要对儿童教育的基础理论进行研究,需要对近现代形态儿童教育观念的‘深层语法’进行研究,需要将这一‘深层语法’活体植入中国文化中,植入中国人的心灵深处。中国儿童教育的传统立场亟待批判和变革。”〔3〕现在看来,我们离新思维、新文化还有很大的距离,也许更现实地看,我们迫切需要学会正确使用概念、判断、推理等简单的形式逻辑,在此基础上再学习本学科和相关学科的基础知识和研究方法等等,然后才有可能顺利地进行学术研究。如果正常的学术研究都无法进行,遑论表现新思维和建设新文化。

参考文献:

〔1〕龙波.幼儿传承儒家文化的途径:由读经向学经的转变〔J〕.教育导刊:幼儿教育,2008,(2).

〔2〕王振宇.善待教育理论〔J〕.教育导刊:幼儿教育,2007,(9).

〔3〕刘晓东.儿童读经能否读出道德中国〔J〕.中国教师,2005,(6):15.

Comments on Children’s Classics-Learning

Liu Xiaodong

(Institute ofMoral Education,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7)

【Abstract】One article in Journal of Educational Development this year argues that it is not classics-reciting but classics-learning that is suitable for young children. But in fact, classics-learning and classics-reciting is one thing and neither is suitable for children.

【Keywords】classic-learning; classics-reciting;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